上弦宗最近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三年前喪生於靈境試煉的外門弟子孔海竟然回來了。

他自述在試煉結束, 從靈境中出來後,發現各宗門早已離開,便自己找回了宗門, 才發現, 原來已過去三年的時間。

管事對他做了靈氣驗證和識別驗證,確認是本人後,由於孔海在試煉中氣海根骨全廢,最高隻能有練氣一層的修為, 無法再寸進,在與孔海交涉後, 孔海在被逐出上弦宗和當修奴之間,選擇了當修奴。

雖然回來便廢, 影響微末,但因為死而複生, 還是有不少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來看個熱鬧。

“哎呦,趙師兄,何必這麽客氣, 你還記得我,我就感恩戴德了,還送什麽辟穀丹啊。什麽?練廢的丹藥,容易拉肚子,哎,沒事沒事,能管飽就行!”

少年微微佝僂身子, 油滑和恭維地笑著, 手上卻沒客氣, 將那一枚小小的玉瓶收下了。

“哎呀,錢師弟,這根骨廢了疼不疼的,我當時昏著,也沒有印象了。別,這也不全是壞事,你看,我這還能留在上弦,而且,還認識了錢師弟不是?話說,錢師弟來,可是看修奴困苦,想給我點補給?”

對麵的錢師弟本來沒這個想法,聞言年輕人抹不開麵子,掏半天掏出了塊幹糧,少年卻滿臉歡喜地接了過來:“錢師弟有心了。”

“呦呦,孫師姐,三年不見,劍氣越發精純了,我這破修為,站你邊上都抖。師姐以前練習的鐵劍若是不用了,能借我嗎?讓我也沾沾這無上劍氣!”

“李師妹,嗯,你想聽聽靈境試煉中的趣事,這個簡單,今天人多,你哪天有空,帶點瓜子過來,我給你好好講講!”

南華峰修奴聚集的藥園,頭一次這般得熱鬧,少年迎來送往,長袖善舞,得了不少東西,雖說隻是些修者不用的邊角料,但在修奴這裏,已經是珍稀物件了。

早有修奴看他不爽,等人走後正要發作,卻見少年一臉諂媚,將那些物件,一一分了過來。

“各位大哥,這些東西大家分著用,不用客氣。他們那些修者看不上咱們修奴,盡給些破爛東西,咱們修奴,更該互相幫助,互相照顧,早晚翻身,揚眉吐氣!”

剛收完東西轉身就罵娘,還假模假樣地呼籲團結照顧,底層修奴們見慣了人性,兩相轉變就看出了孔海人品,油滑卻不聰明,這樣的人,不用打不用罵,踩在腳底下等著他主動給好處就行。

甚至,孔海還很有眼色的,塞過來一本春宮圖。

於是,修奴們默契地放棄了新人教育,跟著罵罵咧咧幾句後,便接了他的東西,給他派了藥田施藥的活計。

少年點頭哈腰,渾然不知藥有毒性,也不知這是個短命的活,笑嘻嘻地就拎起藥桶,衝著最遠處的藥田走了過去。

那裏,有人粗布黑衣,黑鐵麵具覆麵,正拿著藥鋤除草。

自始至終,他都很安靜,仿佛另一邊的喧囂與他無關,沉默著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而在看到少年向他走過去時,本還在葷話笑鬧的修奴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示意,可無端端的,他們的心神,都落在了那一方藥田處,是與生俱來的,動物對於強大未知的警惕和緊張。

少年全然不知,他仍舊是那副有點討厭的笑模樣,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就老實地跟在鐵麵修奴背後施藥。

一前一後,勻速移動,竟莫名有點和諧。

修奴們無聲地鬆了口氣,也不敢多休息,便四散分開,各自幹活去了。

等到人們散得差不多了,無人注意到這邊,少年起了身,他拎著藥桶,步履蹣跚來到了蒲雲憶的身旁,撞了撞他的肩膀。

蒲雲憶停下動作,轉頭看了過去,他的瞳孔很黑,眼神像冰,沒有什麽情感和活氣。

係統咬手手:【這眼神的意思,叫莫挨老子。】

溫瑜:【可我偏要挨。】

她仰起頭,賊兮兮地笑著:“大哥,小弟特意給你留了個好東西,以後就靠大哥罩著了。”

她的手伸過去,齒痕舊傷遍布的掌心中,是一枚黑灰參半的橢圓形丹藥。

正是那位趙師兄煉壞的辟穀丹。

蒲雲憶視線下移,他的眼神,在溫瑜掌心的齒痕上停留了一瞬,就伸手接過了辟穀丹,收了起來。

然後,他繼續鋤草。

係統驚叫:【他怎麽能收,這麽牛逼的一號魚,怎麽能和你同流合汙呢,他不純潔了!】

【無非是想叫我閉嘴罷了,】溫瑜笑笑:【可我辛苦來一趟,就是要來煩他的。】

係統:【想要炸魚塘,咱們不該弄個大美女造型,保護他照顧他救贖他,搶女主的戲份和飯碗嗎?】

【你怎麽還有這種想法?】溫瑜:【對付這種已經完全變|態的生物,當然是要追根溯源,找到他最痛的那一點,對症下藥。】

係統點頭,有些懂了,畢竟溫瑜對付樊長鳴和袁霄這兩條魚時,就是對症下藥,根據不同的魚,去打不同的點。

它瘋狂記筆記,溫瑜則是跟在蒲雲憶的身後,開始強行套近乎。

“大哥,你鋤草真厲害,一看就很懂靈藥種植,我以後靠著大哥罩著了。”

“哎,說起來,咱們都是命苦,隻能當修奴,可至少還能給家裏掙個三瓜倆棗的,讓他們不至於餓死,要不然,誰願意過這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呢。”

“我們村裏有個叫小芳的姑娘,長得好看,心也好,我以前見她,就老紅臉,現在,也不知道她嫁沒嫁人。”

“大哥,我聽說,給韓峰主試藥,很是痛苦,好幾個修奴都死了,我這人怕疼,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鎮痛的法子。”

“大哥,咱們同為修奴,也算是過命的兄弟了,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合該抵足而眠,同生共死!嗯……同不同死的再說,今晚咱們挨腳睡吧,我怕挨打。”

她從天南說到地北,每一句話都圍繞著修奴過去的人生去說,溫瑜觀察著蒲雲憶,想要找到他有所觸動的點。

可眼前這個人,他的神色籠罩在鐵麵之後,動作不疾不徐,在溫瑜靠近時,就連身上的肌肉線條,都沒有一絲額外的流動和震顫。

就像,她隻是一塊石頭,一根木頭,一隻螞蚱,她的存在和聲音,與他沒有半分關係,造不成任何影響。

溫瑜眼珠微轉,這個人挺難搞的,油鹽不進。

她安靜了下來,像是聒噪中的中場休息,施藥的同時,隱秘地觀察著蒲雲憶的一切動向。

時間於無言中流逝。

日頭西移,在他們處理到最後一塊藥田時,沐顏來了。

溫瑜眼眸淡淡,看了過去。

沐顏的到來,在她的預料之中。

根據係統的情報,沐顏離開靈鑄山莊後不久,就碰上了和韓藺分開,正尋找她的師父萬廣海。

得知沐顏拿到芝東凝露,萬廣海便催動靈力,帶著沐顏去了最近的城鎮,通過傳送陣,不到一日,就回到了上弦宗。

據係統重演,給樊長鳴服下芝東凝露時,萬廣海還有幾分可惜:“可惜隻有一滴,若還有多的,還能再試試它的效用。”

萬廣海催動凝露吸收,沐顏則守在外麵護法。

如今,凝露吸收,萬廣海休息,樊長鳴解毒效果尚不可知,仍需修養,沐顏自然便有了時間,來看看她最重要的這條魚了。

她穿著鵝黃|色的長裙,發間墜著淡黃|色的琉璃墜,烏發隨微風浮動,褐色的瞳孔中印著橙淡的日光,往常的靈動美麗之餘,多了幾分溫婉雅致。

如今,那溫婉少女皺著眉,聲音中有一絲慍怒:“蒲大哥,他們又合起夥來欺負你,明明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怎麽還讓你做這新人才做的鋤草看田的累活。”

她小步跑過來,來搶蒲雲憶手中的藥鋤:“你別做了,我來幫你。”

烏黑發絲拂過蒲雲憶的手,幽蘭清香浮動,連隔著兩米遠的溫瑜,都聞得清清楚楚。

她安靜地待著,幾乎想托腮磕盤瓜子,欣賞下女主對一號魚散發魅力的章法。

看書上所寫,是挺普通的照顧幫助拯救,可一號魚看上去是挺難啃的骨頭,這麽普通的招數就能拿下嗎?

也許沐顏表現出來會很不一樣,畢竟是海遍天下的魚塘主呢。

可惜,一切就按照溫瑜的預料進行,真的挺普通的。

在蒲雲憶和沐顏相互搶著幹活拉鋸(沐顏說:讓我來。蒲雲憶沉默不鬆手。溫瑜內心:正好我不想幹活,不如幫幫我?)幾個來回後,溫瑜差點沒忍住,想打個哈欠。

終於,因為沐顏的熱切,以及為表真誠和熱切靠得越來越近的身體,蒲雲憶鬆開了手。

因為再不鬆,他就要碰上沐顏的胸了。

溫瑜看著,暗中點頭,這一招還行,她可以以後用來對付岑樓。

而蒲雲憶退開一步,他沒有光站著看,而是配合著沐顏,用手幫她聚攏雜草,方便鋤草。

【汪!】係統:【這是在強行喂狗糧。】

在場的第三人aka.電燈泡,溫瑜隻是暗暗冷笑,沿著兩人的足跡,繼續施藥,隻是偶爾一腳加力,震碎了部分靈植的根須。

沒什麽理由,單純恩愛秀在她眼前,莫名有些不順眼而已。

同時,她放慢動作,刻意拖慢了進程。

沐顏和蒲雲憶很快鋤完了草,沐顏來時,藥田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大半,而鋤草時蒲雲憶的鋪墊,也讓工作量減輕到隻有輕輕一鋤,其實並不費什麽功夫和時間。

可她額上仍有薄薄汗意,一滴汗珠,從她的側頦滑下,滑過白皙的脖頸,沒入到衣襟中。

係統的聲音有些奇怪:【宿主,我怎麽覺得,這次見麵,女主她好像嗯……變得有些,嗯,誘|惑了?】

確實。

以往溫瑜見到的隻是各種漂亮的角度,和打動人心的善意話語,這次見麵,沐顏展現的是更女人的姿態,甚至於與魚的接觸中,“不經意間”展露的,也是屬於女人的誘|惑。

【可能她隻對一號魚誘|惑,】溫瑜分析著可能性:【或者,百靈山過後,她知了男女□□,開竅了。】

聽到百靈山,係統小臉漲得通紅,捂著臉又不說話了。

沐顏則像是才發現藥田中還有一個人,臉上羞紅:“這位道友,我是蒲大哥的朋友,你需要幫忙嗎?”

朋友?

若是其他任何一個新進修奴站在這裏,單是看到沐顏身上屬於內門弟子的玲瓏環,看到這位美麗少女不顧汙濁,與一位低賤的修奴以友相稱,還主動幫忙鋤草,甚至對自己,也是稱呼道友,還願意幫忙,隻怕小心靈早就震撼地不知道姓啥了。

隻知道慌忙地推拒了。

可溫瑜見過大風大浪,聞言隻是興奮地抬頭:“真的嗎?那太感謝了!我孔海第一天來這裏,就碰上人美心善的仙子,真是十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她快步走過去,將藥桶遞到沐顏手中:“一株一勺藥就好,我腿有舊傷,正好有些疼,真是謝謝仙子,能讓我休息休息。”

她走過來時,因為有些急,腳步一深一淺,能明顯地看出來,右腳有些跛。

之前走得慢,她並沒有顯露這一點。

從她答應感謝開始,蒲雲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油滑的仿若沒有自尊的笑容,頭發如雜草,衣服如雜草的少年,那麽一跛一跛地快步走過來,就連生命也如同雜草一般的樣子。

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了少年的右腿上。

沐顏則是愣住了。

她隻是禮貌詢問,此前,在麵對修奴的無數次禮貌詢問中,因著她內門弟子的身份,修奴們幾乎全是感恩戴德,莫說將藥桶塞進她的手中,就連讓她沾染一絲泥土都不敢。

這還是第一次,碰見有人同意她的幫忙。

可這不是她愣住這麽久的原因。

她愣住,是因為少年抬起頭時,掩映在雜亂頭發下的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是因為孔海這個大眾又特殊的名字,以至於,少年向她笑著走過來時,她忍不住後退了一小步。

記憶中,衣衫發白卻幹淨規整的少年,也是帶著這樣討好的笑,向她靠近。

“是明清峰的沐顏師姐嗎?我是外門弟子孔海,師姐見多識廣,能幫我看看,這是灰線海棠嗎?”

他的懷中,抱著一株半人高的海棠花,紫色的海棠妖異,拇指寬的粗葉上,莖線發灰,卻比尋常見過的顏色更重一些,隱隱透出墨色。

少年比著海棠花的大小:“灰線海棠還能長這麽大嗎?”

沐顏還記得,她看到海棠花時那一瞬的心驚,以及對品種判斷的猶疑。

最終,她隻是說:“我也不太確定,但看上去,像是灰線海棠,恭喜師弟,若再多尋幾株下品靈植,師弟應該有機會進外門。”

她告訴自己,不確定的話,不能亂說,否則,會給這位外門師弟不實際的期望,而最後若是判斷錯了,將希望賦予再拿走,對這位師弟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

“不愧是內門的師姐,真是謝謝師姐了,若師姐不嫌棄,出去後我請師姐去素竹齋吃飯!”

那時的“謝謝”與如今的“謝謝”仿佛融在一起,隻是少年的聲音,不如記憶中那般清亮,反而是低啞的,隻是某些句子的尾音,有些讓人皺眉的發尖。

“孔海……孔海嗎……?”沐顏怔怔而言,她聲音極輕,清風拂過,她猛然回神,發現孔海早已走到一旁,正坐著揉自己的右腿。

身旁站著的,是蒲雲憶。

她在一瞬間恢複了理智。

“這位道友名字有些耳熟,”沐顏笑了,她拿起藥桶,來到溫瑜未施藥的藥植旁,舀了一勺藥仔細澆下:“隻是我想不起是否見過道友了。”

“仙子能覺得耳熟,這是孔海的福氣,”溫瑜笑得諂媚:“我這名字爹娘取得好,雖大眾了些,但能叫仙子有印象,就是個好名字。”

孔海並不是個心機靈巧的人。

他諂媚,他油滑,卻不是潤物細無聲的叫人舒服的恭維,而是誰都能看出來的諂媚、油滑和恭維,甚至某些時候,會讓人覺得目的性強得讓人冒犯。

隻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沒有人會因為這與他計較。

沐顏臉上的笑有些僵,她轉頭瞥了蒲雲憶一眼,似乎是期待這個人的救場,可蒲雲憶並沒有反應,隻是安靜地,將她剛剛心神失守時,所遺落的一株夜蒲草小心地拔起。

雖麵具遮麵,可他小心的動作,安靜的垂眸,無端叫人覺出幾分溫柔。

可蒲雲憶並不是個溫柔的人,甚至於,他都不是一個開竅的人。

因著從小到大的那個噩夢,從聽到蒲雲憶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起,沐顏就沒有放過幫助他的任何機會,甚至於,因為他生得高大,身材漂亮,相處之間,沐顏也偶有小女兒情態。

可蒲雲憶雖然會偶爾地照顧她,卻也隻是這樣,她感受不到自己對他的特別和重要。

就比如現在。

剛剛還幫忙鋤草的人,放任她自己應付讓人不適的修奴,也沒有主動來幫忙,而是從藥田各處,撿起遺落的夜蒲草的種子。

沐顏咬咬牙,隻衝孔海客氣地笑笑,就避開他的目光,認真地施藥。

她腦子有些亂。

那株天悲神葉海棠本就是她自己找到的,而師父也能為她證明,那麽此刻,與孔海相認,聊一聊靈境試煉中的往事也沒有什麽,她問心無愧。

可就在剛剛,這想法剛一冒起,因為懷玉城事件,玉簡貼上那些紛亂的質疑和辱罵,就闖入腦海中。

那次,她同樣問心無愧,可卻落得那般境地。如今名聲有損,若是再被人質疑當初靈境試煉的魁首之名,隻怕就要萬劫不複了……

而且,隻是單純不記得這個人了而已,時隔三年,這是很正常的。

這是很正常的。

沐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放緩了呼吸,臉上重現了完美笑意,明明是在做修奴的活計,卻很是坦然大方,甚至結束後,還跟蒲雲憶說“若是有空,想多跟他學學”。

然後,她便以峰內修煉為由離開了。

係統:……

饒是它這個麵對女主,偶爾有些被動觸發傻白甜的腦袋,也覺出了不對勁。

【我怎麽覺得,她走得有點急,連話都說得很敷衍。】係統瞅著女主的淡黃|色的背影,撓撓頭:【她沒有錯,為什麽會怕孔海呢?】

【可能孔海長得太嚇人了吧,】溫瑜拍拍腿:【畢竟女主的魚塘都是美男,長得不好看的,在她看來,可能比較可怕。】

係統:……我舉報你在胡說,來人啊,宿主又在忽悠統了!

係統蹲牆腳自閉中,溫瑜則是站起了身。

她腳步放得輕,走得慢,便又如同一個健全人一樣。

她來到蒲雲憶的身邊,扯扯他的衣角,笑得賊兮兮的:“大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蒲雲憶側身,垂眸看了過來。

他的眼神,沒有感情,文中曾有過很多描寫,說即使他地位卑賤低微,可卻很少有人敢跟他直接對視。

因為,那是會叫人心悸的對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可少年卻仰起臉,雜亂頭發覆蓋住的脖頸處,露出野獸的齒痕,昭示著靈境空間中,他“死而複生”的悲慘。

“這個秘密,免費呦!”

少年擠擠眼睛,甚至不怕死地又撞了蒲雲憶一下。

“喂,剛剛那位沐仙子,喜歡大哥呢!”

烈風突起,蒲雲憶被她撞得順勢轉過身,他手中一株蓬鬆圓潤的夜蒲草,被風一激,小傘似的灰色絨毛飛起,像是在兩人間,加了一個浪漫曖|昧的蒲公英飛舞特效。

隻是,蒲公英不是白色,而是灰色。

小傘在風中被撕扯,灰色絨毛細碎,小小的一絲,落在了溫瑜的指尖。

她垂眸輕撚。

絨毛冰涼涼的,仿佛隻需要手指的溫度,就能讓它化掉。

類似的絨毛,她曾經見過的。

在夢魘織夢,慕容婉的裙子上,掛過這麽一絲。

在靈鑄山莊,金蟾吃掉的飛蛾上,沾了這麽一絲。

如今,絨毛不化,可樣子,實在是像得緊。

是巧合嗎?

她抬起頭,正想試探,一根手指卻抵在她的喉間,似是稍一用力,便可捏碎她的喉嚨。

黑鐵麵具無情,即使隔著幻化麵具,溫瑜也能感覺到那根手指的粗糙。隨著呼吸,微微碰觸她喉間的肌膚,帶起粗麻的癢意。

她注意到,手指點在她設下的野獸齒痕處,同時,那也是這個修真界中,常規的幻化麵具的覆蓋接口處。

是有意?還是無意?

溫瑜微微抬眼,一絲挑釁笑意,若有似無。

她真的,很不喜歡,別人這樣摸她呢。

作者有話說:

這就是文案上,被男主抓住的那句“抵足而眠,同生共死”了hhhhh

不負責小劇場:

主角:她真的,很不喜歡,別人這樣摸她呢。

係統:???寶寶,那是摸嗎?

上章紅包已發出,今天評論區前五十繼續紅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