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兩個台的同步貼上, 都被這兩個回複給刷屏了,因為沐顏的做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若說她沒有失去記憶,她又確實什麽都不記得, 真的相信了不周城的人, 哪怕是被騙,也盡職盡責地做著這個聖女。

若說她失去記憶了,沐顏這個名字又是從哪裏來的?就連不周城的人,也沒給她名字, 隻是稱呼她聖女而已。

可再怎麽如何,也不該發生這種, 對著懷玉城的溫小姐,賦予她“沐顏”這個名字的事情啊!

修者們懵了。

就連最開始義憤填膺、一樁樁一件件為沐顏說話的那個人也懵了, 想再說點什麽,可又覺得蒼白無力, 隻因為沐顏這行為,真的是太奇怪了。

而且,正如那唯一的一句反駁,這真的是親眼見證, 明晃晃的證據。

雖然不知道沐顏會獲得什麽,但細想之下,無數延展可能,讓人恐極。

畢竟,那可是一處真真正正的獨立空間,與修真界是徹底隔絕的,若不是有這畫框傳遞, 那裏發生什麽事, 他們這些人是不會知道的。

他這一猶豫, 就有別的人衝鋒了——

{怎麽?沐顏也沒有記憶,恢複的細碎,弄錯了也是有可能的。她也都說了自己不確定了,你們還想怎樣。沐顏這也沒壞心啊,而且,她讓溫小姐頂著自己的名字,能圖什麽啊?}

是啊,能圖什麽呢?

這也是眾多修者摸不清頭腦的原因,才會導致現在的情況,但沐顏愛慕者連番的拱火話語,還是讓這些修者們的心裏窩了一股無名火。

過分的攻擊性讓人不服,隻覺得對方最好不要讓他們抓住什麽錯處。

“聽到了嗎?”

這時,畫麵中傳來輕靈悅耳之聲,白衣少女得了名字,笑的像是小孩子終於如願以償地吃到了糖,她偏過頭去,目光落在那以濃厚白霧和逐鐵榆樹為背景的虛空中。

“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這就是我的名字。”

她在對誰說話?!

放逐者們寒毛直立,冷汗一節一節地從脊背滑落,生活在不周城,沒有人比他們清楚這片迷霧的可怕,如今這情況,莫不是少女感知到了什麽?

同步貼前,異界的修者們卻知道是怎麽回事。

那被溫瑜釋放而出的體修魂靈們一直沒有離去,圍繞在她的周圍,像是沒有翅膀的小巧可愛的精靈,雖然因為微小而看不太清,但看著身上大塊深深淺淺的顏色,人們就知道,他們在無間地獄中,經受了怎樣的折磨。

而溫瑜,將他們從這樣無窮無盡的折磨中,解救了出來。

他們在問恩人的名字。

初生驟放的魂靈,隻對魂靈和力量進行感應,他們雖然還是舊日模樣,可眼睛裏並沒有對模樣和形狀的認知,而他日若能重得肉身,以煉體修行的體修們,又將再度失去對魂靈的感知,隻能靠眼睛辨認。

這也是他們詢問恩人名字的原因,因為,想要記住,想要承諾,想要報答。

可現在,他們記住的恩人,成了沐顏。

不是真正的解救者溫瑜,而是沐顏。

這一切,都起源於沐顏親口對溫瑜說的那句“你叫沐顏”。

這個瞬間,觀看留影的所有修真者們,都清楚深刻地認清了這一點。

就像她的愛慕者質問的那般,沐顏圖的是什麽,也同樣清楚深刻。

而這,卻是從溫瑜身上剝奪出來的。

兩個台瞬間炸了。

{我不管溫瑾到底做了什麽,真相如何,我也不管沐顏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但現在的事情,我不能認同。}

{你們能想象嗎?沐顏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如同那些人口中說的善良美好,可若是沒有我們見證,她就成了體修的恩人,這樣的事情,真的隻是第一次發生嗎?}

{沐顏背後是明清峰,是上弦宗,剛剛我們這些人都因為威懾而不敢再發言,孔海這個重新歸來的外門弟子又能怎麽樣呢?恐怕,沒等他開口指證對峙,人就已經死了吧!}

{我不認這個,這樣想的話,沐顏似乎一直挺順遂的,剛她的愛慕者不是一條條地說了她的過去嗎?若她真的問心無愧,若今日之事真的隻是個誤會,那她應該不怕,我們一條條證實過去吧?}

這話瞬間激起了無數修者的認同,尤其是,在沐顏愛慕者仍然試圖抵抗和捂嘴的情況下,這種不吵架的查證更能代表態度。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完全無視了越發弱勢的愛慕者的言論,即使他們試圖將“溫瑾是惡人”這件事重新拉回來,去汙溫瑜的印象,也沒有什麽效果,修者們都無視了這些言論。

在這無聲嘈雜的討論中,有個修者留言道:{我聽說,當年沐顏拜師時,同行還有個好苗子,似乎是個天生劍心的小姑娘,但不知為何,那屆入門唯有她名頭更勝,也從未聽說過,誰天生劍心。}

他隻是曾在宗內有熟人,偶然喝酒聊天時聽對方感歎過,入門試煉前就基本穩了的好苗子,那小姑娘的名字,甚至排在了沐顏的前麵,如今看到愛慕者鼓吹沐顏入門試煉就讓人驚豔,想起來便提了一嘴。

可隻是這麽一說,就像是突然引動了什麽開關一樣。

兩個台上瞬間爆發出了無數的新帖子和新回複。

內容大同小異,有說的直接的,還有說的隱晦的,但基本上,都指摘的是同樣的事情。

以那個天生劍心的小姑娘為起始點,帖子和回複中,按照時間和推進和重大事件,一條條一件件地列出了沐顏的生平。

以及,在那些生平中,莫名隕落、傷仲永、頹唐的背景人們。

就好像,順遂的天才之路上,那逆光藏匿於暗處的陰影。

因為陰影,讓那光更加明亮強烈。

可這帖子,是反過來的意思,是:因為有光,所以才有陰影。

帖子的名字叫{細數明清峰沐顏這些年來的好運氣}。

發帖人和回複人的名屬,是樊長鳴。

不是旁人亂起玩鬧的匿名,而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實名。

*

【冰晶值+2000萬。】係統突然出聲,它懵懵的,自己也嚇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你分掉的妹妹魂靈做了什麽?】

【不知道。】

【魂靈占據並操縱了巫毒娃娃的身體,我可以通過以往的聯係接入,但要接入和完全融合魂靈,都還需要一些時間。】

溫瑜悠悠而行,偶爾與城民交談幾句。

到達一個地方,盡可能地掌握更多的信息,有助於她的分析、判斷和行事。

她的目的地也很簡單。

畫框直播,修真界的關注萬廣海他們攔不住,她用封茂立威之後,他們必然懼怕她在這不周城中翻盤,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壓死在殺人凶手的罪責之上。

他們可能的做法,溫瑜心中已有幾個猜測。

而無論他們如何做,她現在所去的地方,所要做的事情,都終將會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

獵物垂死前的掙紮,可真是讓人期待呢。

係統見她沒再說什麽,又看旁邊的金蟾抱著銅錢,顏色更白淨了些,地主家傻兒子一般樂樂嗬嗬地跟著溫瑜,深刻覺得,自己現在這心,是白操了。

聰明人活的就是累啊。

係統假模假式地感歎了下,看溫瑜還要溜達一會兒樣子,桌子上一麵放筆記,一麵放話本,邊記邊看。

【確實不用太在意,反正再多的冰晶靈氣,這裏也用不了的吧?】

與此同時,城外迷霧中。

白衣少女眨眨眼,露出個貓兒偷吃到魚般滿足而狡黠的笑容,她感受著身體指尖再次湧動而出的力量,仍看著那虛空,安慰道:“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畢竟,說謊的人,可是會斷腿的。”

她的聲音很輕,隻有距離較勁的兩個放逐者聽到了,兩人嘩然,這少女到底是什麽詭異的來頭?哪家養孩子時的家庭教育,讓小孩不說謊時會用“斷腿”作為威脅?

還在關注同步貼的修者們卻是心中惶惶,言靈修者早就是已經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能有什麽樣的極限,這樣的話說出來,表麵看是失去記憶的天真,可若是成真……

明明是異地空間,這個時候,兩個台上再次出現了詭異的寂靜,渾水摸魚、攪亂節奏的都不說話了,反倒將那些真心實意分析狀況的修者們給留了出來。

他們的關注點,是在樊長鳴的帖子上。

人們開始懷疑,這是否是樊長鳴早就準備好的預防,也是導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樊長鳴和沐顏這對師兄妹對外展現的關係一向很好,甚至也聽樊家人說過,樊長鳴為這位師妹方式照顧,感情很不一般,此前樊長鳴中毒,沐顏更是為了他頂撞懷玉城,鬧得沸沸揚揚。

如今,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隨著討論的深入,不周城中的係統,接連收到冰晶值上漲的消息。

而且,還是指數級上漲。

而溫瑜,在聽到這個數據變化後,微微挑眉,笑容興味。

果真,主角意誌在這個世界中,已經不是可以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的了。

它的力量,連帶著女主沐顏一起,在這個疫魔空間形成了強大的、近乎絕對的影響力,而這帶來的,是對修真界所處空間中掌控的衰弱。

這才導致,水汽波動不穩,就連冰晶值的貢獻和上漲,都比往日快上許多。

她可要把握好這個機會,該倒的水,一滴都不會給剩下。

而另一邊,沐顏再次蹲下身,為明台擦淨虛汗後,正要起身,卻猛然覺得右膝蓋鑽心疼痛。

就像是被一悶棍打到,斷了一般。

她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旁邊一個放逐者一直關注,伸手扶了她一把。

雖然隔著衣袖,但感受著旁人肌膚的熱度,又對上那張在此處蹉跎粗糙普通的臉,沐顏雖輕笑著道謝,心裏卻湧出一股劇烈的惡心感。

就像是被什麽髒東西碰到一樣。

她努力不著痕跡,可行跡中還是有幾分迫不及待似的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隻是失去支撐,便站立不穩,慌忙間避開那放逐者,踉蹌幾步,扶在了一旁的逐鐵榆樹上。

周圍迷霧湧動,壓縮著一行人的生存空間,似是因為她的不適,給了迷霧可乘之機。

沐顏頭低著,她靠著逐鐵榆樹,背向所有人,那一刻,無論是在場的,還是同步貼中旁觀的,沒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她的視線,落在微微向旁邊陷落倒塌的草地上,似乎有什麽東西,襲擊了她之後,從那裏遊走而過。

放逐者們看過去,神色當即一變。

迷霧之中,除了疫魔和疫魔使外,還有一隻形似密袋鼬,卻沒有翅翼不能滑翔,隻能在地上遊走的疫魔獸。

它的速度很快,也不會主動攻擊人,甚至還能膽小,據說是疫魔的寵物。

但它出現的地方,被它發現蹤跡的人們,往往很快會吸引大批疫魔使來臨。

現在,聖女能力也要支撐不住,他們必須走了。

當下,就有人上前,與沐顏說清此間關係。

迷霧翻騰,壓製的力量越來越強,沐顏確實也有些支撐不住,但她腿痛得厲害,連一步都邁不得,聽了這話,便請放逐者們為她再做一副擔架。

若是平常,因為要仰仗聖女能力,放逐者們不會不應,可現在,疫魔使隨時會來,那是更可怕的死亡威脅,沒有人會在這裏浪費時間。

於是,此前沐顏冠冕堂皇說出口的話,便成了回堵她的工具。

“聖女,事急從權,你靈力快要支撐不住,疫魔使隨時會來,眼下唯一一副擔架又讓這位傷重者用著,還請聖女擔待些,讓我們背你走吧。”

“這本是為了保命,也不講究那諸般顧忌,聖女放心,今日之事,不會叫此處之外的人知曉的。”

說著,最初那位扶起過沐顏的放逐者就要自請上前。

雖稱呼為聖女,但生死攸關,此刻沐顏的話在他們心裏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分量,能耐著性子好好說話,已經是給淨化能力麵子了。

沐顏咬咬嘴唇,那股惡心感更重了,她沒去應放逐者們的話,而是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溫瑜,微抬了抬聲,喚道:“沐姑娘,你的馬車可否再多載一人?”

雖是詢問,可沐顏已經忍著惡心,勉強扶著那個放逐者的胳膊,往沐顏和馬車走了過去。

溫瑜聞聲看了過來,她的視線掃過沐顏引疼痛而彎曲的膝蓋,目光閃了閃,卻是笑了:“好啊。”

可話音剛落,身後馬車再次變換,如鋼鐵飛人,尖刺冒出,糾結著從四麵八方逼近沐顏。

黑色如鐵的尖刺直指瞳孔,迫使沐顏停步,因為尖刺將她圍住,並沒有留出什麽空間,她甚至都無法轉頭。

隻是和那個醜陋的放逐者困在這處空間無法動彈這件事,讓她覺得惡心。

仿佛隨時都能聞到那放逐者身上的臭味一般。

“沐……”她剛剛開口,就聽到少女聲如銀鈴,仍舊是笑著,甚至帶了點俏皮可愛。

“哎呀,我同意,我的馬車它不同意。”

“那就沒有辦法了。”

雖然說著沒辦法,甚至還有點柔軟的可惜,沐顏卻有種詭異的直覺。

少女她是故意的。

故意等她走到這裏,用馬車來給她這個下馬威,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失去記憶的天真純淨,反而像是個初生的白切黑小惡魔。

沒有實質的惡意,可卻叫人防不勝防。

這樣的想法沒有來由,甚至於沐顏觀察到,周圍的放逐者們一個個人精一樣,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少女的這點異樣。

以至於沐顏也有點疑惑。

她是否太緊張了,過於疑神疑鬼了?

但現在,並沒有很多時間讓她去思考,因為少女已經邁上了馬車。

她白淨的小臉掩映在帷幕後,輕巧地笑道:“你們可要跑快點哦。”

車輪滾動,像是有什麽在拉著,向前而行。

而那些攻擊的尖刺也隨著這滾動收了回去,像是馴服的流沙觸角,重新融入到那馬車中,看不出任何的痕跡。

沐顏咬唇,還想要說些什麽,可牙齒剛剛鬆開,就有一股大力傳來,身旁那放逐者將她一拉一抱一抬,便背在了背上。

然後,這一行人都猛烈地奔跑起來。

隨著她的移動,淨化光圈也移動,從背上向後看去,就像那迷霧追逐而來,如同一個貪婪的野獸,長著大嘴,引饑餓而憤怒一樣。

明明在不周城城民口中,是會殺死人的可怖的存在,此刻沐顏看著,卻不覺得可怕。

甚至,覺得有些親切。

那淨化光圈與迷霧接觸的時刻,像是有一個聲音,也經由那聲音傳遞了過來——

【他們都是壞人,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你隻是太善良了,想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可為什麽要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呢?他們可從來沒有給他們害過的人任何多餘的機會。】

【他們的性命,在你的手中,不是嗎?】

【這樣緊急的時刻,沒有人會知道你做了什麽。】

沐顏咬唇,看著那迷霧,幾乎到了怒目而視的地步。

這疫魔詭計多端,這個時候,竟然還想要迷惑她,簡直是癡心妄想!

她轉過頭,不再回看。

迷霧像是知道她心意已決,並沒有再打擾。

可在這樣隻有奔跑的喘息聲的時刻,另外一種更深刻的感知,開始萌芽,開始被沐顏注意到。

那是她柔軟的胸口與放逐者堅實的後背積壓摩擦的觸感,每一次奔跑的震顫,都是碰撞的疼痛。

若是正常的思維,便是可以撐起上身,盡量避免這樣尷尬的接觸。

可在沐顏的腦子裏,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就像是完全切斷了這種可能的選項。

她隻是靠在放逐者的背上,近乎無力地隨著他的奔跑起伏,臉上微微泛紅出了些汗。

她的心裏,羞惱異常,惡心的感覺越來越重。

我沒有力氣了。

沐顏這般想著,在她沒有回頭的背後,淨化範圍悄無聲息地縮小,白霧濃稠,悄無聲息地吞沒著其他的放逐者們。

讓他們連一絲叫喊,都來不及發出。

等來到不周城大門前時,他們一行人,總共隻剩了五個。

溫瑜,沐顏,以及背著沐顏的那個放逐者。

佛子明台,以及一直用擔架拖負著他的放逐者,之所以沒放手,還是因為那個放逐者發現,明台在手,似乎還能有一定的淨化和保護作用。

沐顏掙紮著從那個放逐者身上下來,讓他找了個木棍支撐。

那放逐者方才隻顧著討命,精神高度集中,並沒有注意旁的事情,如今到了安全地帶,才知道其他的放逐者竟然都已經迷失在了那迷霧中。

放逐者之間自然是沒什麽感情,可當他看著沐顏眼含悲戚,隱隱自哀的說著“都是我沒有支撐住,否則他們就不會死了”時,心裏最先升起的,是對沐顏的恐懼。

他與拖著明台的放逐者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這是個狠角色。

絕對不能得罪的狠角色。

所以,當沐顏說出:“我力氣恢複了,就先帶他們回幫內複命,那位姑娘孤身一人,就交給你照顧,你可要好好照顧她。”時,即使是近乎命令的語氣,放逐者也沒有拒絕。

他低下頭,應了聲“是”。

待沐顏進城遠去,放逐者這才來到溫瑜身旁。

那輛馬車早在脫離迷霧後,就已經消散,放逐者略微帶點審視和謹慎地看著溫瑜,他不知道,馬車消散,是那寶器已經失去了效用,還是收回藏匿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反倒沒有一點負擔,她對已經離開的聖女毫不關心,正背著小手,有模有樣地看著立於邊境的一塊牌子。

上麵寫著:“霧中危險,進城找溫瑾。”

放逐者臨走時,這牌子還不在這裏,許是哪個自詡正義的新人立的,他不免嗤笑,這逐鐵木比鐵還硬,這新人有這等寶器在手,不用於自保,反倒做這等無用的事,現在隻怕被騙的就剩個褲腰帶了。

“字寫得挺好看的。”

少女點頭認可。

她轉頭看向不周城,嘴唇輕撇:“城破了點……”

完全是旁觀者點評的態度,話說完,她似乎看夠了,觀光客一般,就要往城裏走。

沒有要搭理放逐者的意思。

放逐者忙跟上去,他想要攬住少女,可胳膊剛伸出手,就莫名其妙有點發怵,又收了回來,一個大男人邁著小碎步跟在少女身邊賠笑。

“沐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牌子上不是說了嗎?我進城去找溫瑾啊。”少女發絲微晃,笑得開心。

找溫瑾?

可聖女交代過,要好好照顧少女。

她勢單力薄一個人,才方便照顧。

放逐者忙開口:“沐小姐,我在這不周城有些時日了,也從未聽說這名為溫瑾之人,你這樣直接去找,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您初來乍到,這不周城的情況您不清楚,不如就讓小的陪著,先為您安置個落腳處,然後小的出去,幫您打聽這名為溫瑾之人,您看如何?”

少女瞥了他一眼,漂亮的睫毛如同翻飛的蝴蝶,笑意清淺:“好啊。”

“哎,那您跟小的來。”

放逐者心裏鬆了一口氣,走到前方引路。

兩相對比,身上寶器隨時失效的天真懵懂少女,暗地手段迷霧殺人的笑麵虛偽聖女,他想要保住性命的話,該倒向哪一方是很明顯的事情。

好好照顧,這四個字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兩人一前一後,通過不周城的大門。

城民看到放逐者時都像是沒看見,畢竟沒有擁有好名聲,就算是死裏逃生也並不招城內人待見,無視已經是最高級別的禮貌。

至於溫瑜,純真如無暇明月的少女吸引了他們的目光,不僅僅是因為她這個人,還因為她與溫瑾城主相似的容貌。

溫瑾在不周城中,引起的可不僅僅是震動這麽簡單,現在因為開鎖人們異變成疫魔使,而他又擺平了找上門的人,這讓人們對這個明顯與溫瑾關係匪淺的少女,感情和認知也複雜了起來。

再加上惡貫滿盈的放逐者在旁,因此便沒有人上前。

隻是目光時不時地瞟過來,注意力很是集中,甚至有看得太認真的,險些將收到的刀晶幣當做油麵扔到油鍋中炸掉。

在這些人中,有一人灰頭土臉、麵色疲憊,正抱著一個不足月的哇哇大哭的嬰兒,手足無措地哄著,旁邊,他的“妻子”正在數落他的不顧家,他的“嶽父”正抓著草鞋抽他腦袋,要他好好幹活肩負起照顧他們妻兒的責任。

正是又被騙了一輪的袁霄。

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即使現在心中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一天不到就已經經曆了被搶劫,為掙錢被當雜耍猴耍,與賣身葬父的少女莫名“亂性”,被自己的“糟糠之妻”帶娃抓到現行,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細想了。

他隻想休息。

因此,在少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甚至於也吸引了他那位“妻子”的目光之後,袁霄也隻是看過去一眼,燥悶的心醋味驚豔了下,又很快收回了視線。

現在,他還有孩子要哄,有妻子要照顧,有情意伴侶不能辜負,還欠別人的雜耍猴沒找到,生活的重擔壓倒了他,他顧不得再去注意旁的了。

少女的視線掠了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杏仁狀的漂亮,她並沒有注意他,隻當他是個普通人,視線沒有絲毫的停留。

倒是放逐者對袁霄稍稍留了些意。

在不周城中,對於新人是有不同的分級和認知的,像袁霄這種短時間被騙得這般慘的,叫傻白甜。

意思是,不用費什麽力氣,就可以輕易地騙到。

這種人,隻會有兩個結局,一個是沉淪而死,一個是在欺騙中成長進化,或許能成為放逐者中的一員。

放逐者帶點好笑和期待地看著他,心裏默默想著,這個人,如此迂,若是沒有人管的話,會死得無聲無息的吧。

而此刻,修者們已經在畫框中,捕捉到了重點人物。

剛剛還在吵【這下沐顏自己讓人背了說不出什麽女兒清譽了,自作自受了吧】、【沒聽見沐仙子說讓人好好照顧溫小姐嗎?齷齪人想別人也齷齪,沐仙子根本就沒什麽壞心思,全部是巧合好嗎!】的人,話風立刻變成了——

【這不是靈鑄山莊的少莊主袁霄嗎?雖然進門就被人低級騙,但怎麽都淪落到這種程度了,太好騙了吧!】

【關鍵你們看騙他那嶽父,那不是泉山派的力袈真人嗎?他不是自詡清正無為,坦坦****嗎?這麽快就開始行騙了?白紙染墨都沒他變得這麽快!】

【樓上,我突然有一種很可怕的猜想。】

【樓上,我覺得我和你想到了一塊。】

然後,這兩個名屬幾乎同時回複道:【這些被拉入疫魔空間的人,多數人都是有罪的,他們是被人選定著拉入的,為的是讓整個修真界看清他們的真麵目。】

【這些人德高望重,又互相勾連,若是修真界中有人揭露,必然會被壓下去。】

【如今親眼所見,辨無可辨,才能揭開他們偽善的真麵目!】

【這是將他們拉入的懲罰者的目的。】

【不是叫我們看戲,而是要將正義還給修真界!】

兩人一唱一和,隔著連玉簡,都覺得對方像自己從未蒙麵的兄弟,竟然如此心有靈犀,因而也越發激動起來,隻恨不得順著連玉簡爬過去當場認親。

【可這將他們拉入到疫魔空間的懲罰者是誰呢?】有人回複問道。

“是我。”

虛空之中,郎朗清音,修真者們回神,才注意到,伴隨這聲音而來的,是重新複活複蘇的畫框,而又以溫瑾的畫框和同步貼最先發出聲音。

畫框之中,佳佳君子眉眼含冷,再無往日溫柔。

如同一柄出鞘寒立的寶劍。

“是我將他們拉入到這處空間的。”

【難道溫瑾是操縱蝕滯疫風的人嗎?否則怎麽能做到如此?】有人見縫插針的質疑。

可緊跟著,就聽到溫瑾說道:“可惜的是,召喚這蝕滯疫風,想用它來殺死我的人,卻沒有被我拉進來。”

他嘴角薄笑冷冷,目光轉了過來,恰巧與其中一個畫框的視角對上。

修真者們噤聲,隻覺得好像被他盯上一般。

他輕聲開口。

“萬廣海,你在看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