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但在漂亮之上, 是眼睛中的純摯、天真和幹淨,明明是這樣暗沉的天,厚重的霧, 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 隻有澄淨。

靠近的放逐者腳步微頓,他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眼神了。

像是無知柔軟的小羊,容納不下這世間的任何髒汙, 而任何靠近她的人,都會覺得自己不夠幹淨。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身後傳來沐顏擔憂的聲音, 隻是聽就知道她又在咬著嘴唇:“我快支撐不住了,我們得快些走了。”

純淨, 是不該存在於這片土地上的。

單純的小羊,隻會成為別人的食物。

而在這裏, 他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放逐者心一橫,走上前去,剛剛一番話,他知道沐顏的意思, 可仍在靠近時,放柔了聲音,試圖安慰,讓少女不要排斥和害怕:“這裏很危險,你不要害怕,我背你回去。”

少女白色的裙角拂過她腳上雲紋星繡的鞋尖,她看過來, 微微偏頭, 眼眸柔軟, 那裏麵,並沒有害怕的神色。

更多的是好奇。

像是初生者對這世界自然而然地好奇。

她從盤踞的高大樹根上輕輕跳下,發間橙色花瓣輕顫,背後的逐鐵榆樹跟隨她的腳步生長變化,將她托起,在她落腳之處瞬間幻化成了一座馬車。

馬車精致漂亮,就連家徽部分,都由有葉片勾畫而出的雲紋,簾幕位置則是墜滿了向日葵花瓣。

不用人力,車轍無聲而動,行進了段距離,又停了下來。

少女從馬車中探出頭看回來,似是疑惑說走的明明是他們,可他們為什麽不跟上來。

沐顏抿緊了唇:……

用擔架正擔著佛子的兩個放逐者:……

本來還隱隱期待要背著少女的放逐者:……

其他放逐者:!!!

逐鐵榆樹和疫障迷霧到底是什麽東西,沒有人比這些放逐者們更清楚了。

一個是比鐵還硬的樹木,砍伐切割都需要特定的法門,絕不是輕易就可變化的。

一個是沾染後如同跗骨之蛆,將人由內到外一點點異化的劇毒,少女所處位置那般濃厚的迷霧,隻需三個呼吸就能奪走一條人命。

可她,輕巧地變化了逐鐵木,視疫障如無物。

沒有人可以這樣做。

或許,疫魔可以……

但沒有人能將少女和疫魔聯係在一起。

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過震撼,即使是放逐者們,也都失去了話語,腦中念頭紛雜地沒有任何來處和邏輯,隻是每個人的嘴都因為驚訝而下意識張開,簡直可以放進去一個雞蛋。

被另一個少女,連一句話都沒說,就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全部的注意力,成為了人群的中心,沐顏咬著嘴唇的力道重了些。

察覺到下唇輕微的刺痛,她卻沒有任何收力,隻是看過去。

這少女實在是太過乖張了。

少女明明可以製造出馬車,卻隻是獨自離開,他們這些人沒有關係,可還有一位受傷之人,她也放任不管。

這樣的心性,太過自私無禮。

若是,有人能教訓教訓她就好了。

這想法一冒出,周圍就響起了因快速移動而帶起的擦草聲。

而且,越來越近,顯然是疾行而來,正向他們靠近。

從少女馬車的方向。

放逐者們立刻嚴陣以待,抬擔架的放下了擔架,每個人都盡量地靠近沐顏,可與此同時,卻又保持著一個遇到危險可以互相推出爭取逃跑時間的情況。

唯獨沐顏。

她在人群的保護中,並不緊張於那聲音來處,而是緩緩蹲下身,從懷中拿出一方繡帕,擦掉了男人臉上的髒汙,甚至,撫平了男人不知緣由緊皺的眉。

“你放心,我們來了,抵禦防範邪魔,本就是聖女的職責,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聲音輕輕,莫名堅韌,就連眼神,都充滿了倔強的赤誠,雖然暗地無光,可整個人卻像是發著光一般,在這黑暗的背景下,猶如聖潔美好。

明台的神色,緩了下來。

{啊啊啊!沐顏仙子實在是太美了!}

{即使現在這種情況,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她仍舊是這麽善良,那些人隻顧著自己的生死,唯有她還知道去照顧旁邊的人!溫瑜怎樣都無所謂,沐顏這樣人美心善的仙子,才配稱得上美人榜榜首!}

{溫瑜就是大小姐,除了哥哥她還能靠什麽,也就長得好看點,驕縱任性,都是些長不大的孩子喜歡吧!}

一旦引戰拉踩,必然會引起反撲。

溫瑜的粉不怕,當即應戰。

在場的,不在場的,看著這一切的人中,恐怕隻有放逐者們心思通透。

沐顏的動作,在他們看來,滑稽可笑。

大敵當前,還去賣友善親切,做著沒有任何用處的動作,可她越是滑稽可笑,便越好騙,便對他們這些人更有利。

這是不周城的生存之道。

傻的人最好騙。

既然好騙,可以利用,那麽在某些時候,就可以多給一些寬容。

而馬車之中,白衣少女小巧的下巴搭在手掌上,透過窗幕,有幾分好奇地看過來,像是全然沒有感知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她隻是看著。

像隻乖巧的小貓。

可緊接著,從那迷霧中,躥出一道人影,直衝著少女撲了過去。

那人衣衫頭發散亂,頭頂被一個方形盒子扣著,幾乎與血肉粘連在一起,而呼吸之間,盒子隱隱散發出透明之色,能隱約可見其中勾連的血管,像是寄生生長出什麽肉瘤一般。

有今天剛被抓起的放逐者認出來,這人是今天來的新人,被那一精一凶的柩瑚和馬朋給騙了。

隻是,那兩人雖愛用些武力威脅手段,相對來說也算有度,從來不會過分到這種程度。

能做到這樣的人,也早該加入到他們這些放逐者的隊伍裏來了。

他們出來得早,並不知道城中溫瑾與封茂之間所發生的事情。

{是封茂!}

兩個台上,有人認出了他。

隻是相比於上次畫框中所見,他已經不成樣子。

封茂早已意識不清。

自被“無間地獄”鎖住,他就如同墜入到無間地獄中,仿佛將那些被他困在無間地獄的體修中經受的苦痛與磨難,又重新經曆了一遍。

而那些體修,如同冤魂,在他耳邊絮絮而語。

封茂隻想要逃脫。

漫無邊際地逃跑,沒有方向,似乎這個樣子,就可以擺脫那些痛苦。

可是,無間地獄中的人逃脫不了,此刻被無間地獄所捆縛的他,同樣無法逃脫。

痛苦如跗骨之蛆。

就這樣漫無目的,不辨方向地逃跑,哪怕逃出了不周城,逃進了這迷霧,感受著被迷霧沾染的痛苦,封茂也絲毫沒有回退。

他聽說了不周城的故事。

知道吞入疫障之氣,會變成食人瘋狂、沾染瘟疫的疫魔使。

可封茂甚至希望,自己可以變成疫魔使。

這樣,也許就不能感知到疼痛,就不用做那什麽苦難成道的體修。

可是,疫障氣沾染的痛苦猶在,一直都那麽清晰地印在他的周身,他的感觸中,像是無間地獄,和無間地獄中的那些修者們,給予他的懲罰。

隻能活著,隻能承受。

在這樣痛苦的奔跑逃離中,本該是繼續深入,離放逐者這一行人越來越遠的,就像是一個會被自動規避掉的危險。

可是,在某一個時刻,他轉了彎。

快速地直行,甚至都沒有之前行進的繚亂,靠近並來到了放逐者的麵前。

模糊視線中,最先看到的,便是那一輛雲紋馬車。

和那座馬車中,撩開簾幕安靜-坐著的少女。

是溫瑜!

腦子裏像是“叮”的一下繃緊了一根弦,痛苦折磨之下,封茂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仇恨宣泄的出口。

溫瑾,都是溫瑾,才害得他落得如今的地步!

他要報仇!

要溫瑾也感受到同樣的痛苦!

而世人都知道,溫瑾最在意最愛他的那個妹妹溫瑜!

殺不了溫瑾,殺了溫瑜,也定能叫他痛苦百倍!

這想法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立刻侵占了他迷蒙的腦子,這一刻也容不下其他的念頭,甚至連對疼痛的感知都麻痹,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殺了她!

——殺了溫瑜!

——給她一個教訓!

他騰空而起,這一刻像是突破了某種屏障,仍舊鎖著的右拳高高舉起,像是積蓄了所有屬於體修的力量。

似是感知到了危險,無間地獄瘋狂吸噬著這股力量,想要阻止。

可是,卻並沒有什麽所用。

封茂已經感覺不到無間地獄的存在,也感受不到那些體修幽魂的存在,他的視野中,沒有天,沒有地,隻有眼前的馬車。

以及,馬車之中,似乎察覺到動靜,一張白淨漂亮的小臉,抬眸看過來的溫瑜。

與曾經在禦獸宗見過的明豔不同,此刻的溫瑜,身上有一股天然的純摯和綿軟,她的眼,黑白分明,看過來的時候,並沒有恐懼。

像是不知生死。

浮霧濛濛,逐鐵木深沉勾連,白衣少女微微仰頭看過來,抬眸時嬌憨柔|軟,仿若小橋流水,一樹梨花,偶然一見念念難忘的美好。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快到沐顏隻剛剛偏頭,微微張口,似是想要阻止,快到放逐者們臉上的驚異和茫然都還未逝去。

當然,即使放逐者們有所能力,也不會冒死去幫忙。

這座城早已用血淋淋的現實和騙局,讓無數舊人在初來乍到之時,最先學會了自私。

平地起風,少女臉頰般一縷烏檀木般的細發被激起,驟然的輕飄,略過她純淨漂亮的眉眼。

她微微擰眉。

不是因為煩悶和不適,隻是單純的輕皺,小小的白皙的臉,透著點純然可愛。

“你好臭。”

她看著瘋狂的封茂,毫不在意的嫌棄,秀白的手指輕點,馬車車蓋之上猛地竄出黝黑巨大的堅硬鐵刺,觸手一般,貫穿了封茂的胸膛。

有眼尖的放逐者和修者們,敏銳地注意到,那逐鐵木刺的位置很巧妙,剛剛好地避開了封茂的要害。

卻將他整個貫穿,讓他動彈不得。

“你的身上,有不屬於你的東西。”

又有一道更為尖細的枝釵鐵刺從車蓋上探出,靈巧的蛇一般輕嗅,湊到了封茂的頭邊,然後猛地刺入挑開。

在他頭上粘連著、此前封茂如何掙紮切割都無法掙脫的無間地獄,就這般輕巧地被割下,連一滴額外的血都沒有噴出。

無間地獄發著盈淡的光,漂浮著來到少女的身旁。

熒熒浮淡,像是飄搖大海中一隻輕盈發光的水母提燈。

少女看過去,她目光柔淡,像是在專心致誌的傾聽。

明明沒有人說話,可她說的,卻像是對話。

“一定很痛苦吧,過那樣的日子。”

“他真是個壞人。”

“你們該解脫了。”

她輕輕一笑,身旁無間地獄光芒微放,像是跳動的心髒般微微收縮擴散,收縮擴散,收縮再擴散,然後整個崩裂出無數細碎的彩色亮點。

驟然而散,便是什麽都沒有,像是完全地歸寂於無。

在場的放逐者們微微愣住。

身為放逐者,身經百戰,也沒什麽基本的仁義道德,其實並沒有很多東西,能讓他們像此刻這般愣住。

隻是剛剛一番陣仗,他們總以為會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似乎心裏隱隱期待,可未想到,最終會落得這樣的一片安靜,一場空寂。

唉,略微有些失望。

本以為這個少女身上有些特別的地方,如今看來,那特別的,許是她身上有什麽儲靈的寶器,保她在迷霧中不死,又隨她心意幻化馬車鐵刺。

隻是,不周城不容於靈氣,再怎麽強大的寶器,也許能撐得一段時間,可終究不能長久。

剛剛那靈物驟然而散,許是這寶器強弩之末,突然失效而導致的。

果真還是新人小羊啊。

這一瞬間,放逐者們腦中轉出了無數個念頭,眼中閃過貪婪和血腥,想的,都是等她那寶器徹底失靈,教教她領略不周城的規矩。

不周城的人輕慢,那隔著畫框,在空間之外看著的修者們,卻是誰都沒有再說話。

不為別的。

隻因為,透過一個側邊的視角,他們看到了當無間地獄潰散之時,從那裏麵被放出的透明的魂靈。

他們有著他們曾思念的體修親人朋友的臉,不被不周城的人看見,像是小巧而飛的燈盞花,圍繞著溫瑜,臉上沒有被推入無間地獄時的痛苦,似乎在道謝。

本以為再也無法相見、隻能永生在痛苦混沌中的人,竟然被溫瑜給釋放了!

溫瑜的言靈力量,竟然能到這種地步嗎!

修真界中圍觀的人,一半在感恩,一半在震撼。

同時,有許多第一次關注到溫瑜的修者們,心裏也犯起了嘀咕,這位懷玉城的大小姐,似乎並沒有某些傳言中說的那般驕縱任性。

甚至,還帶了點乖巧。

畢竟,在失去記憶失去過往的時候,力量是人唯一的依靠,溫瑜願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救無間地獄中的體修,這本身就已經說明她善與柔的底色了。

隻是,當看到那些放逐者們看向溫瑜的眼神時,修者們還是為溫瑜提了一顆心。

畢竟,這次被蝕滯疫風中拉入疫魔空間的不乏一些家底豐厚身懷異寶之人,可此前通過畫框直播,這些人中哪怕平日裏確實是很精明的,也被騙了個灰頭土臉。

目前沒吃虧的,就隻有溫瑾一個。

可雖然溫瑜和溫瑾是兄妹,溫瑾畢竟是處理一應事物的城主,而溫瑜隻是養在府中十八年未出,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如今又失了記憶,隻怕是要被騙了。

{別擔心,}有人在同步貼中回複:{沐顏也在那裏,雖然她沒有記憶認不出溫瑜,但她一向心地善良,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立刻有人回懟:{這位道友難道也失憶了?明明剛剛沐顏還說溫瑜是疫魔,她怎麽可能幫她?不害她就不錯了。哎,可憐溫小姐了。}

緊跟著就有人吵:{沐顏這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讓你這般揣測她?沐顏不是見死不救,不是惡意中傷,她也沒有記憶,並不認識溫小姐,又是聖女擔負著這一夥人的性命,當然謹小慎微了些,這有什麽錯嗎?

這位道友就是那種人吧,盯著看沐仙子不順眼,若是她最開始要求帶著溫小姐,你又要說她感情用事不堪大用了吧?還可憐溫小姐,你這就是借著溫小姐的由頭故意黑沐仙子的名聲!

聽說沐仙子與佛子私交甚篤,又常傳書暢談佛法,雖沒有記憶,但兩人友誼仍在,或有所感應,見到佛子後態度有所轉變這也是正常,佛子傷重,備好擔架抬人也是合情合理,怎麽剛剛我看同步貼中,留言回複都在惡語中傷沐仙子?

人性之惡竟然至此!}

這人長篇大論,感慨完現在的人性之惡,又開始回憶過去——

{沐仙子拜入上弦宗之前,也是過苦日子流落在外地的孤兒,當時她是被看到照顧同行的其他孩子才被百目真人以品性上佳為理由收下的。

拜入上弦宗之後,無論是同門還是宗內其他弟子,甚至是出外曆練遇到的其他宗門弟子,無一不對她讚不絕口,交相稱讚。

之前關於靈境試煉,兩個台上曾有言論,懷疑沐仙子的天悲神葉海棠和魁首之名來路不正,傳言說是同門一位叫孔海的外門弟子取到的,且不說這位孔海死亡三年後突然歸來是否有問題,他就算是真的孔海,為什麽不明著與沐仙子對質,反而故意言語模糊,讓這些捕風捉影的消息蔓延?

你們一個個言之鑿鑿,說沐仙子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也都是這樣捕風捉影的猜測,你們說的這些惡事,有誰是親眼見到她做了的?

若是沒有,又為何要給一位心地純善的仙子,潑上這樣的惡名?讓她清風不正!}

因著這番言論,兩個台上稍微安靜了,這麽長的內容,如此義憤填膺,又將沐顏過往的事情如數家珍般的交代,顯示對她頗有關注的真心之士,不是渾水摸魚的。

這倒讓一些人,反而有些謹慎發言起來了。

畢竟,沐顏的背後是上弦宗,是百目真人,雖然最近百目真人身上也有些洗不幹淨的水,但是樹大招風,此前類似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最後都被證明是子虛烏有的擺平了。

這一次,雖然頭腦發熱一時口不擇言,可再次認清這一點後,反倒安靜了些。

“為木”中,口舌組的兩個修者手拿連玉簡,看著在空中的巨大的玉簡台和無邊台界麵投影,看那長長回複下的安靜,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真是個好主意啊。”

“這般真情實感,那些修者自然不會懷疑是有人故意為之,可他們怎麽知道,這次,我們也改換策略了呢。這些修者,再怎麽能修行又怎麽樣,腦子真笨!”

此前玉簡台上的言論掌控比較簡單,口舌組行事發言略有些盲進,可自從上次被反向入侵,抓出來幫沐顏說話的那些小號之後,他們在歿禦的鼓勵下,也開始研究一些挑情緒的技巧。

剛剛,在這真情實感的長篇回複之前,那句故意咒罵的話,便是他們說的。

目的,就是為了挑動那些始終對沐顏真情實感的修者,以忠裝反的套路,去引爆情緒,將場麵給拉回來。

如今,效果不錯。

因為,那個修者的話很實在,雖然情緒激動,但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沒有實質證據、沒有親眼所見這一點上,再加上沐顏身後背景的影響,自然震住了這一撥人。

兩個台的同步貼上,一時間出現了靜滯的沉默。

就在這樣的沉默中,他們看著那同步傳播的畫麵中,少女溫瑜白衣輕巧,向著沐顏走了過去。

放逐者們震懾於那尚有力量的寶器,自發讓開,為她讓出一條通道。

在觀看同步的修者們眼裏,人高馬大凶神惡煞的包圍圈中,這樣避開退讓的模樣,像是為少女鋪就了一條通向王座、甘心臣服的道路。

溫瑜在沐顏身前站定。

她眼眸亮亮的,黑白分明的漂亮,明明都是白衣,可穿在她的身上,卻透出了沐顏身上所沒有的那不容於世故的天真純摯。

“你是不是認識我?”她開了口,語調中少了點過去大小姐的驕矜,但仍舊單純的直接。

“我是誰?”她微微偏頭,漂亮的小臉上顯出一絲絲的困惑。

沐顏卻像是愣了。

顯然,她沒有想到,少女會這樣直接的走來,會問她這樣一個問題。

眼前的少女是誰?

那最初避免著走上這條道路的恐懼感仍在,卻微弱了許多,似乎是潛意識中覺得眼前的少女不足為懼。

而沐顏看過去,對上少女那雙直達心底的簡單眼神,本要出口的“我不知道”便被收了回去。

她心裏湧上了一點點不忍,對於少女失去記憶、懵懵懂懂不知歸處的不忍。

而她看著少女,確實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就像是,以前認識一般。

終於,在少女失了耐心,轉身想離開之時,沐顏開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沒有了過去的記憶。”

“但我看到你的時候,一直有一個名字,在我的腦海中回響。”

“也許,這名字是屬於你的。”

她微微一笑,善良的美好。

“沐顏。”

“你叫沐顏。”

她話音剛落,靜寂的同步貼上,終於有了回複,打破了短暫的凝滯——

——{這不就,親眼見證了嗎?}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