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深處的少女, 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攻擊性,像是花朵中最為柔|軟的蕊。

僅僅一個背影,就叫人連心髒都為之顫動。

沐顏腳步微頓。

因著淨化的能力, 她本就走在隊伍的中心, 再加上並未顯示出攻擊的能力,放逐者們隻當她懼怕,並未多想,依舊挪轉腳步。

他們一行人, 來到了少女的正麵。

與此同時,修真界中穀之地, 無邊海道、廣懷宗後山、禦獸宗假山石旁等大大小小共八個地方,各色各樣的花朵攀援而上, 匯聚出八個巨大的畫框。

與此前雪花擾亂的畫框不同,這八個新的畫框, 留影是正常傳輸的。

畫框的主角,正是少女。

而因為畫框驟然雪花紊亂而心中焦急的修真界中眾人,也借助這畫框和反應迅速的掮客,與那放逐者一行人一起, 看到了少女的正臉。

因著沒有穿常穿的紫衣,少女的身上,少了些過往略帶攻擊性的縱然和高傲。白色的裙紗微微浮動,是前所未有的柔弱,少女臉色蒼白如雪,連唇的顏色都淺淡,不像是個活人。

即使不像活人, 但少女卻是美的。

那是一種柔弱清憐到極致的美麗, 從前, 沒人想象過少女穿白衣的樣子,因為那與她張揚隨意的個性並不相稱,反倒是沐顏很愛穿白衣,也很適合。

可現在,眉目如雪,烏發如檀,曾認為她不適合白衣的人都想要自扇嘴巴,甚至於,連看一眼旁邊穿白衣的沐顏,都覺得,沐顏不該穿白。

這顏色,該獨屬於少女才對。

少女的眼睛是閉著的,她倚在一棵逐鐵榆樹上,像是睡著了,連呼吸都輕微。

她的烏發上別著一朵不知何處而來的向日葵,像陽光一樣璀璨。

極致白淨中的極致燦爛,像是寂靜與熱烈的碰撞,是比白與黑更強烈的反襯和對比,隻一眼,就叫人難以忘卻。

哪怕少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放逐者不自禁地放輕了呼吸,生怕驚擾。

莫說放逐者,就連畫框前、同步貼前的修者們,也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我們該離開了。”

這時,沐顏開口了。

她仍舊站在那裏,並沒有靠近,淺色的瞳孔中,映過溫瑜的臉,一閃而逝。

“我感知到危險。”

這聲音叫所有人都微微皺眉,其實沐顏的聲音並不大,甚至還因為考慮到少女而壓低放柔,但隻是在此刻說出口這件事,就讓人覺得她吵鬧。

放逐者們不會表現出來,少女不知身份,他們要仰仗的,自然還是沐顏。

但仍有放逐者心有不甘,少女身上更多的是那種讓人驚豔的沉靜,但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少女不被陰障侵染,留著或許有用。

因而便開口道:“她一個人在這裏——”

這話卻被沐顏打斷。

這個一向說話客氣,笑得謙虛的少女第一次阻斷了放逐者的話,幾乎帶點上位掌控者的言語力道:“這是疫障迷霧,是疫魔在的地方,她在這裏,不知身份,貿然而動,隻怕危險。”

“若是,她就是疫魔呢?”

“我們都會死的。”

雖然剛剛到不周城,隻聽人一路科普了些不周城的情況,但此刻,沐顏毫不猶疑地將自己的擔心**。

這可是隻沾染一點就會身染重疫,不過幾個呼吸就能讓人身死甚至屍化的疫障迷霧。

她也是仰仗血脈中湧動的力量才能淨化壓製,而且並不輕鬆,可她是這些人口中的聖女,天生該擁有這樣的能力。

這樣一個柔弱的少女,在這裏睡著卻一點都沒有腐化,沒有受到疫障魔氣的影響,除了她與疫魔有所關聯外,沐顏想不到第二個可能。

畢竟,淨化力量和聖女身份,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擁有的。

她是聖女,便該承擔聖女的責任,並非不想救人,隻是,卻不能拿這裏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險。

這話,叫放逐者們猶豫,他們最能趨利避害,此刻雖然察覺到點微弱的不對勁,但是沒人會去觸沐顏的黴頭。

畢竟,隻有她有淨化疫障的能力,雖說不是不能製住她威逼,可這樣有風險的事情,不是騙子會做的。

沒人說話。

“我們得回去了。”沐顏的目光移開,她沒有去看那白衣少女,而是咬著嘴唇,楚楚可憐,有些為難地說道:“我感覺我的力量,好像要支撐不住了。”

“不快些回去的話,我們會被疫障吞沒的。”

“我們這麽多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吞沒,便意味著死亡,人多,便意味著力量的分散。

放逐者們是絕對的利己者,當下便從這話裏體味出他們不能再多帶人的意思。

簡單講,就是無論是前行還是回去,精靈般的白衣少女,都會被留在這裏。

“聖女定是為了保護我們消耗太多了,”立刻有放逐者上道地開口:“這白衣少女身處迷霧深處,身份來路不詳,就這麽貿然地帶回去,隻怕不妥。我看她在這裏,也沒有受到傷害的樣子,想來留在這裏,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一番話將馬屁拍得舒舒服服,沐顏咬著嘴唇,露出點終於有人能懂我的誌同道合笑容,那放逐者身邊的迷霧,立刻後退了些。

她這邊如此,可通過畫框看到此處場景的修者們卻不樂意了。

因為其餘畫框關閉,隻剩下這剛剛長出的溫瑜畫框了,所以這個同步貼的關注度是前所未有的高。

如今,看到沐顏如此,兩個台上便有人質疑。

{以前不是有人說這位沐仙子為人最是善良可親嗎?怎麽荒郊野嶺竟然見死不救呢?雖然這是溫瑾的妹妹,可是從來沒有迫害過她啊。}

{沐仙子是好人,又不是爛好人,而且她沒有記憶了,身旁這邊一大堆人的命呢,怎麽能說救就救,擔心是疫魔而不敢冒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以為她和你一樣,有這畫框可以看所有啊?}

有質疑,便有爭吵。

因為沐顏揭露溫瑾的留影,此前那些反複不穩的人又重新跳回了她的魚塘,甚至還被虐出了點真情實感,重燃了一種保護者的心態,開始為她衝鋒陷陣。

但妹妹與溫瑾不同,雖然溫瑾因為“道貌岸然”和“殺死樊長鳴”的嫌疑被修者們不喜,可妹妹反而摘得很幹淨,尤其是,目前還並沒有什麽關於溫瑾“害人貪墨”的指控出來,所以對溫瑾的惡感並沒有被連累到妹妹的身上。

此前那些喜歡她的人,也很是堅定,並沒有因此而有態度改變。

這件事中,無關乎溫瑾,單純就是妹妹粉和沐顏粉的battle。

其中一部分沐顏粉,見battle不過,便又開始轉換陣地,宛如紅人粉,誰紅跟誰混,來到了妹妹的陣地,開始自打臉反噬沐顏。

這爭吵的程度,讓那些開始注意到疫魔之城事件,而前來兩個台上觀看留影的宗門前輩們,十分錯愕,隻覺得修行多年,第一次見到這番陣仗。

“如今修真界的情況真的是好了,否則,怎麽會有人閑著做這樣的事。”一個經常閉關苦修的大佬修者,發出歎息。

兩個台上爭吵的時候,沐顏這邊,他們一行人已經決定離開。

沐顏有微弱的苦惱,她覺得自己應該帶著這個少女的,荒郊野嶺,陰鬱疫障,她的性格和行事,不是會將少女留下的人。

更何況,就像是有聲音在她耳邊叫囂,憤怒地質問著她,為何要如此。

可是,在這些之後,卻有更深的一道潛意識,一道更重的聲音,如同直接敲入到腦海中,讓她離開,不顧一切地離開。

沐顏一向聽從她的直覺,雖然苦惱,但她並沒有猶豫。

可剛走了兩步,沐顏似心有所覺,轉頭去叫剛剛出言此時卻稍稍落後的放逐者:“我的力量不足,我們都離近些……”

她剩下的話頓住,視線重新落在白衣少女所在的位置。

一切都是那麽剛剛好,放逐者移動時,驅散了身旁白霧,沐顏這才發現,在少女袍角旁的草地上,躺著一個重傷昏迷的人。

那人灰布麻衣,即使是昏迷,眉眼之中,也有股寶相莊嚴的悲天憫人之色,他頭發長而散亂,是很濃鬱新鮮的黑。他氣息微弱,臉色青黑,顯然被瘴氣侵蝕不淺的樣子。

可他左手結印,保護所指向的方向,是少女的腳下。

沐顏徹底轉過身來。

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她的心裏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那是超脫於“敵人”的信念之外的,更高更深的聲音,像是,她與眼前這個男人有所淵源。

而且,他受傷了,將他留在這裏,他會死的。

“聖女?”

身旁放逐者詫異開口,幾乎繃不住臉上神色,因為沐顏喃喃自語,竟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似是想讓他們應和。

可這個人留在這裏,他會死的。

那個少女留在這裏,就不會死了嗎?

更何況,有人認出這是今日來的新人,最初看著打扮像是個佛修,還佛性頗高的樣子,但是很快被人試出並沒有淨化能力。

沒有淨化能力,那便無所謂是不是佛修了,不周城就像對待任何一個普通的新人,爭先上前行騙。

最先做的,便是身份和過往的剝離。

有人用這頭新發,換了佛修身上一切的寶物。

不僅沒有淨化能力,連寶物也被騙走,如今不知為何淪落在這迷霧之中,對於放逐者和不周城來說,並沒有任何價值。甚至還不如那個身份不明的少女有用處,至少,對方可以在迷霧中安然存活。

再加上,周圍迷霧緩緩而進,邊緣波動,放逐者們都擔心沐顏體力不足,無法支撐,再多帶人,隻怕會耽誤了他們的生機。

因而有人賠笑著開口:“聖女心善,我們都知道,隻是這兩人到底來路不明,聖女又體力不支,若是帶上,隻怕不妥。”

“不如我們留個記號,先行回城修整,待休息整頓好,再來一探。”

“若是他們是疫魔幻化,我們隻怕要引狼入室了。”

{不要臉,睜眼說瞎話!這明明就是不想做,故意這麽說為難沐顏!}兩個台上,有人憤然回複。

這個人正是一直站邊沐顏的人。

其他的修者看到這條回複,一時不免有點麵麵相覷,這人是忠跳反打入敵人內部自毀的我方人員嗎?

因為太過無語,竟無人反駁,然後這時,有人出言:{這位小友此言有失偏頗,留影中人所說的話,明明與此前這沐顏小友所說的一般無二。}

這般掉書袋的話語,偏偏還愛點得明白,這人緊跟著又回複了第二句——

{若這人是睜眼說瞎話,那你喜歡的沐顏小友更甚。}

那被捉住話柄的人還心有不忿,按照這是哪裏來的臭學究,一堆隨時可能讓人封禁的問候話語正要噴薄而出,可定眼一看回複者的名屬,拿著連玉簡的手都不穩,整個人直接就跪了——

{是,是我說得不對,您真的是不朗真人嗎?}

這時,修真者們才反應過來,跟著注意到,這回帖的人的名屬,簡簡單單地寫著“顧不朗”。

顧不朗,修真界中不知道修為達到何種程度也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人們知道他至少是合體期,但是從未聽說過,他像其他合體修者那般出現天人五衰之狀。

再加上,他千年前正直壯年,卻在唯我真人幾乎殺遍了大半個修界的屠戮中,毫發未損,全身而退,也算見證過曆史,便更加為他披上了一層強大的神秘色彩。

這是公認的修界頂端。

如今,蝕滯疫風席卷多宗大能修者,不名畫框同步傳影,這事情大的,竟然已經驚動這位了嗎?

沒人會懷疑這名屬的真假,因為沒人敢冒充開他的玩笑。

修者們人人噤聲,兩個台上前所未有的安靜,就在這時,顧不朗再次發問:{留影中這位沐顏仙子,就是一一刀認定的主人嗎?}

這話不帶什麽情緒,讓人猜不透這位頂級大佬的真實喜好,因而雖都蹦著高搶著回複,可都很是謹慎,除了是和當時情況的介紹,沒人敢露出明顯看的喜好傾向。

畢竟,平時打嘴仗圖個痛快是圖個痛快,可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沒有人會傻嗬嗬地一腔孤勇說些什麽不著調的奇怪的話。

但大佬來得快去得也快,得到回複後甚至還很客氣地回複了個{謝謝},然後就再也沒發言。

玉簡台上的人也都來無邊台上圍觀大佬,在大佬最後發言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似乎是確認大佬終於走了,才終於又重新熱鬧起來,隻是言論無形之中,都收斂了不少。

而此刻,隱蔽無光的暗室中,壇中的顧不朗看著那經過重重過濾後,光線黯淡地被投影在半空中的留影。

少女的容顏,依稀有些熟悉,有舊人麵貌。

她就是他們的孩子嗎?

長得很好呢。

*

兩個台上紛紛擾擾時,沐顏已經以擔心為名,“說服”了放逐者們,要將兩個人一起“救”回去。

她為自己的變化解釋:“剛剛我是擔心這位姑娘身份不明,現在看來,定是這位道友傾盡全力,寧願身染瘴氣,也要保護這位姑娘。”

“此等人物,我既然是聖女,遇見他了,便不能放任他死在這裏。”

前後態度之反差,此刻態度之堅決,直叫放逐者們眼色頻頻,懷疑她已經恢複了記憶。

或者,是看上了這個男人?

畢竟,即使在並不關心容貌的不周城,放逐者們也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皮相不錯。

可因為無法確定,利益明確,雖有些想法,但沒有人說什麽。

他們就像是應聲蟲一般,不管沐顏說著什麽,都會同意、應和、恭維、稱讚。

甚至還暗暗懷著心思,該怎樣在沐顏默許的範圍內,不著痕跡地將這男人,送上她的床。

如今,放逐者們便商量現做兩副寬擔架來,抬著兩人。

這不是為兩人著想,而是放逐者們從來就沒有對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放鬆過警惕,背著隨時被咬一口喪命的危險很大,擔架可以留有更多的反應時間。

甚至誰來抬,誰成為位置更危險的那個前麵的人,這都經曆了一番快速的鬥爭。

沐顏一直無言看著,待到擔架剛剛做好一副後,她開了口:“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快些回去了。”

“他傷的重,又是個男人,重量不輕,就勞煩你們用這擔架擔他吧。”沐顏示意放逐者們抬起明台。

“至於這位姑娘,事急從權,如此情況,倒也不必拘泥於男女之防,還麻煩尋一個人背她吧。”

沐顏頓了頓,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身體接觸有些不妥,她嘴角微抿,有些為難:“若是背著不方便,那便抱著她也行。”

“今日我們許多人在這裏,也都做個見證,若是這位姑娘他日婚嫁因此有礙,我與各位必會出麵,幫她解釋清楚,不讓她因此受侮。”

她這番話說起來,似乎大義淩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放逐者們一時都有點不太敢接話,就像是看到本以為是小白兔的人物剝開了內裏露出了血紅腥臭的口舌一般,而且,一切情緒的指向,都太過直接了。

修真界的人,受此前沐顏表現的影響,此刻看著,也都覺得有些奇怪和別扭,可是又說不清,哪裏奇怪和別扭。

“她的惡意太外露了。”

溫瑜勾著一朵妙手花,這是玉玲瓏生產出來的,被溫瑜打造成了連通和控製的媒介。

隻是在最初來到這個疫魔空間中,她清醒後就發現,其中的連接,已經被破壞掉了。

她能感應和控製的極其有限。

可外界搗毀畫框的行動,看似危機,卻是溫瑜早有預謀的後手。

禦獸宗之戰,連砍兩條魚,還毀滅了女主沐顏最重要和最堅實的白撿宗門底牌,從最後戰場上那般明確的對立,溫瑜就知道,主角意誌已經發怒了。

她這個外界遊魚,已經進入了它的視線。

隻是,每個世界,都會有自己的運行邏輯和規則,哪怕女主自己會有些讓正常人搞不懂滿頭問號的操作,那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有邏輯和規則所循的。

隻要抓住了邏輯和規則,那麽她便在主角意誌無法踏足的保護圈內。

事到如今,溫瑜早已不是受限於幸運deadE,讓主角意誌可以輕易對付的存在了。

想要對付她,即使是主角意誌,也無法人工降神人道毀滅,它也隻能受限於這個世界框架下,基於這裏的規則,與她角力。

可規則和邏輯,從來都是溫瑜手中的玩物。

從進入疫魔空間中起,主角意誌,就已經是她棋盤上的棋子了。

溫瑜知道。

畫框,這個能讓她翻身,繼續立於魚塘受魚塘Buff保護的關鍵道具,會是主角意誌攻擊的關鍵。

她與畫框的連接,同樣也會被攻擊。

甚至於,如果主角意誌沒有催生出動手的人,禦獸宗的飛天,也會按照此前溫瑜的叮囑,毀掉禦獸宗中的那枚畫框。

畫框的毀損,是全部連接的震**,然後便是殺毒重啟,讓她重新掌控連接權。

如今,溫瑜不僅可以控製所有的畫框,甚至於還能通過畫框,掌握到被她拉入不周城中所有人的動向。

她看著畫框中的沐顏:【係統,你知道不周城的人,為什麽最後全死光了。】

係統:?

溫瑜的目光掃過那些放逐者們:【因為,這座城是沒有綠洲的沙漠,沒有水,沒有魚。】

【沐顏的那些輕易可以忽悠魚的伎倆和行為,在他們眼中,都隻是些小手段。書中發生的一切,蒲雲憶的死亡,更加證明,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相信過沐顏。】

【不能納入魚塘,便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係統有點發懵:【在這個世界,還存在完全隔離水和魚塘的地方嗎?而且,這是主角意誌掌控的地方啊,都派人來追殺你了。】

【你說的對,但完全掌控往往意味著失控和脫節,主角意誌的絕對掌控就意味著其他地方的妥協,在沒有沐顏這個女主的情況下,疫魔空間自我運轉了太長的時間,已經脫敏了。】溫瑜摸摸下巴:【你可以理解為對病毒產生抗體了。】

幸虧,係統雖然不愛學習,但是對這兩個曾經在很多個世界中聽過或者見過的熱詞,還是很熟悉的。

它有點懂了:【所以,這就是你剛剛跟他們講道理的原因?】

【我以為,至少要打一場,沒想到你講幾句話,他們就退回去了。】

剛剛,憤怒的城民踢碎了房門,湧了進來,但在動手之前,溫瑜先發之人,她也沒有裝無知,很幹脆地說:“城民異化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然後,她提出了解決方法,承諾明日午時,會將異化的城民解救治療回來。

氣勢洶洶的人們瞬間萎了。

沒辦法,隻因為,溫瑜這句話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

明明不周城這些人一個個都身經百戰,不會讓人三言兩語就說動,也能輕易看破人的謊言,對於所謂的“我能治療異變的城民”的話更是嗤之以鼻,尤其是,這樣騙人的謊言已經被大家玩爛了之後,更不會有人輕信。

這也是很多沒腦子的新人,在知曉城內情況後,最先想出來的一個謊言。

按照往常來講,人們該笑的,是到極致的嘲笑。

可是,沒有人笑,甚至領頭的那位內城女修者,還與她確認:“你說的是真的嗎?”

溫瑜點頭:“當然是真的。”

得益於此前開鎖的壯舉,雖然最終產生異變,但溫瑜確實成功開鎖了,而這異變,是否和溫瑜有關,目前也還沒有定論。

所以,她說出這樣的話時,有天然的信服力。

當然,讓不周城民相信溫瑜而離開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信服力,而是她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是太真誠了。

善於說謊的騙子很知道如何去表現真誠,更知道去如何識破偽裝,甚至於,高超的人,對於說謊有天生的敏感直覺。

可到來的人,從溫瑜的身上,隻感受到了真誠。

似乎,她真的想要解決問題,真的是在說真話,而不是為了求生一時胡謅出來的。

況且,她大可以去偽裝不知拖延時間,這樣的承認,更像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來。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圍殺,在不周城民與溫瑜約定明日會看她如何解救後,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地結束了。

結束的係統目瞪口呆,但緊跟著見溫瑜拿出妙手花,操縱修複畫框。

甚至於,畫框被毀壞時,整個畫框的花粉都灑落在了那行凶者的全身,映在妙手花心中成了三維GPS定位係統,正顯示著那人行進的方向,同時,記錄顯像著周邊地形。

對於這一點,溫瑜的解釋是:【上次隻隔著玉簡台跟黑化魚打了招呼,下次見麵,當然要帶上禮物親自登門拜訪才是。】

禮物是什麽,係統一點都不想問,它隻想給溫瑜跪了。

這樣完備的先手應變,它覺得它記滿十個本子,也不一定能學得到。

但記還是要記的。

係統決定做一條掙紮和有夢想的鹹魚,學到溫瑜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應該也夠用一段時間了。

【至於圍困死局的破局,】溫瑜笑笑:【係統,你知道,一個騙子,最想要和最害怕是什麽嗎?】

係統嘟著小臉:【是什麽?】

【是真誠。】溫瑜推開窗戶,看著街道上眾生芸芸,在這裏,每個人都或主動或被迫的成為了一個騙子。

有的時候,世界和人事就是這麽無常,像是河流中的湍急旋渦,橫貫整條河流,堵住了最終的缺口,魚蝦水草並非想要同流合汙,隻是身在其中,便隻能被迫旋轉。

可它們的渴望自始至終都沒有變,甚至因為旋轉得越久而越加的珍惜,那便是與旋轉完全相反的停下。

而在這樣一個隻有騙子的城池,他們最想要的和最害怕的便是真誠。

想要欺騙真誠的人,害怕欺騙真誠的人,希望被人真誠對待,可也害怕被人真誠對待,這樣深埋於心的欲求下,每個人展現的麵貌都是扭曲的。

【隻有真誠,是不能在這座城中活下去的。】溫瑜笑笑,垂眸看著手中的妙手花,此刻,妙手花中留影回溯,那被係統說著“被人控製的”妹妹,在被那些人靠近和觸碰之前,睜開了眼睛。

純淨的、黑琉璃般碧空如洗的眼神。

她的發上,玉玲瓏幻化而出的向日葵璀璨漂亮,點綴著她身上唯一的豔色,她轉過身時,能看到她腰間別著一把碧色精致的短笛。

大夢一世,是為了浮生若夢準備的。

妙手回春,則是為了疫魔之城準備的。

溫瑜看著留影中的少女:【真誠,是需要強大去守護的。】

溫瑜感受著與巫毒娃娃身上那奇怪的連接,緩緩勾唇而笑。

她知道巫毒娃娃是怎麽回事了。

它的身軀內,融入了另一個魂靈。

那是蝕滯疫風中,在主角意誌攻擊之下,從她神魂中分離出來的一部分。

是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附在了被金光和冰晶重新鍛造過的巫毒娃娃上,玉玲瓏的主動脫離,是要追隨而去,保護那更為弱小柔軟的一部分。

可她的魂靈,從來就沒有弱小的部分。

沐顏惹錯了人。

溫瑜鬆開手,那朵蝴蝶尾須斑斕的妙手花墜落窗外,明明空中無風,可妙手花卻像是被什麽指引一般,飛了出去。

墜向城西的方向。

妙手花飄搖之下,衣著破爛的袁霄,正嘴裏叼著個窩頭,一臉感激地站在孔三兒身後,一邊聽著孔三兒跟邊上人說話,一邊上完稱後數錢。

溫瑜眼神淡淡掃過。

禦獸宗事件後,因著袁霄再次摻和在沐顏身邊,袁璐氰恨鐵不成鋼,親筆玉簡,奉上至寶無數,靈石千萬,求了溫瑜一件事。

畢竟是子侄輩,如此放任,不好管束,袁璐氰也擔心袁霄不成器,會給靈鑄山莊招惹禍事。

袁璐氰請溫瑜管教袁霄,讓他有些識人之明,她話給得也簡單直接——隻要人不死,怎麽管教都可以。

對於溫瑜來說,這隻是一筆順手的外快,她什麽都不需要做,不周城的人自然會教會袁霄成長。

她沒有再看,而是回到房中,先吃了些點心,簡單翻了基本書後,放鬆夠了,才沉入神魂,去鏈接巫毒娃娃。

而另一邊,早些時間,逐鐵榆樹旁,似是受到了靠近腳步的驚動,那睡夢中的白衣少女,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說:

從妹妹出現到妹妹睜眼,竟然過了三章!

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