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夜倒不是怕眼前的陸瑾瑜。

哪怕陸瑾瑜真撲上來對他出手, 也未必能真傷到他。

此時此刻,楚淩夜想的不再是陸瑾瑜這人瘋不瘋狠不狠。

而是忽然想到對他寄予厚望的父親。

但這些年,不管他怎麽努力, 父親都說他還差一點。

到底差在哪裏, 哪一點?

父親不明說。

他自己又猜測不到。

直到現在, 看著麵前的陸瑾瑜,楚淩夜恍然大悟。

父親的話在他腦海中浮現:

想要成就大業,你必須狠,隻有足夠心狠, 才能掌控住你想要的一切!

楚淩夜眉頭緊皺,向後退開一步, 拉開與陸瑾瑜之間的距離,冷冷譏諷:“就這三言兩語,憑什麽讓本世子相信你?”

他故意刺激陸瑾瑜。

誰料, 陸瑾瑜非但沒生氣, 反倒笑容漸深, 看著他, 不緊不慢道:“這把匕首就是我的誠意。世子不是想知道著神兵利器哪裏來的嗎?隻要我們成為朋友,我就告訴你。”

楚淩夜臉色陰鬱:“嗬, 朋友?本世子不需要朋友,倒是身邊還缺一隻狗,你要是不介意, 本世子可以大發慈悲賞你一碗狗飯吃。”

陸瑾瑜:“……”

沒長大的楚淩夜,比長大後的楚淩夜還令人討厭。

無知!

愚蠢!

如果換做長大後的楚淩夜,壓根不可能在他示好後, 還故意這麽譏諷侮辱他。

應該會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他所說的‘神兵利器來曆消息’到底多有價值!

並且, 不惜一切代價地反過來拉攏他!

陸瑾瑜心中譏諷更甚。

不過很快,又意識到,現在的楚淩夜蠢,對他來說未必是壞事。

陸瑾瑜眸色微閃,忽然想到一個更有意思的主意。

“我明白了。”

他收斂笑容,神色平靜地看了楚淩夜一眼,將匕首放在地上,淡淡道:“今日是我不對,誤殺了世子殿下的馬。這把匕首,就當是給世子當做賠罪,還望世子忘了我剛才那狂悖之言。我這般草芥,確實不配當世子的朋友。不……可能連當世子的狗都不配。”

說完這句話,陸瑾瑜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楚淩夜待在原地,愣住了。

看著陸瑾瑜遠去的背影,半天才緩過神來,撿起地上的匕首,滿心不解:“還真就這麽走了?”

陸瑾瑜說那些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什麽狗屁嫉妒,他可不信。

陸瑾瑜接近他,示好,必然有別樣目的。

楚淩夜拿著手中匕首,隨意在死去的馬兒身上紮了一刀。

利刃入肉。

極致鋒利的感覺讓楚淩夜不由一愣。

他忍不住改紮為削。

下一秒,馬腿上的皮就輕而易舉地被他削掉了。

楚淩夜臉色變換,死死盯著手中匕首,眸底劃過一抹興奮,“這就是神兵利器?!陸瑾瑜姐弟,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

扛鼎寨煉鐵煉鋼都是非常私.密的一件事。

一旦被官府的知道,肯定會被盯上。

所以除了給裴晏打仗用,以及扛鼎寨巡護隊之外,夏悠悠沒給山莊的巡邏隊配上這些兵器。

至於陸嫣然和陸瑾瑜手中的匕首,也隻是防身使用。

夏悠悠甚至覺得兩個小屁孩壓根就沒有拔.出來的機會。

陸嫣然把玩刀子時被楚淩夜看到,可以說是非常偶然了。

畢竟就連夏悠悠自己,都沒想過把‘神兵利器’的事告訴楚淩夜和他爹。

得到匕首,並體會到它的鋒利後。

楚淩夜很快就有點後悔,遺憾道:“剛才就應該把那小屁孩留下來,逼他說出這匕首的來曆!”

“什麽做朋友?就那小屁孩也配?”

含著金湯勺出生的楚淩夜依舊十分不屑。

哪怕知道陸瑾瑜不是一般小孩,他也沒和對方交好的念頭。

其中有個很大的原因。

楚淩夜感覺得到,自己掌控不住像瘋子一樣的陸瑾瑜,哪怕他隻有五歲。

怕一個五歲小孩在他手裏翻了天?

這樣的心思說出去,怕還要被兄長們嗤笑!

楚淩夜寶貝似得揣著匕首回了趙府。

他打定主意,如果不能從陸瑾瑜口中套出匕首來曆,那就從陸嫣然那邊下手!

畢竟陸嫣然看起來可比陸瑾瑜好糊弄多了。

山莊內。

陸嫣然半天沒找到弟弟的身影,急得團團轉。

彼時守門地來通報:“嫣然小姐,瑾瑜小少爺回來了!”

“在哪?”

陸嫣然騰得站起,二話不說就跟守門的往外跑。

然後,就在大門口看到滿身是血的陸瑾瑜。

“阿瑜!”

陸嫣然瞳孔地震,飛奔朝陸瑾瑜跑過去,“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受傷了?”

“我沒事。這都不是我的血。”

陸瑾瑜對她齜牙一笑,“剛殺了一匹馬。”

陸嫣然一懵:“殺、殺馬?你好端端地殺馬幹什麽?”

“因為那匹馬朝我奔過來,差點踢死我。我打不過馬的主人,隻能殺了馬報複。”

陸嫣然:“……”

臭弟弟這話聽得怎麽那麽饒?

可真為難死剛識字開蒙的她了!

陸瑾瑜見她一臉不解,幽幽歎了一口氣後,說:“姐姐你聽不出來嗎?我差點被人馳馬踢死!”

陸嫣然一下急了,臉色大變:“是誰這麽對你?!”

陸瑾瑜垂眸,“一個你不想得罪的人。”

“楚世子?”

陸瑾瑜驚訝:“你知道?”

陸嫣然咬唇,冷哼一聲:“往日你就和他最不對付。除了他會這麽做之外,還有誰?他可是最小肚雞腸的人!等找到機會,姐姐給你報仇!”

陸瑾瑜一愣,有些意外,“你不怕報複我們?”

“怕呀!可那也要給你報仇!”

陸嫣然神色堅定,同時又忍不住趕緊把陸瑾瑜往屋裏帶,“你身體不好,又受了那麽大的驚嚇,趕緊回屋歇著,我讓人找大夫給你瞧瞧。”

陸瑾瑜乖乖任由她牽著走。

不知怎麽的,心口傳來一陣陣劇烈刺痛。

陸瑾瑜臉色驟然發白,腳步一頓,控製不住地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阿瑜!”

陸嫣然驚慌大喊。

陸瑾瑜來不及多說一句,就兩眼一閉,徹底失去了意識。

……

惠息縣。

夏悠悠和裴晏換了便裝,在縣城最繁華的街道閑逛。

比起武陽縣城,這邊確實要繁華許多。

但夏悠悠卻發現一個特別之處,惠息縣最繁華街道上,開了不少賭坊和煙花樓。

裴晏道:“這些賭坊和煙花樓,是趙家人開的。”

夏悠悠愣了一下,“淩王的那個趙家?”

裴晏點頭:“不錯。”

“為什麽?趙家不是皇商嗎?而且在惠息縣開賭坊和煙花樓,圖什麽?”

在夏悠悠看來,惠息縣百姓的生存情況確實比武陽縣好些。

但大部分老百姓也是溫飽水平,哪來那麽多餘錢消遣?

裴晏指著街道遠處一幢高樓道:“那是惠息縣最大的賭坊。比起這些小賭坊和煙雨樓,那一處,趙家人的根據地。會去裏頭的全都是惠息縣的有錢之人——豪紳。”

“張樹的兒子,便終日流連那處。我們去看看如何?”他看向夏悠悠,低聲詢問。

被裴晏這麽一說,夏悠悠有點心癢癢了。

就說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到古代的小說。

哪個不是穿成王子公主貴族千金的。

可偏偏她,慘兮兮地穿成人便宜舅媽。

這大半年都在累死累活地給建設山寨,去的最多的地方還是武陽縣城。

可武陽縣城也沒多少有趣的地方。

現在這惠息縣不一樣了。

有賭坊,有煙花樓,指不定還有其他有意思的地方。

既然來了,不如趁機多玩玩,見識見識放鬆一下。

“行!去唄!不過還得你帶帶我,我可沒去過那麽有意思的地方,要換個男裝不?”

夏悠悠來了興致,目光灼灼地看著裴晏。

裴晏隻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她還真有意思,頓時一噎,無奈道:“不用。女子也可以進去。”

“哦哦……行叭!”

兩刻鍾後,兩人就到了惠息縣最大的娛樂之地風雲樓。

和繁華街道那邊門可羅雀的小賭坊對比起來,這風雲樓裝潢非常豪華,張燈溢彩的,人來人往,客流不斷。

門口還有一男一女在接待來客。

男的挺著個大肚子,一臉油膩奸猾之相。

女的妝容濃烈,花枝招展掐著嗓子拉扯著男客人往裏頭走。

和裴晏說的一樣,進去的客人也有女人,不過大都戴著帷帽,被迎客的恭恭敬敬迎了進去。

顯然是大門戶的千金小姐,身後跟了好幾個丫鬟小廝。

有些不戴帷帽的女人,年紀稍長,卻是好幾人一起進的風雲樓,也被恭敬地迎了進去。

等裴晏和夏悠悠走近時,卻被男人給攔了下來。

“二位瞧著有些眼熟,可不像是咱們惠息縣人。”

他眯著眼眸,精明地打量著兩人。

夏悠悠漫不經心反問:“你們這風雲樓,不是惠息縣人就不能進去嗎?”

男人笑道:“客人玩笑了。咱們惠息縣沒有這等規矩。隻是初次來風雲樓的客人,需得在一旁登記下名冊。”

“這麽麻煩?”

夏悠悠蹙眉,看向裴晏,小聲問:“你不是來過嗎?這個都不知道?”

裴晏:“……我沒來過。”

這種地方,他也第一次來!

不過他知道風雲樓這麽安排的目的,在夏悠悠準備拿起筆登記名字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我來寫。”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