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穆這話一出, 莊家和副莊家的臉色都微微一變,兩人對視了一眼,看夏悠悠和裴晏的目光越發狐疑起來。

夏悠悠顛了顛手中的骰子, 玩味地看了張穆一眼, “要是我運氣好的話……”

話音一落, 手中骰子便擲進海碗裏。

骰子在海碗裏根本沒轉動多少圈。

最先停下來的是兩個一。

然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緊盯著最後那顆旋轉的骰子——

叮。

從六的那一麵,反轉到了一的那一麵。

三個一的豹子。

張穆徹底傻眼了。

“這怎麽可能!”

“運氣好唄!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呀?”

夏悠悠演得滿臉天真無辜。

而莊家和副莊家看著她和裴晏的目光,已經有些不善了。

三把賺了一百八十兩。

夏悠悠心情極好,假裝看不到兩人的眼神, 繼續下二十兩的注。

張穆坐不住了。

他看了看夏悠悠,又看了看裴晏, 最後對裴晏道:“公子,我是張穆,惠息縣張樹是我爹。今日交個朋友, 你借我一百兩如何?”

裴晏笑了笑, “那都是我妹妹贏來的錢, 你得問她行不行。”

張穆聽到這話, 神色怪異,沒想到這年頭還能遇上這麽寵愛妹妹的男人?

他心下琢磨, 兩人也長得不像,該不會是情妹妹吧?

雖然心裏懷疑,但張穆還是聽了裴晏的話, 好聲好氣地對夏悠悠說了同樣的話。

夏悠悠假裝不懂,“我不是惠息縣人,張樹是誰?”

一旁的人提醒道:“是咱們惠息縣首富張家張員外, 張公子是張員外唯一的兒子, 現在的張縣令, 還是張公子的姐夫。他同你交朋友,是看得起你呀小丫頭。”

張穆聞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得意,“他說的不錯。”

“那……也不是不行。反正剛好賺了這麽多。”

夏悠悠將一百兩銀子推到張穆麵前,“借你吧。”

張穆見她這麽識相,心情不錯,拿起三十兩就放在夏悠悠押注的前麵,對莊家道:“等一下,我跟她押。”

這意思就是,張穆等下自己不擲骰子了,跟著夏悠悠走,夏悠悠擲什麽,他就是什麽。

莊家和副莊家的臉色微變,但又不好說什麽。

隻能繼續。

然而這一次,莊家六點。

夏悠悠還沒有擲呢,所有玩家的錢全被翻倍收走了。

就……很尷尬。

張穆臉色也陰沉著。

但他第二次,堅持跟夏悠悠走。

可下一秒,莊家又豹子了。

剛借到手的銀子,就這麽沒了!

張穆氣得不行,難道自己運氣真的那麽差?

夏悠悠掃了眼莊家和副莊家。

哪能看不出兩人的把戲。

這是在出剛才自己贏錢的那股子氣呢。

夏悠悠眸光一寒,心下冷笑,嘴上卻似笑非笑地看向莊家和副莊家:“看來今天莊家的運氣真是非常好呢。”

莊家被她那目光一看,莫名背後一寒。

手裏的骰子沒抓穩擲出去。

擲出來個一二三。

剛從夏悠悠那又借了一百兩銀票的張穆麵色稍緩。

裴晏也看出那莊家的不對勁,目光掃了眼骰子,壓低聲問夏悠悠:“有問題?”

夏悠悠微微眯眸:“問題不大。”

這樣的把戲,早就聽說過了。

隻要在骰子裏注入水銀,就能操控骰子的點數。

恰好她也會這一招。

剛才她對莊家說的那句話是警告。

對方如果想要風雲樓的聲譽,就不會把這種事揭穿出來。

果不其然。

接下來好幾局,莊家就不再作妖。

夏悠悠也沒有‘趕盡殺絕’,除了賠三倍之外,偶爾擲出好幾個不一樣的點數。

張穆一直跟著她。

但他可不是夏悠悠,這麽‘克製’。

一發現夏悠悠真的運氣好後,下的注就越來越大。

不一會兒,就贏了好幾百兩回來。

其他人見狀,也要跟夏悠悠走。

莊家和副莊家臉都黑了。

夏悠悠估摸賺了五百兩,張穆賺回來一千五百兩的時候,就扭頭對裴晏說:“哥哥,好沒意思,又賺了那麽多,我不想玩了。我們去吃飯吧。”

“小姑娘急什麽呀!繼續繼續,等下大哥請你吃飯。”

其他人嚐到了甜頭,自然舍不得放夏悠悠離開。

莊家和副莊家已經滿頭是汗了,恨不得夏悠悠和裴晏原地消失。

現在聽到別人挽留,就差沒跪下來求夏悠悠趕緊走了。

一旁的張穆見小姑娘一臉厭煩,就知道對方確實想走。

對於幫他把錢賺回來的夏悠悠。

張穆還是挺有好感的,尋思著小丫頭手氣那麽好,保不準下次能再一起來把錢賺回呢?

所以也主動提出要請夏悠悠吃飯,答謝她借自己的二百兩銀子。

夏悠悠看了眼裴晏:“哥哥,你覺得呢?”

裴晏點了點頭,“張公子盛情難卻,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好了。”

張穆見兩人給他這個麵子,自然喜笑顏開,連忙讓小廝到樓下準備廂房上好菜。

一坐下張穆就給兩人倒酒,對夏悠悠就是一通誇讚:“我還真是第一次見識到像姑娘你這麽好手氣的人,不得不佩服!”

“倒也不是什麽手氣好。”

夏悠悠掃了眼敞開的包廂房門。

張穆忽然意識到什麽,掃了眼站在門口的小廝說:“把門關上,你走吧。別打擾我和兩位朋友喝酒吃飯。”

小廝應聲後,關門離開。

張穆這才臉色一變,看向夏悠悠:“姑娘你這話裏有別的意思。”

裴晏不緊不慢接茬道:“我妹妹的意思很明顯。張公子您被耍了。樓上那骰子被動了手腳,所以店家才會那麽旺。”

張穆頓時臉色驟變:“這怎麽可能?這可是風雲樓!幕後老板是和我爹有合作的趙六!”

夏悠悠喝了口茶水,嗤笑一聲:“那你自己仔細回憶下,對方擲骰子可有什麽異常之處?”

張穆微微蹙眉,“最近幾日,我輸得特別多,別人也大多都虧本。這東西本來就玩個盡興,一開始倒沒想什麽錢不錢的問題,但玩得越大就越容易賺不到錢。”

“那就是這幾日的事。具體是幕後老板趙六讓他們在骰子裏動手腳的,還是他們自己擅作主張。咱們就不得而知了。”

裴晏的話讓張穆臉色再次變了變,眸底劃過一抹凶狠,“要真是風雲樓耍老子,指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末了,他又好奇地看向夏悠悠:“那姑娘你又是如何得知那骰子有異樣的?”

夏悠悠:“我感覺到的。那骰子的重量跟我以前玩的不太一樣。”

張穆:“那我為何感覺不出來?”

夏悠悠:“你本身就沒對這風雲樓存疑,就算發現異樣也不會多想啊!”

張穆想了想,確實。

他在風雲樓那麽久,已經是這裏的老熟客了。

更何況他們張家和趙六還有合作。

要不是夏悠悠提出來,他哪裏想得到自己不是手氣差,而是被算計了!

越想火氣越大,張穆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後,粗聲粗氣道:“回去我就好好問問那趙六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今日還是要先多謝二位,要不是你們出現,我又要白搭著一千多兩的銀子。”

張穆十分高興,又喊了一大堆風雲樓的招牌,讓夏悠悠和裴晏不用太客氣。

夏悠悠自然不會客氣。

張穆又問:“二位是從何處過來?”

裴晏:“京都。”

張穆一愣,想到兩人的打扮和談吐,倒沒有再多問。

主要是怕兩人真是京都人,自己出言打探人隱私,會得罪兩人。

“嗬嗬,原來是京都人士,千裏迢迢來我們這也許遠。二位可要在咱們這惠息縣多留幾日?”

“我們確實打算在這邊停留幾日,想買個工坊,做點生意。不知道張公子可能行個方便?”

裴晏拿起酒杯,笑意冉冉地看著張穆。

“什麽生意?”

“做一些食品賣,都是不入流的東西。”

“吃的呀……”

張穆若有所思,“那你們確實是找對人了。我名下剛好有幾個工坊現在效益不算好,打算出售,你們要是有意思,我可以便宜賣給你們。”

裴晏:“那就先多謝張公子了。”

張穆:“好說好說,今天你們也幫了我一個忙,否則我這次回去,非得讓我老子打死不可。”

夏悠悠微微眯眸,觀察到張穆說這句話時,眸底劃過的一抹厭煩之色。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張穆還悄咪咪地問裴晏:“可想到五樓處瞧瞧?”

裴晏眸色微冷,沉聲道:“家妹在此。”

張穆瞥了眼夏悠悠,悻悻地笑了笑:“行,那我自個去。二位明日見。”

張穆一出包廂,那小廝就給他引路去了。

夏悠悠和裴晏對視一眼後,沒再逗留,離開了風雲樓。

走出風雲樓,夏悠悠才對裴晏道:“這張穆倒和我知道的有些不同。這人雖然好賭好色,但是有底線的。他對他父親的態度也有些古怪,似乎對他父親有些不滿。”

“因為張樹不信任張穆這個兒子,將家中財權交給了一個管家。任何一個當兒子的,麵臨這種情況,都會對父親產生怨懟。”

裴晏眸底劃過一抹冷然,沉聲道:“或許處理張家,會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輕鬆點。”

“張穆和其父張樹的關係,就是最好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