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墨遠把奏折遞上去, 燕俊喆隻看了一眼就丟開,“駁回。”

章墨遠不緊不慢道:“陛下, 鹽海縣的前車之鑒您也瞧見了, 此刻蔣天縱是袁州知州最好的人選。”

燕俊喆冷冷地看著他,“是他叫你來的吧,他想去袁州?”

章墨遠淡淡道:“陛下, 有些事不能強求。”

“朕是天子。”

“陛下,後宮與朝堂必須界限分明,這是您先前說過的話。”

燕俊喆:“……”

這的確是他說過的話,他甚至還記得當初自己在信中寫下這句話時的心情。

章墨遠上前一步, “陛下,您一向知人善用, 眼下天縱的確是最適合袁州的人選, 您心中不也諸多猶疑,不若就趁這個機會一並理清了吧。”

燕俊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章墨遠說得對, 他心中的確有些煩亂。

一個不錯的臣子可以為他效力幾十年, 但一旦他成了後宮一樣的存在, 那就不好說了。

尤其當他生出了更多的野心以後,局麵就更不好控製了。

燕俊喆也惜才,不想白白浪費一個好臣子。

“你先下去吧。”

“是。”

自從章墨遠回來以後,蔣天縱就成了禦書房牆角的常客, 每回他進去和燕俊喆議事, 他都要在這裏蹲守。

“墨遠。”蔣天縱壓著嗓音喊。

章墨遠無奈地走過來,“有什麽事不能回去再說?”

“我等不及了, 如何, 他怎麽說?”

章墨遠笑笑, “你回去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

蔣天縱愣住,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出發?去哪兒?”

“按照慣例,你可以先回去探親。”

“你,你的意思是……”

章墨遠看了他一眼,繼續抬腳朝前走去。

蔣天縱趕緊跟上,“陛下讓我去哪兒?袁州嗎?”

“嗯。”

蔣天縱歡呼了一聲,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側麵。他趕緊把嘴巴閉上,小聲道:“墨遠,你是怎麽辦到的?”

“回去再說。”

“好。”

生怕燕俊喆反悔似的,蔣天縱第二天就收拾東西逃離了京城。

燕俊喆站在城牆上,望著下麵來來往往的人,淡淡道:“他走了?”

郭玉應了一聲,“是,今早天一亮就走了。”

燕俊喆冷笑了一聲,“年節都不過了,就這般迫不及待?”

“蔣大人讀書在外多年,許是急著回去探望親人呢。”

燕俊喆側頭看了郭玉一眼,“你也不必安慰朕,他為何這般急切朕還不清楚?”

郭玉笑笑。

“罷了,走了也好,省的總在朕跟前晃,惹得朕心煩意亂,回去吧。”

“是。”

*

晚上,林言洗了點果子,拿去書房給父子倆吃。

章墨遠在寫折子,糯糯站在椅子上,手中的毛筆甩的**四射,桌麵上一圈黑點。

連他自己衣服上也都是。

林言都習慣了。

可能這就是創作者吧,性質上來的時候什麽也顧不上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家這位創作者都沒有瓶頸期呢。

“糯糯,墨遠,來吃點果子了。”

章墨遠抬頭衝他笑了一下,“好。”

糯糯大聲道:“阿爹,等我畫完這一頁就來。”

林言也不催他們,自己坐在一邊翻看糯糯畫的那些本子。

“墨遠,蔣天縱是不是離開京城了?”

“嗯,今早剛走的。”

“這麽快?”前幾天蔣天縱來的時候還愁眉苦臉的,短短幾天就解決了?

林言好奇地湊上去,問道:“墨遠,你是怎麽說服皇帝的呀?”

章墨遠一邊寫一邊道:“我隻是替他出了個主意,他現在本就沒理清思緒,我隻是給他找了一個機會而已。”

林言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

“這下好了,蔣天縱去了袁州,天高皇帝遠的,皇帝總不能跑這麽大老遠去找他吧。”

章墨遠突然放下筆,“你先前是不是提過修路的事?”

“是啊。”林言點頭,“袁州離京城這麽遠,以後來去基地實在太不方便了。”

章墨遠笑了,“這事說不定有轉機。”

林言愣了一下,“什麽轉機?”

“暫時還不清楚,過陣子再看吧。”

林言一臉莫名,到底什麽轉機啊?

那邊的糯糯放下筆,美滋滋地給自己鼓鼓掌,然後拿著本子跑過來,“阿爹,爹爹,我這個故事實在太精彩了,你們要聽嗎?”

不等兩個爹爹開口,他已經開始講了。

故事講完後,他眨巴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兩個爹爹。

林言笑道:“的確不錯,讓你爹爹給你整理一下,明日就可以放到稚言閣去了。”

“嗯。”

頓了頓,糯糯突然想到了什麽,“阿爹,等明天碰到狗蛋哥哥,我先把這個故事說給他聽吧,我覺得他會喜歡的。”

林言失笑,你就是想找個聽眾吧?

章墨遠好奇道:“狗蛋是誰?”

林言把上回的事情給他講了講,“當時糯糯給了他五文錢,結果那孩子實在太老實,每日都在那裏等,就想把這五文錢還給糯糯。”

章墨遠笑笑,“若是性子好,和糯糯成為玩伴也不錯,正好他在這裏也沒遇上什麽同齡人。”

話雖這麽說,但其實章墨遠想的是狗蛋這樣的性子,將來培養成糯糯的護衛倒是不錯。

第二天,糯糯自己去上次的路口,把他新寫的故事講給狗蛋聽。

狗蛋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等糯糯說完了才問幾個問題。

祁義蹲在旁邊的樹上,仔仔細細地把兩個孩子的互動看在眼裏。

等把糯糯送回家後,他又出來了,找地方打聽一下狗蛋的來曆。

狗蛋隻是街邊小攤主的孩子,打聽來曆自然不用費什麽勁,沒一會兒祁義就進了章墨遠的書房。

“大人,都打聽清楚了。”

“說。”

“狗蛋的娘每日會在家裏做些手工拿出來賣,他爹是個酒鬼,時常偷拿家裏的錢出去買酒喝,家裏的日子過的很艱難,孩子的確是個老實孩子。”

章墨遠點頭,“知道了,你去吧。”

“是。”

*

轉眼年節就到了。

除夕這日,章墨遠晚上要進宮去,所以林言把年夜飯提早到了下午。

糯糯穿的一身紅,襯的一張小臉白白嫩嫩,很是可愛喜慶。

章墨遠在書房,他就去門口探頭探腦。

見章墨遠專注於公事沒注意到他,他就用力跺跺腳,給章墨遠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章墨遠輕笑了一聲,“糯糯,過來。”

糯糯喜滋滋地蹭過去,小爪子故意把自己小荷包的口子扯了扯,要紅包的意思簡直寫在臉上了。

章墨遠低頭看了一眼,驚奇道:“糯糯今日怎麽換荷包了,這麽大。”

糯糯又把荷包的口子扯了扯,“爹爹,今天是除夕哦。”

章墨遠點頭,“爹爹知道。”

見他還是沒有給紅包的意思,糯糯索性跑去自己的藏寶箱裏摸出一顆金瓜子,然後遞給章墨遠。

“爹爹,這是阿爹給我的,我送你一顆。”

章墨遠也不逗他了,轉身把桌上那隻精美的盒子取過來,放在糯糯麵前。

“這是爹爹送你的。”

糯糯兩隻大眼睛裏滿是驚喜,“這麽大呀。”

裏頭一定好多好多金子吧?

章墨遠含笑不語。

糯糯迫不及待地打開,結果發現裏麵居然是個硯台。

糯糯:“???”

他還不甘心地把腦袋伸過去,仔仔細細地把邊邊角角看了一遍,然而除了硯台,什麽也沒有。

章墨遠笑道:“這是爹爹特地給你準備的,喜歡嗎?”

前朝傳奇製硯大師夏文的最後一個作品,世間僅此一方。

在文人墨客眼裏,它的價值根本無法估量。

但糯糯顯然很是嫌棄,“不喜歡啊。”

章墨遠失笑出聲,“這個硯台很有價值,很值錢。”

糯糯表情這才好看了些,“那我可以拿去賣錢嗎?”

“不可以。”

糯糯:“……”

他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那有什麽用,還不是隻能拿來寫字,爹爹的作業我已經寫不完啦。”

說完糯糯就賭氣跑了,跑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轉身回來,把章墨遠手裏的那顆金瓜子給扣走了。

章墨遠笑出了聲。

林言正在廚房切菜,見糯糯氣鼓鼓地過來,疑惑道:“糯糯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了?”

“爹爹啊。”

“爹爹怎麽惹你了?”

林言低頭看見那隻空****的荷包,一下子明白了什麽,“爹爹沒有給你紅包嗎?”

“給了硯台,不喜歡啊。”

林言恍然,“原來那方硯台是送你的呀,那個好像是皇帝送的哦,特別特別值錢。”

“可是爹爹說不可以拿出去賣錢。”

林言笑壞了,“雖然不能賣錢,但可以做傳家寶啊,將來你可以留給孩子。”

糯糯眼睛一亮,“那我可以留給弟弟嗎?”

林言:“……”

哪來的弟弟?

糯糯高興道:“阿爹你說的對,我可以把硯台留給弟弟,讓他替我寫作業,嘿嘿。”

林言:“……”

你倒是想的挺美,弟弟在哪兒呢?

糯糯噠噠噠又跑回去了,大老遠就聽見他在喊:“爹爹,阿爹說硯台可以留給弟弟。”

林言:“???”

章墨遠驚了一下,“什麽弟弟?”

言兒懷孕了?

糯糯高興道:“爹爹說,這個可以當傳家寶留給弟弟,以後就讓他替我寫作業啦。”

章墨遠放下手裏的筆,大步走出來,“言兒,你有身孕了嗎?”

林言無語道:“有沒有身孕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天天拉著他做那種事,肚子是平是鼓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嗎?

章墨遠輕笑,“不清楚,畢竟我們最近日日都……”

林言趕緊打斷他,“別說了,糯糯來了。”

糯糯放好硯台回來,就發現兩個爹爹表情都很奇怪,一個帶著微妙的笑意,一個似乎正在惱怒中。

章墨遠輕咳了一聲,轉頭帶著糯糯去邊上洗了手,然後自覺地過來一道包餃子。

“阿爹,弟弟會喜歡吃餃子嗎?”

林言無奈,“沒有弟弟。”

糯糯很失望,“怎麽會沒有弟弟呢,那妹妹呢,妹妹也沒有嗎?”

都沒有的話,誰幫他寫作業呀。

林言:“……”

章墨遠笑,“糯糯,就算有弟弟妹妹,他們也不會幫你寫作業的。”

“為什麽呀?”

“因為他們不會呀,你要學更難的東西了。”

糯糯才不管,開始胡攪蠻纏,“怎麽不會呢,是不是爹爹你教的不好?”

這下輪到林言笑了。

一家三口一塊兒包了餃子,煮了火鍋,把祁揚和祁義叫來,五個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頓團年飯。

吃完飯,章墨遠就帶著祁揚進宮去了。

祁義留下來收拾碗筷,林言帶著糯糯去院子裏走走消消食。

等祁義收拾好,林言也給糯糯換好了厚衣裳,三人上街去湊湊熱鬧。

糯糯自己掏荷包買了盞燈拎在手裏,高興的不得了。

“狗蛋哥哥。”

林言正在攤子上看人家的妝粉,冷不丁聽見糯糯高興地喊了一聲。

“阿爹,我看見狗蛋哥哥了。”

“在哪裏?”

順著糯糯指的方向看過去,林言也看見了狗蛋。

但他的狀態似乎不太好,衣裳單薄,凍得縮在角落裏搓手,臉上還帶著焦急的表情,似乎在找尋著什麽。

糯糯拉著林言的手走過去,高興道:“狗蛋哥哥,過年好呀。”

狗蛋看到他們的時候眼睛亮了亮,然後他站起身,局促道:“糯糯阿爹,你知道哪裏有大夫嗎?”

“大夫,誰病了嗎?”

“是我娘,但我跑了好幾家醫館都沒有大夫,你能幫我找找嗎,我有銀子的。”

他手腳忙亂地在兜裏摸了摸,摸出幾枚銅板,沮喪道:“先前糯糯給的五文錢,我,我將來會還的。”

林言笑笑,“你先別著急,好好說說,到底怎麽了,你娘現在在哪裏?”

“在家裏。”

“你先帶我們過去看看。”

狗蛋點頭,馬上轉身要走,但被林言拉住,“這邊。”

他們的馬車停在路邊了。

看見馬車,狗蛋明顯瑟縮了一下,這是貴人坐的,他娘說過他們這輩子都坐不上的。

林言拍拍他的肩膀,“上去吧,馬車跑的快。”

糯糯也伸出手,“狗蛋哥哥快上來。”

最終狗蛋還是沒接糯糯的手,他手上太髒了,怕把糯糯的手也給弄髒了。

林言笑笑,沒說什麽。

祁義查過狗蛋,自然知道他家在哪裏,抄了條人少的小道,很快就到了。

“我家就在這裏。”

狗蛋家很小,屋頂還破了一塊,這麽冷的天住在這種地方可想而知,好好的人都能給凍出病來。

“狗蛋,帶我們進去看看吧。”

“祁義,去找個大夫來。”

祁義顯然很猶豫,畢竟他知道狗蛋的父親什麽德行,萬一他回來,夫人和小少爺都會有麻煩。

他想了想,從兜裏摸出一塊碎銀子,找到街上隨便攔了一個人,“勞駕,替我找個大夫來。”

住在這裏的人大多不富裕,一看銀子眼睛立刻亮了,二話不說拿了就走。

祁義抬起劍架在他脖子上,冷聲道:“快一些,我記得你的模樣。”

那人嚇了一跳,“我,我知道。”

見威嚇的效果差不多,祁義便收起劍,“快去快回。”

“誒。”

不知道是銀子的關係,還是那人真的受了驚嚇,他幾乎是把大夫給架過來的。

“狗蛋,讓大夫給你娘瞧瞧。”

大夫皺著眉進門,大過年的被人從屋子裏拖出來大概誰的心情都不會好,而且還是來這種地方看病。

但進了屋看見林言,他就愣了一下。

畢竟這樣一個精致出眾的哥兒,和這間破敗的屋子實在是格格不入。

林言拉著糯糯去邊上等。

大夫診脈很快,“是染上了風寒,我開個方子,你去藥房裏抓藥一日煎兩回喝下。”

林言笑:“多謝大夫。”

狗蛋把身上所有的銅板拿出來捧在手心,“大夫,這些錢夠嗎,不夠的話我改日再……”

林言替他給了,大夫把方子留下就走了。

狗蛋臉漲得通紅,窘迫道:“糯糯阿爹,這些錢我會還你的。”

林言知道章墨遠查過狗蛋,並且想過讓他做糯糯的護衛,祁義和他說過。

他笑了以下,“你願意將來給糯糯做護衛嗎?”

狗蛋愣住,“我,護衛?”

以為他不懂,祁義還特地怕了拍自己,“就像我這樣。”

狗蛋眼裏閃過一抹不敢置信,“我,我什麽也不會。”

祁義笑道:“你現在還小,我和我兄長會教你的。”

狗蛋眼神明顯心動了。

他娘總說他們這輩子就是這個命,所以要認命,狗蛋雖然不明白,但也信了。

可是現在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狗蛋看了眼邊上笑眯眯的糯糯,毫不猶豫道:“我願意,我會好好做的。”

林言摸摸他的腦袋,然後從兜裏取了點銀子給他,“這是你的工錢,我先提前預支給你,還有那五文錢,也算預支給你的。先把你娘救了,之後就來北邊的工部尚書府吧。”

雖然不明白工部尚書具體是什麽職位,但狗蛋知道這是朝廷的大官,看向林言和糯糯的眼神裏便多了幾分敬重。

祁義把林言和糯糯送回家,然後又出來了。

他對狗蛋有些同情,怕那些銀子被他爹給搶走了。

沒想到狗蛋小小年紀居然十分穩重,自己去藥房裏抓了藥,還買了藥罐子回來煎藥。

祁義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

今年的守歲宴在曹國公府上,天剛黑人就都到齊了。

隻除了申國公夫人。

一群人圍在曹國公夫人身邊,笑著提起她。

“怎麽還沒來,都什麽時辰了。”

“聽說她滿京城搜羅奇珍異寶,也不知道搜羅到了沒有。”

“肯定沒有吧,要是有怎麽會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前陣子京城那個美人魚傳說大家聽說了沒有?”

“誰沒聽說過呀,還有那顆人魚之淚,據說世間獨此一顆,連宮裏都沒有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呀。”

“什麽半人半魚的妖物,多半是奸商編出來哄人的。”

“國公夫人了您說說,您見過那麽多珍珠,到底有沒有人魚之淚那麽大的呀?”

曹國公夫人笑著抬起手,還沒開口就有眼尖的注意到了她手指上戴著的戒指。

那是一枚翠玉戒指,裏層一圈是金,外層是上好的翠玉,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珍珠。

“這珠子真大,莫非這就是那顆人魚之淚?”

曹國公夫人眼神閃了閃,其實她也去看過人魚之淚,但她去太晚了,人魚之淚已經被人買走了。

她立刻逼問買家是誰,但林言以不能透露買家信息的理由推拒了。

曹國公夫人是個謹慎的人,雖然她從林言那兒旁敲側擊來的信息並不能指向申國公夫人,但她還是趕緊讓人搜羅到了這顆珍珠,再怎麽樣也不能被比下去。

現在看申國公夫人一直不來,她就放心了,看來那位買主真的不是她。

如果是她,怕是早就來炫耀了。

曹國公夫人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淺淺地笑著,這樣一來,大家幾乎就確定了。

眼前這顆的確就是人魚之淚。

其他人一聽人魚之淚出現了,趕緊擠過來看。

“不愧是美人魚的心碎之淚啊,瞧瞧這色澤,閃的人眼花呀。”

“可不是,比煙花還要美呢。”

“國公夫人真是好福氣,聽說得到人魚之淚的人就能得到美人魚的祝福,一生順遂榮華富貴呢。”

“怎麽這些好事都讓國公夫人一人得了呢。”

曹國公夫人笑得有些得意,故作謙遜道:“什麽一生順遂榮華富貴,都是唬人的,一顆珠子而已,哪裏就這麽神奇了?”

就在眾人或真或假的羨慕聲中,申國公夫人終於到了。

“怎麽如此熱鬧?”

她今日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襖裙,襯得膚色白皙,不知道是衣裳的原因還是別的,總覺得她看起來比去年還要年輕似的。

庭院裏鴉雀無聲。

申國公夫人笑得很是得體雍容,“怎麽我一來大家就不說話了?你們方才在瞧什麽?”

站在曹國公夫人身邊的美婦笑道:“我們在瞧國公夫人手上的人魚之淚呢,你也要來瞧瞧嗎?”

這位是站在曹國公夫人這邊的,所以當著申國公夫人的麵,直接稱呼曹國公夫人為國公夫人。

申國公夫人輕笑了一聲,“人魚之淚?”

“是呀,就是那顆名滿京城的人魚之淚,你還沒見過吧,據說得到它就能一生順遂榮華富貴呢。”

“是嗎,我倒是沒聽他說過。”

申國公夫人嘴裏的“他”自然指的是林言。

她說的小聲,大家也沒在意。

“夫人,聽說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搜羅寶貝,不知道搜羅到了沒有?”

去年申國公夫人輸得很慘,所以今年大家都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在等她。

不過明麵上隻有曹國公夫人和她身邊幾個人敢表現出來。

其他人再怎麽樣也會做出期待的模樣。

申國公夫人笑著走過來,隨著她緩步走近,大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掛著的那顆墜子。

不對,那分明是一顆珠子。

申國公夫人的墜子不像曹國公夫人那顆,還用金和翠玉做陪襯,她隻配了一條銀鏈子,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事實上也根本不需要,這顆珠子自己就夠閃耀了,再加陪襯隻會顯得畫蛇添足。

眾人瞪大了眼睛。

為什麽這顆珠子這麽大,這麽亮?

剛才她們都覺得曹國公夫人那顆人魚之淚已經夠大夠亮了,結果話音還沒散盡呢,申國公夫人又戴了一顆更大更亮的來。

不對,眾人心裏同時閃過一個疑問,剛才曹國公夫人那顆,到底是不是人魚之淚?

畢竟申國公夫人那顆簡直可以碾壓這顆,而且從尺寸和外觀上來看更符合傳言中人魚之淚的模樣。

眾人紛紛拿懷疑的眼神往曹國公夫人那邊瞟。

申國公夫人走過去,拉起曹國公夫人的手看了一眼,這下兩顆珠子幾乎靠在一起了。

對比簡直……慘烈。

申國公夫人那顆根本就是碾壓級別的。

仔細看的話,曹國公夫人那顆似乎也不夠圓,表麵還有橫紋。

奇怪,剛才看的時候明明十分出眾,現在卻被襯得灰頭土臉。

當然,灰頭土臉的不止是珠子。

還有人。

曹國公夫人麵皮漲得通紅,剛才看清對方的珠子那一瞬,她就明白了。

先她一步的買家就是自己的死敵,而她今天,注定是麵子裏子都丟盡了。

“妹妹這顆居然是人魚之淚,賣給我這顆珠子的人,也說我這顆是人魚之淚呢,難道我們都被騙了嗎?”

在座的哪還有不明白的?

就連剛才站在曹國公夫人的幾個也不說話了,甚至還偷偷地往邊上挪了挪。

大家立刻把申國公夫人圍起來,驚歎聲不絕於耳,比剛才還要熱鬧。

“這人魚之淚真有那般神奇麽,我怎麽瞧著國公夫人都變年輕了呢。”

聽著“國公夫人”四個字,曹國公夫人暗自咬了咬牙。

申國公夫人一邊拿餘光瞥她,一邊笑道:“也沒什麽神奇的,就是我最近夢裏頭總能聽見美人魚對著我唱歌呢,唱的什麽我也不懂。”

“至於你們說我變年輕,可能是因為珍寶坊的林老板送我的草露吧,每日用兩回,我才用了幾日就仿若脫胎換骨一般,著實神奇。”

說著,申國公夫人就從手邊的袋子裏摸出一隻精致的瓷瓶給身邊的人每人倒了一點。

“這東西擦著真舒服,味道聞著也宜人。”

“是呀,拿來擦臉更神奇呢,妝粉都服帖多了。”

“竟有這般神奇之物。”

試過的人都心動了,連沒過來的那些人都踮著腳往這邊瞧,不顧雖然看不清楚,但大家都把珍寶坊的林老板記在了心裏。

回頭就去珍寶坊瞧瞧。

申國公夫人從袋子裏又取出一隻精美的瓷罐,“這香膏也是林老板送的,和草露一個味兒,你們試試?”

“難怪我總聞著國公夫人身上香香的呢,原來是因為這個。”

申國公夫人笑道:“這些東西帶著也方便,那草露我沒事就拿出來擦擦手,就這幾日,第二瓶都快用盡了。”

大家紛紛湊過來看她的手,果然潤澤細膩,在座的好些年紀比申國公夫人小不少,但手拿出來卻根本不能比。

今日因為人魚之淚,申國公夫人贏得痛快,所以她投桃報李,順帶著替林言宣傳宣傳。

左右也就是幾句話的事,不費什麽力。

而且林言瞧著是個有本事的,說不定以後也能給她弄些個奇珍異寶來呢。

申國公夫人笑得愜意,她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