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淵歎了口氣：“他們是有過一個兒子的，據說那孩子從小就很爭氣，阿貴叔是村裏的木匠，手上比較寬裕，才有錢送孩子去上私塾。
這個孩子也很爭氣，努力通過了威遠書院的考試，刻苦學習。威遠書院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阿貴叔和桂花嬸子也沒辦法及時關注孩子的狀況。
沒到一年，他們的兒子就性情大變，原本很活潑也很機靈，自從去了威遠書院後，就變得鬱鬱寡歡，後來在威遠書院……沒了。”
江棲月瞪大眼睛：“啊？難怪……我就說嘛，阿貴叔和桂花嬸子年紀這麽大了，怎麽會沒有孩子呢。那……他是怎麽死的？”
裴寂淵搖搖頭：“我都是聽阿貴叔說的。他當時接到書院的通知過去領屍首，書院的人說是他自己貪玩爬樹，摔下來後跌進了水缸淹死的。
但阿貴叔看了，他身上有好多被打出來的傷，有新有舊，而且他們的兒子從小就很聽話，也不會爬樹。阿貴叔覺得兒子死的有疑問，就報官了。”
江棲月心下一緊：“威遠書院是整個威縣最大的書院，之前江家的兒子江景辰也在那裏念過書。隻怕縣衙不會查到什麽的。”
裴寂淵點點頭：“你說得對，縣衙詢問了威遠書院的人，所有人都說是他的死是個意外，阿貴叔也無可奈何。這件事都過去很多年了，不過阿貴叔和桂花嬸子一直沒再有孩子。”
江棲月歎了口氣：“真是造孽。”
“我知道這些事，所以知道威遠書院不是什麽幹淨的地方。沈夫子學問不錯，不過估計是太剛正不阿，得罪了威遠書院，他的學生都沒法考入這個書院。”
江棲月搖搖頭：“那不管，就算是能考，我也不讓孩子們去。”
裴寂淵附和：“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和沈夫子約好了，明天帶裴毅軒過去。”
江棲月想了想，突然抓著裴寂淵的衣裳問：“既然沈夫子連出不起學費的貧苦孩子都願意教，你說他會不會收女弟子？或者小一些的孩子？”
裴毅軒愣了一下：“你是說……玉瑩和小寶？”
江棲月點點頭：“是啊，那天我聽小寶說，姐姐提起過上學，隻是一般的私塾和書院應該都是不收女子的，所以玉瑩很失落。
至於小寶嘛……我單純隻是覺得他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要是裴毅軒和玉瑩都去上學了，他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不說，也無聊啊。”
裴寂淵思索了一下：“那明日一起去，問問沈夫子的意思。”
江棲月眼睛一亮：“好！我點些銀子，要是沒問題，明日直接交了三個孩子的束脩。”
次日清晨，江棲月和裴寂淵牽著三個孩子來到清心齋。沈硯正在院中煮茶，見他們進來，沈硯有些意外：“怎麽……”
裴寂淵開口介紹：“這是我娘子，這三個是我的孩子，大女兒玉瑩，二兒子毅軒，還有個小兒子。”
江棲月將三個孩子往前推了推：“我想讓他們都跟著先生讀書。”
沈硯捋須的手一頓有些意外地看了玉瑩一眼：“女子也要讀書？”
“為何不可？”
江棲月不卑不亢，據理力爭：“女子同樣有明理求知的權利。讀書識字，方能明辨是非，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昨日我夫君跟我說了，夫子心懷大義，即使沒有錢出學費，您也願意教，想必也並不在乎世俗枷鎖。”
玉瑩感動得眼眶都紅了，她確實很羨慕那些能讀書的孩子。
裴玉瑩原本就是三個孩子裏年紀最大的，懂事也很早，許多時候不想給裴寂淵和江棲月添麻煩，她知道書院和私塾一般都不要女子，隻有有錢人家才能去上專門的女塾，或是直接請女先生。
所以她從來沒跟江棲月和裴寂淵提起過這些事。
也不知道江棲月是怎麽知道，她有這個願望的。
沈硯非常讚同地點頭：“好一個“過自己想要的人生”！說得好，說得真好！”
他突然拍案而起，“老夫活了六十載，還是頭一回見你們夫婦這般通透豁達的人。我瞧你們倆應該也是讀過書的，想必孩子不會差。”
他蹲下身，平視著玉瑩：“小丫頭，你可想讀書？”
玉瑩緊張地攥著衣角，卻堅定地點頭：“想！您……您手下我吧，我一定好好努力，我不會比男子讀書差的！”
“好！好！”
沈硯開懷大笑：“你這個女娃娃，我收了，還有這個小的，我一樣教。從今日起，你們三個都是我的學生！”
小寶驚奇的瞪大眼睛：“老爺爺，我、我也能學嗎？”
沈硯彎腰，拍拍小豆丁的頭：“當然。”
沈硯要的學費不算便宜，三個孩子每人每年一兩銀子，不過裴寂淵和江棲月現在是不差錢的主，而且如果是跟著沈老爺子的話，也是值得的。
三個孩子從此都有了正事，早上江棲月和裴寂淵開業時把他們揪起來，裴寂淵負責送他們去書塾，中午再送一頓飯，晚上接回來。
鹵肉鋪的雜物間收拾出來後，裴寂淵又著手打了好幾個灶台，這下可以同時鹵好幾種口味的鹵肉了。
上次江家給阿成和周嬸開了那麽誘人的條件，他們都不曾動過竊取秘方的心思，足以見得人品還是不錯的，周嬸年紀大了，身體不算好，但勝在辦事妥帖。
阿成雖然年紀不大，但人很機靈，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難得碰到江棲月和裴寂淵那麽好的東家，幹起活來都是盡心盡力的。
“我們請一個賬房管錢收賬，阿成負責管理其他人，以及保管核心調味和香料配比，周嬸協助他管理店鋪，還有采購食材。”
江棲月掰著指頭盤算：“這樣咱們每天傍晚過來收一次賬就好了！”
裴寂淵點頭：“可以。你不是想把之前那種烤串也開成店嗎？我都給你看好兩間鋪子了，就等你挑。”
江棲月喜出望外，剛想說什麽，鹵肉店裏突然烏泱泱衝進來一群人。江棲月抬眸，和滿眼恨意江彩月直直地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