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棲月點點頭:“那就最好了。”

“對了,裴娘子,你打不打算把你家小軒送私塾啊?我已經在給我家小滿攢束脩的錢了。”

花娘的話倒是提醒了江棲月。

裴毅軒這小子也到了該讀書的年紀了,小寶之前好像說過,玉瑩想讀書,但威縣目前隻有一個女塾,還在城那邊,玉瑩一個姑娘家,離家太遠讀書,會不太安全?

江棲月想了想,轉身去找裴寂淵商議此事。

“毅軒快七歲了,是不是該送他去學堂了?”

“之前在桃花村的時候我打聽過這件事。隻是桃花村的村塾要年滿八歲才收人,所以這事兒就擱置下來了。

不過威縣裏麵倒是有幾個私塾和書院。我打聽一下,哪兒的比較合適吧。”

江棲月突然想到了什麽:“哎,那天我似乎看到離咱們鋪子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書塾,是什麽情況啊?

離咱們鋪子這麽近,如果小軒在這兒讀書,會很方便的。”

江棲月突然想到這件事,問了一句。

裴寂淵皺起眉:“我怎麽不知道是個書塾?在哪啊?”

裴寂淵順著江棲月指的方向找去,在街角一處僻靜的小院前停下腳步。

院門上掛著塊斑駁的木牌,上書“清心齋”三字,筆力遒勁。

還是江棲月腦子好使,無意中路過也能注意到,這兒還有個小書塾。隻是……這兒似乎沒有學生呢。

推門進去,隻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蹲在菜畦邊除草,聽到動靜頭也不抬:“若是來求學的,請回吧,老朽這裏不收學生。”

“為何不收學生呢?”

裴寂淵看了看裏麵的布局,明明是有幾張學案的,隻是看起來很久沒人用過了。

老者支起身子,打量了裴寂淵幾眼:“你家裏誰要念書?”

“我兒子。”

“哦?你給孩子選師傅,不知道問問情況嗎?”

老頭語氣很衝。

裴寂淵倒也沒生氣:“這不就是來問了?”

“回吧,回吧。”老者擺擺手,不再搭理他。

裴寂淵追問:“我能問一句,您為何不收學生了呢?”

老者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你可知威遠書院?”

裴寂淵頷首:“這個我倒是知道,威縣最大的書院,整個威縣大部分的童生都是那兒出來的。”

老者冷哼一聲:“知道就好。我和那兒的掌事夫子有世仇,隻要是我的學生,威遠書院一概不收,明白了嗎?”

裴寂淵並沒有被嚇到:“夫子傳道授業,是為了引導學生走向正途,成為一個頂天立地,坦坦****的君子。

威遠書院雖然能送出不少童生,但掌事夫子能因一己私仇而遷怒無辜學子,不顧真才實學,以權壓人,即使是能將我的孩子教成狀元,我也不稀罕。

我所求不多,不求我的孩子們能登科拜相,隻是為了讓他們讀書明理,做個無愧天地無愧自身的人。”

老者渾身一僵,這才站起身,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裴寂淵一番。

裴寂淵注意到了老者腰間破損的荷包後,眼神一閃。

“剛剛裴某所言,都是真心話。我為孩子擇師,隻看夫子的學問和人品。”

老者感慨萬千:“想不到這小小威縣,還能有你這般見識的人。好,你這脾氣,老夫喜歡。你隨我進來吧。”

裴寂淵走進教室看了看,環顧四周,發現院牆上掛著一幅山水圖,筆墨酣暢,意境深遠。

“這畫……”

老者這才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怎麽,你還懂畫?”

裴寂淵搖頭:“我不通此道,隻是覺得這畫……很特別。”

“哼,算你有點眼力。”

老者拍拍手上的泥土:“這是老朽閑來無事所作。”

“敢問先生,現在還收學生嗎?”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眼中精光閃爍:“老朽姓沈,單名一個硯字。年輕時也曾中過秀才,到州府一級的書院讀書。不過後來嘛……”

他指了指牆上那幅山水畫:“後來厭倦了那偽善的官場和書院,就沒再繼續科考,回來雲遊四方,教書育人。”

裴寂淵點點頭:“我明白,您的學問一定不淺。我看到了,您腰間的荷包,是州府一級的書院給學生發放的。若是我沒認錯,需要整個學年連續考核第一,方能獲此獎勵。雖然隻是個錦囊,但含義非凡。”

沈硯饒有興趣:“你是何人啊?這也能看出來?”

裴寂淵頓了頓:“我?我隻是個獵戶,現在跟我娘子開了間鋪子,就在東邊不遠處,月棲鹵肉。”

沈硯恍然:“哦,原來是你們。嗯,你家鹵肉很香,這我倒是知道。成了,我男難得遇見你這麽投緣的人。”

沈硯擺擺手:“往事不必追憶了,不過老朽這些年雖隱居於此,但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從未放下。”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裴寂淵:“若你信得過老朽,我必當對令郎傾囊相授。”

“不過……”

他話鋒一轉:“老朽教學有三不教:不教紈絝,不教蠢材,不教心術不正之人。”

裴寂淵鄭重抱拳:“犬子雖頑劣,但心地純善。若先生不棄,明日我便帶他來拜師。”

沈硯哈哈大笑:“好,你帶他過來見見我吧。”

正說著,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探頭探腦地進來:“沈爺爺,今日還教我們認字嗎?”

老者臉色立刻柔和下來:“你們等一會兒,我這就來。”

裴寂淵有些意外:“這些孩子?”

“是那邊老街棚戶的一群孩子,家裏都貧苦得很,父母家人為了生計奔波,沒空管他們。我就叫他們沒事到我這兒來讀書,好歹識得幾個字。”

裴寂淵挑眉:“不收費?”

沈硯斜了他一眼:“這些孩子家裏飯都吃不起,哪有錢出學費。”

“分文不取也願意傳授知識,先生大義。”

裴寂淵起身:“我回去告訴我娘子,明日來拜師。”

當晚,裴寂淵將沈硯的情況細細說與江棲月聽。

“威遠書院表麵風光,實則暗藏齷齪,幾番鬧出人命。”

裴寂淵眉頭緊鎖:“你還記得桂花嬸子和阿貴叔嗎?”

江棲月點點頭:“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