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待在黃媽家裏,已是半月之久。
蘇念尾在聽完銀風的身世後,內心莫明產生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愫。不知是因為他那過於辛酸的成長史打動了她,還是因為他不求回報的幫助使她心懷感動。反正,她一直默默守在老宅裏,為的就是與他再見一麵。
半月,他一去不返,任誰打聽也杳無音信。
蘇念尾知道,他走了,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像他曾經說的,這個世界容不下他,太多人為表相所迷,不分世間醜惡,就拿修塔來說,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他選擇離開是正確的,去一個沒有世俗紛爭煩惱的地方,也許更能好好生存。
斂好心神,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蘇念尾收回了所有的注意力。暗忖,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要齊聚四顆靈珠,必定要付出一翻辛勞,在這裏苦等是無濟於事。
想到這裏,蘇念尾徑直竄入前廳,然後找到黃媽,一臉鎮定的說道;“黃媽,我想離開這裏可以嗎?”
聽了蘇念尾的話,黃媽似乎並不驚訝,反而淺笑了起來;“姑娘,你終於要走了?”
“難道你知道什麽嗎?”蘇念尾詫異的望著這位老人,她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兩隻小小的眼睛有點渾濁,他的手,有小薄扇那麽大,每一根指頭都粗得好像彎不過來了,皮膚皺巴巴的,有點兒像樹皮。如此淳樸的一位老婦人,但她的話卻似暗藏玄機。
黃媽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我並不知道什麽。隻是少爺,早就猜到你要離開,所以臨行前有些話要我告之於你,能聽與否,還看你自己!”
“還請黃媽一一相告!”
銀風有話要說?為何不當麵告訴自己,卻要眼前這個老媽子告訴她?是什麽話,這麽神秘?
“姑娘不必害怕,少爺說,姑娘此行必經大風大浪,凶險萬分。你所要之物,會盡數得到。可是,萬事兩難全,姑娘也可能為此搭上性命。此生注定一劫,能否逃過,還在姑娘的一念之間!”
“什麽意思?”
“這老婦就不知道了,隻是銀風公子的話,我已經一字不差的帶到。是否決定去留,還憑姑娘自己做主!”
聽著黃媽那滿是滄桑沙啞的聲音,蘇念尾仿佛在聽她訴說一個古老而充滿懸疑的故事。那故事有些悠遠,深長,那一切的一切似乎說的與自己無關。卻讓人感覺,故事隨時可能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又好像,這一輩子都不會與自己有任何關聯。
太複雜的感觸讓蘇念尾頭痛不已,銀風為什麽要說這些,是想告訴她些什麽嗎?還是在暗示,她此次會有生命危險?不,既便如此,她也會昂然前去,哪怕是死,她也不會留在這個一樣農舍裏畏縮不前的過一輩子。她是誰,蘇念尾,一個從二十一世紀的穿越女子,也許她已經死了很多次,但事實證明她仍活著。所以,她要為她想要的一切去奮鬥,她要讓曾經死去的自己,再活過來!
“姑娘,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你走吧!”就在蘇念尾沉吟的同時,一旁的黃媽已經雇來了馬車,然後滿是親和慈愛的朝蘇念尾笑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意思?”她愕然不解,不錯,她雖想要離開,但並沒有說出來啊!
黃媽恬淡一笑;“回為從你的眼神,我看出了你的決心。你是那樣的清高孤傲,這裏本不是你該來之地。銀風少爺說過,你是天上的鳳凰,既然不能留下,就注定要翱翔天際,睥睨眾生!”
“我是鳳凰?為什麽這麽說?”
“我也不知道,反正少爺是這麽說的,他的話一向不會錯,所以我一直相信。他說你是鳳凰,那你就絕對是鳳凰!”
“我…..”說到這裏,蘇念尾竟哽咽了起來,同時,望著黃媽那鬢白的雙角,還有那如柴一般枯瘦的臉頰,頓時心下一股悲涼蔓延。此刻,再也無法自控,她一把抱住她,貼在她溫暖的心口嗚咽起來。
第一次,她哭了,放聲大哭。比起從前的默默流淚,這次的她哭得如此暢快。因為,第一次有人,會發自心底如此看待她,並沒有諷刺與溪落,而是給以了最信任的眸光。
“傻孩子…….你怎麽了?”黃媽一邊拍打著她的背,一邊好言安慰。
“黃媽……..你和銀風公子,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人!”說到這裏,蘇念尾把頭貼得更深了,她眼眶熱淚泛濫;“所以,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們,好想和你們一起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但是…….”
“孩子,我知道你有你的責職所在。走吧,上了馬車,一直往東行一百厘,就能入東秦國的城門,到時候去哪尋找你要的一切吧!記住,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想通了,還可以回到這裏,我看得出來,銀風公子也很喜歡你,否則不會在臨走前,對我再三囑咐。”
“黃媽,我記住了!”
“乖,去吧!”
踏上馬車那一刻,蘇念尾的眸子就像關不上閘的水庫,任洪流奔流。
馬車一路搖晃前行,她的熱淚也揮灑一路。
這淚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動,與不舍。
………………………………………
顛簸的感覺,又讓她想起了兩個月前,炎烈也是這樣帶著她踏入了烏礓的領土。
那個讓她再次受到恥辱,再次受到傷害的地方,讓她這一生都為之痛恨。是的,她討厭烏礓,討厭修塔,甚至討厭那裏的一切。
現在,終於能再回東秦,她的心似乎瞬間暢快了些多。就連這次,一連趕了幾個時辰的山路,她也沒有頭暈想吐的跡像。
就這樣,馬車在黃昏之時,駛入了東秦國的最臨邊界的“茶城”。
蘇念尾下了馬車,徑直找了處嫻雅之地休息。
望著遠處如火般燃燒的夕陽,她驀地又想到多日前被修塔圍禁在床榻下,用桌椅避火的危險情景。
若不是她在慌亂中,碰到了榻下的機關,得以落入銀風的密室,恐怕現在已經魂歸九天了吧?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險象環生,蘇念尾被白紗隱去的唇畔,瞬間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苦澀微笑。
“姑娘,是打外地來的吧?”
就在蘇念尾正為從前的過往,略為失神之際,這時耳畔卻突然響起一道厚重微帶痞氣的男子聲音。
她愕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幹精瘦小的年輕男子。隻見他一身市鄉徒的打扮,臉色焦黃,兩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著,狡黠的小眼睛裏裝著兩隻滴溜溜轉的眼珠子。
“是的!”從她的第一直覺來說,眼前這個男子對自己一定是有利可圖,否則不會隨意上前搭訕。所以,她很不歡迎的就站起身來,拍拍身上塵土,打算離開。
“姑娘啊,這裏壞人可多了,不是我說你,自己的行李盤纏可要放好啊!要是沒了,估計天這一黑,連個落腳處都沒有!”男人說完,便賊笑賊笑的盯著蘇念尾渾身打量,眸光最終落在了那張被白紗遮去的臉上。
聽這人一說,蘇念尾反射性的就摸摸袖中錦鑲,果真,黃媽給她的銀子,還有值錢飾物,無一存留。
她驚懼的睜大眼瞪,一臉不可思議的朝那人望去;“你………”
那人似乎明白了蘇念尾的意思,當即退後數步一臉不相幹的說道;“別別……..你可別認為是我啊,我隻不過剛巧看到有人碰了你一下,所以上前來提醒你的。你不能反咬我一口啊,我是大好人啊!”
“是嗎?那謝謝了!”蘇念尾咬牙的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喂,別走啊!”說著,那個男子竟厚著臉皮的攔上前來,那張牙舞爪的模樣,頓時攔住了蘇念尾的去路。
她忍無可忍的怒道;“你想幹什麽,敢胡來,我可就喊了!”
“哈哈,姑娘,我都說了我不是壞人,我隻是想幫幫你而已!”
“幫我?”蘇念尾一臉諷刺的喝道;“不需要。”
“嘿嘿,現在不是嘴硬的時候,你沒有銀子,一會吃飯,住宿去哪?還有,這天就快要黑了,周圍的店鋪也快打烊了,到時候你一柔弱姑娘要在這裏城裏瞎晃蕩,遇上了什麽壞人,那可是要惹出事來的!”
望著眼前這狡猾男子說著這些恐嚇的話語,蘇念尾水眸一翻,一臉不屑道;“壞人?我看是你吧!”
“那可不見得,茶城可是東秦的邊境之城,然而,離烏礓小國最近的地方。想必最近姑娘也聽說了,兩國馬上就要開戰了,最近有不少烏礓國城民逃入茶城做亂,那些綁架人口,要挾人質的事,可沒少幹。姑娘,你要是不怕的話,那就隨你。我肖二熊,可就真不管了!”
說著,那個長得尖瘦狡猾的小子,便做勢離開。
“喂,等一下!”蘇念尾連忙叫住此人,剛剛的那些話,完全讓她震驚不已。
“怎麽了?怕了吧?”那廝得意的轉過身,一臉幸災樂禍的問道。
“我問你,兩國開戰。是真是假?”
“隻要是茶城的百姓,誰都聽說了!”
“他們為什麽要開戰?”
“這閑蛋疼的事就不該我們小老百姓管了,反正那些皇帝老子,一個個架子端著,看誰不順眼,就頒個命令,發兵就是好幾十萬,不拚個你死我活啊,看似不會罷休!唉,最終倒黴的,還是我們這些苦命的百姓啊!”
“這………這是真的嗎?”蘇念尾微怔的愣在原地,完全忘了此刻的危險。
“當然真了。哎我說,我都講了半天了,我現在想告訴你,我可以帶你去個地方,至少吃住不成問題,你去不去啊!”
“我去……”已經完全迷糊了的蘇念尾,來不及多想就回答了。
“那走走,我們現在就去!”
肖二熊聽罷蘇念尾的回答,當即挽著她就朝西街最熱鬧的“煙雨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