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秋意的河塘下了些細雨,絲絲涼意灌人心脾。調零的花瓣在風中搖曳,帶著一絲悲涼與淒然灑下竄竄水滴。晶瑩的水珠兒打在湖麵,再次蕩起圈圈漣漪。
湖中,倒影著他頎長而挺拔的身影,他的笑容如溫煦的陽光,帶著淡淡的暖意照在她的心間。
他捧著她的雙肩,明亮的眸子全是幸福的滿足。他語氣很專注的說;“尾兒,這幾天你怎麽了,好像一直悶悶不樂,是否有什麽心事?說來朕聽聽好嗎?”
她轉過身回望他的笑,自己也苦澀的笑了;“沒事,過兩天就是中秋了,我有些思念家人罷了。”
“你想家了?可是你爹的舊部親屬現在都發配到了別處,恐怕…..說到這裏,東陵褚天在顧慮的同時,不免對蘇念尾抱有一絲愧疚。不錯,看到她如此傷懷,他不免微微為她心疼。
“小鬼,我隻是說說罷了,你別當真!”她淡笑著勾起唇,在這裏她是永遠找不到家的。
他似乎瞧出了她臉上更陰晦的那層憂傷,當即將她攬在懷中道;“尾兒,朕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但朕一定會找機會補償你。你看這樣可好,明日朕在宮中設宴,讓你也感受感受其中的熱鬧?”
“還是不要了,我不喜歡熱鬧,尤其是在宮裏。”
“怎麽了?”看她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他寵溺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我要你明天來這裏陪我就好。”她仰頭望著他,水眸燦若明星。
他無法抗拒的點點頭;“好,朕答應你。”
她朝他莞爾一笑,微涼的手指撫上他的發梢,卻突然想起什麽,水眸迅速黯然下來。
東陵褚天微微一驚,下一秒緊緊握住她的柔荑,一臉憂鬱的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蘇念尾望著那雙溫潤如玉,一如記舊中不曾抹去那般的明朗,她有些痛苦的想到另一雙仿若寒冰,透射著冷光的眸子。她微微心痛道;“小鬼,我一直想知道,你與雪寒他究竟怎麽了?”
說到東陵雪寒,握著她手的東陵褚天,手明顯一僵,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為什麽提起他?”他的話很冷,讓她在心底打了個寒顫。
“我隻想知道,你們兄弟二人為何會像今日這般水火不相容?”
“這你無需多問,一切會過去的!”
“不,我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你們兩人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任何一方受到傷害。”
現在的她,有說不出的懷念那時可以拋開一切,為了兄弟之情而並肩做戰,共同治理天下的純真兩位少年啊,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兵戎相見,分不清敵我。這是,多麽讓她痛心。
望著她毅然堅定的眸光,東陵褚天隻能埋頭服軟,隨後長長歎了口氣道;“你真想知道?”
她平靜的點頭;“小鬼,你就別瞞我了。”
他沉默了片刻,便將頭抬了起來,眸子恬淡的望著湖麵,思緒有些縹緲遙遠。
蘇念尾就這樣靜靜的望著他,他說;“當初,雪寒在你未嫁烏礓時就疏離了朕好一陣子,後來在你嫁入烏礓以後,他找朕大鬧幾次,每次都不歡而散。從那一刻起,朕知道他開始怨恨朕。再後來,烏礓傳來你死的消息,那段時間是東秦國最平靜也最萎靡的一段時間。”
“這是為什麽?”
他突然冷嘲一聲,臉色帶著涼薄的氣息,朝她望都去;“因為他和朕一樣,都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你。”
蘇念尾指尖一抖,呼吸陡然一緊,隨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絲苦澀笑了;“那不叫愛。”
是的,他們是她看著長大的,充其對她不過是依賴,但絕對不是愛。
“雪寒對你是不是愛朕不知道,但朕可以肯定,朕是愛你的。當初眼睜睜看你遠嫁烏礓,朕當時心灰意冷,絕得生無可戀,內心空無一物,有種拋棄一切的念頭,你知道嗎?”
望著他灼熱的眸子,以及沉浸在昨日的悲傷痛苦情緒,她鼻尖一酸,狠狠的撲進他的懷中,又哭又嗔的責罵道;“我不知道你會愛我,我不知道……當時,我實在沒有信心留下來,我不僅是一個被毀過容顏的女人,而且也是被人拋棄過的女人,我不配得到你的愛,我也不敢奢望你們的愛…….”
“笨女人,你真傻…….其實,朕愛你,並非你的容顏,從第一次朕在比翼園遇見你時,就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好的,從那一刻起,朕的心就再也沒有放下過你。”
“可是雪寒他卻與你……”
“不要緊,為了你什麽都值得。”
他輕啄她的眉心,以傾訴這些年來的思念以及對她的愛意。
她的眼眶又開始泛濕,為了不讓淚水矯情的滴落下來,她一直仰著頭想把淚水撐回去。可是在東陵褚天吻她的那一刻,她笑了,笑容很美,淚水也滴落了。不過那淚,很透明,很晶瑩,可以看得出,那是幸福的。
“雪寒以為是你讓我去的烏礓,所以把我的死歸咎於你的身上對嗎?”終於,她知道他們之間為何反目,原來,完全是為了自己。
東陵褚天沒有說話,隻是斂下眼眸,看得出來,他是默認了。
蘇念尾內心一陣難受,輕輕的吻了吻他的臉道;“既然你們二人不和,為何雪寒會與東陵修為伍,為什麽寧願背棄他的親兄長,也要與東陵修在一起?”
難道雪寒不知道,其實傷害她最深的那個男人才是東陵修,而不是東陵褚天。
“因為皇叔給了他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她敏銳性的望著他。
“好像是一顆靈珠,傳說中的四大靈珠之一的封塵珠。”
“封塵珠……”蘇念尾臉色刷的一白,是的,她早該想到是這個東西了。東陵雪寒,竟然為了這顆靈珠而背棄東陵褚天,放棄自己的原則。他是真的需要這顆珠子,還是因為當初自己的一句話?與其說,是為了自己,他也已經學會了不擇手段?
心一陣陣的抽搐……整個人是那麽的無力……原來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你怎麽了?臉色怎麽會如此不好?”
“我沒事,我隻是覺得,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不該來到這裏。”她無力苦笑,是的,若不是她無意來到這世界,他們兄弟一定會同心協力,共同創造這個繁華昌盛的江山,現在卻因為她,江山不保,兄弟分離,朝綱動蕩,百姓不安。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自己。
“不,尾兒不許你說這種話,你該來,你是老天派給朕的,朕不許你離開,也不許你以後說這種話。”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中,看著她方才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表情,他是多麽害怕失去她啊。
感受著他的擁抱,蘇念尾覺得陰寒的身軀終於有絲溫暖,她把頭輕輕埋在他的胸膛,靜靜的聆聽著他的心跳。仿佛就算他不說這些,她也能從那穩而有力的心跳聲中,感受到他帶給她的真心。
是啊,世間也許不會有人再這般愛她了。隻可惜,他為何生在了皇室,為何又成為了皇上,這注定她與他之間是沒有完美結果。
她抽泣著說;“好,東陵褚天我答應你,隻要我不死,我絕對不會離........”
下一少,她的保證還未說完,他滾燙的紅唇已經翻江倒海,勢不可擋的吻了上來。
就在她處在驚愕之際,他的舌尖已經探入她的紅唇,與她的丁香小舌來回纏綿,吮吸。
她急促的想要抽氣,卻換來他更熱烈的索取。
此刻,她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被他強烈的占有而弄得有些暈眩,良久,才鬆開的他,帶著孩子般貪婪的笑意道;“有朕在,你不會死。你也不必為雪寒愧疚,你並沒有對不起他。”
“我知道…..”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雖然她沒做過對不起雪寒的事,但她一定會讓他們兄弟和好如初。她已想好,雪寒讓自己獨自邀小鬼皇上來這裏,恰好可以趁這個月的中秋之夜,三人齊聚,讓她利用這個機會,告訴他一切因果來由,她要讓她知道自己並非真死,也要讓他明白,當年離開東秦嫁往烏礓,也是自己一人之意,與東陵褚天沒有半點關係,這樣一來若是能順利讓二人複合,也了卻了她的一個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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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秋的前一天,異常冷清的秋水坊突然有侍衛來報,說是宮外有位樂師想要拜見蘇念尾。
當丫鬟告知蘇念尾這個消息的時候,蘇念尾微微吃驚,想起樂師,她似乎並沒有什麽認識的人啊。
雖然滿懷疑惑,不過她還是讓人請他進來了。
對於秋水坊,卻遠不及永正宮嚴謹,畢竟一個地方是當今天子的寢宮,並非尋常之人能來的。而秋水坊隻是一處別苑,想要進來雖難,但皇上早就下過命令,隻要有蘇念尾的許可,無論是乞丐還是尋常百姓,都可入內。由此從這就可以看出,東陵褚天對蘇念尾的寬容與寵愛。
來人一襲黃袍,黑色的長發柔順的貼在腦後和臉的兩側,幽暗的眼睛仿佛深邃的宇宙一般放射出神秘的光彩,他有著挺直的鼻梁、紅潤柔順的嘴唇,再配上一張完美無瑕的瓜子臉,單論相貌絕對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所以,領來進來的小宮女,看到這樣的他,都不免羞紅了臉。
蘇念尾與這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對視數秒,她望著他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一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那神采飛揚的眼睛,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靜中隱帶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鬱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得難以捉摸。
良久,她的一切驚愕歸為平靜,清淺的問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星辰公子!”
“因為你在這裏!”他簡短的話語,卻像沉釀了幾十年的老酒,出口那一刹那,令人有些沉醉其中。
“你找我嗎?”她身子微顫,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
他點頭,眼中有一抹哀傷之色;“是的,我找你,三個月不見,我發現我還是無法忘記你。”
她自嘲的苦笑,眼裏很冷涼;“如果你記掛我,為何當初在煙雨樓的時候,會不辭而別?”
他幽幽的望了她一眼,嘴角微微顫動,似想說什麽,最終又放下了。終於在她的注視下,他顯得毫不避諱,毫不閃躲的回道;“我走,是因為…….我去尋找了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是啊,什麽東西會比這一切重要,就算不是為了她蘇念尾,他難道不應該給一直對她癡心不毀的小玉打聲招呼嗎?害她癡心等他如此之久,最終卻換得這種結果。在此,她依舊為小玉的遭遇而感到不平,與不值。
他似乎瞧出了她中的怨恨,也聽出了她語中的責備,他溫潤的黑瞳閃過一絲愧疚;“我去尋找的東西,就是你想要的——駐顏珠。”
她眸子一滯,剛要出口的話語再次咽住,紅唇不可思議的顫了顫,整個人像被抽空一般,沒有一點力氣與思緒。
看著她的模樣,他不置可否的苦笑;“怎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傻,竟苦苦的為了此物奔波三月,走遍東秦各地,卻一無所獲的回來,簡直就像廢物一樣對嗎?”
蘇念尾抬頭,迎上他略為消瘦的顎頰,還有那隱晦在眸子深處的疲憊,她瞳孔急速一縮,帶著一絲疼惜道;“為什麽要這樣………我以為你放棄了……..我以為……”她以為,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而結束了,為什麽他還花去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為她做了這麽多……
“你知道的,我星辰不是輕易放棄的人。良人,一生隻認定一個,一但認定了,就永生不棄!”
“我不是你的良人…….你不該對我如此的。”她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那倔強的眼神,會再一次傷害他。他一直以來,都是無辜的。而小玉,也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他似意識到了她話的意思,隻能自嘲的搖頭否定;“也許你的良人不是我,但我的良人就是你,而且,此生隻會認定是你。”
“星辰公子你……”
“忘塵姑娘,你不必多說什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不必安慰我,我星辰哪怕得不到你,但能遇見你,星辰已經知足。所以星辰也知道,花了那麽久我無法尋得駐顏珠,這就注定上天不肯成全我們,感情是兩情相悅,我會為難你。這次來,我隻是想看看你過得可好。”
“我…….”她看到他眼中那些分明的晶瑩水珠,卻又那樣強忍著將它笑著掩飾回去,那受傷的鳳眸,那無助的神情,都深深的將她刺痛。
“看來,你過得很好,宮裏住得很習慣,這樣我就放心了。”說到這裏,他無法去直視那雙曾經讓他怦然心動的眼睛,而徑直將桌上的茶水端起,一飲而盡。他的舉動,仿佛想用茶水當做酒水,以便借酒消愁。
“你怎麽知道我在皇宮?”蘇念尾知道他心裏不好受,於是咬著牙輕聲問道,這樣繞開話題,也好打破這份尷尬。
他放下茶盞,狹長的鳳眸盯著遠處,像個失神的木偶。他說;“十天前,我去過煙雨樓。”
“你回去過那個地方?”
“不錯,金花媽媽告訴我你被京都一個王爺接走了,我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裏才知道,你已入宮了,而且還成了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女子。”說到這裏,星辰眼裏有一閃而過的苦澀與絕望。
蘇念尾的心被他說得有些憋悶,卻又無處渲泄,她知道,星辰現在應該恨她的。他一定以為自己不接受他完全是因為他沒有身份,名望,所以才是如此。可是,誰又知道她內心的迫不得已與無奈?
“星辰,對不起!”最終,她無法給他太多,隻能呢喃出這幾個字。
看得出來,星辰聽到這幾個字,神情有些過激,他眼眶微紅,笑容微澀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隻是我們無緣罷了。入宮好啊,被皇上寵愛更好…..”
“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麽?”
她急切想要解釋,卻換來他充滿期待的詢問。
她驀然想起,解釋什麽也是多餘,她與星辰本來就不該有交集,何必又要多說什麽,解釋什麽呢?這樣給他徒增希望,隻會讓他以後更痛苦罷了。
“沒什麽……”輕輕的說完,歎了口氣,便沒有了聲音。
星辰卻陡然站起來,握住她的手一臉堅決道;“告訴我,你不是自願的,一定是她們逼你的。讓我帶你離開好嗎?我就算拚了命也帶你離開這裏。”
被他如此莽撞的舉動嚇了一跳的蘇念尾,連忙抽開他的手,一臉冷靜的盯著他道;“星辰,如果我不想在一個地方,是誰也留不住我的。此地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沒有誰強迫我。而且,就算我離開這裏,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他黑瞳一黯,驚醒過來,隨即失望的垂下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既然你已如此明了相告,那我也不好苦苦糾纏,忘塵姑娘,我們就此告辭!”
語畢,他熬然的轉過身,動作是那樣的風清雲淡,可是背影卻總被一抹哀愁之思籠罩,那似陰雨般的灰蒙蓋住他的背影,讓蘇念尾胸口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她緩緩升出手,不由自主的喚了一聲;“星辰公子…….”
他陡然駐足,良久,滿臉希冀之色的轉過身來,黑眸綻放出無盡光亮。
那燦若流星的眸子再次在她心口劃下一道傷痕,她知道他想聽的是什麽,可是她卻無法告訴他那些。
她猶豫片刻,紅唇囁嚅道;“你既然回過煙雨樓,也應該也知道茶城的事,小玉嫁人了你知道嗎?”
星辰臉上的驚怔一閃而過,繼而被濃濃的苦澀與失望掩去,良久,他才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嗯!”
“那你應該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吧!”不要怪她殘忍,她並不是有意要如此折磨他,而是她真的想知道小玉的一切,因為她是一個太可憐的孩子。
問起小玉,星辰臉上閃過一絲難又言喻的暗傷,他的黑瞳交織著無盡痛苦煩憂,最終化為一粒凡塵,隨風消逝。就在蘇念尾還來不及琢磨他如此複雜的神情時,他卻略為沙啞低沉的說道;“她死了…….”
她死了——這幾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轟炸在了蘇念尾的頭頂,她“咚——”的一聲垂坐了下去,水眸圓瞪,顫抖的雙指揪著素淨的衣袖,死死的扭動著。
“怎麽可能……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你和我說著玩的是嗎?”她哭笑不得的瞪著他,內心壓抑著想要痛哭的衝動,卻又使勁的想把淚水逼回去,因為她不希望這一切是真的。
他沉默了一會,似乎等她情緒穩定了一些才說;“她嫁給茶城首富錢大貴兩個月便查出有身孕,但錢大貴的正房陳氏非常聰明毒辣,她很快就弄清楚那孩子不是錢大貴的,所以他們把她綁起來了嚴刑拷打,最後以不守婦道之罪將她押送官府,受盡折磨的小玉因身體不支而在獄中流產,失血過多而死。”
他平緩的簡述小玉的遭遇,蘇念尾卻從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哀痛。她知道,他對小玉並不是無感情的,至少他還是很疼惜她,哪怕是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到她今日的這個下常,想必也是他所不願。
“年紀如此輕輕,她竟然也走了…..”她眼強咽哀痛,十指交握,指甲深深的刺入肉裏,卻感不到絲毫的心痛。也許,心中的痛,已經將身體來的痛全然麻痹。此生,她已無法再體會痛的觸感。
看著她的蒼白與悲愴,以及那顫抖的雙肩,他伸出手,想上去挽扶,最終意識到了什麽,隻能垂下頭,將雙手放下,黯然神傷道;你也想開些,此生還長,這是小玉的宿命。”
“我明白,隻是她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世界,我連最後一麵也沒見她,連為她上香的機會也沒有。原來,人真的是說沒了就沒了,活得了今天,難知道明天啊。”
“忘塵,你不該如此消極的。”
“你放心,我不會消極的,這個世界我也看透了,沒有什麽讓我消極的。”她冷冷的將眼中的淚擦去,強顏歡笑的盯著星辰問道;“星辰公子,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他淒然一笑,眼神有些惆悵;“我打算去尋找一樣東西。”
“別了,那東西找不到的……”她蹙眉,神情有些慌亂的阻止。如果找得到,她蘇念尾早該找到了。何況,她不想借星辰之手得到它,因為她已經欠了他很多,不想此生再欠他些什麽了。
星辰“噗嗤——”一笑,似明白她的意思,當即坦然道;“你以為我還會去尋駐顏珠嗎?”
“難道不是?”為自己的瞎猜而感到尷尬的蘇念尾,微微羞紅了臉。
“當然不是,我在尋找我的心。”
“你……心…….”
“不錯,一顆破碎了的心。我打算再花三個月的時間遊曆東秦各地,把那顆失落的心尋找回來!”
蘇念尾抬頭迎上他笑得如鑽石般潔白而耀眼的牙齒,能說出這句話,她知道,這一次,他是徹底放棄了。她的心,豁然開朗,淺聲問道;“是嗎?那我祝福你,希望你的心能早日愈合。”
末了,他淡淡的點點頭應他;“會的。”眼神有無限的眷戀,與挫折。
臨走前,蘇念尾一直以為他不會回頭,也許從這大門離開,他們便永不相見。終於,他還是駐足停留了,他說;“你愛上了當今的天子嗎?”
她愕然一驚,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卻見他眼裏有著勉強的鎮定,與那抹落寞以及消極的微笑,她默默點頭說道;“你說的對,我是愛上了當今的天子。”也許從前她不敢如此斷然下定論,可此刻她可以清晰的感受自己的心,有些感情是如何回避也擋不住的,就如她對東陵褚天種在心中多年的情,雖然一直是萌芽狀態,一但生根發芽,它就像古堡的藤蔓一樣,周身蔓延,其旺盛與瘋狂是那樣的牢不可摧。此生,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她腦子裏也隻能容得下他一個人了。
他揚起的嘴角,分明是笑,蘇念尾卻看到了無邊的陰晦與苦澀。
他說;“老天就是如此不公,明明你先遇見的人是我,而你卻愛上了他,這不公…..不公……”
他再重複不公二字的時候,一直搖擺的頭顱讓她刻骨心痛。卻又無力解釋,因為命運的牽扯實在過於複雜,她無法訴說清楚。
是的,她與東陵褚天之間的情,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清?
“星辰公子……”
“不必說了,忘塵姑娘,你多保重便是。我星辰不會再讓你難堪,從今往後不會再來打擾你,同時我希望你此生能夠幸福,能與心中的他白頭揩老,此生無憾。”
“謝謝…..”酸在眼眶的淚又流了出來,那聲澀澀的謝謝說得她肝腸寸斷。原來不愛一個人,隻要他對你是萬分真心,拒絕起他的感受,比死還要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