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那個瘦小的人這個時候,明顯處於下風,以閃避居多。

“對了許老弟,請問你來這裏找誰?”

黃楚九笑著問道。

“聽說,陳真今晚要出場,他可是黃翁的愛將,對嗎?”

許文強收回土台上的視線,轉向黃楚九,在視線收回的那一瞬間,那個瘦小的人閃避不及,肩上吃了對手一腳,身體跌跌撞撞地往後退,險些摔倒。

場下一片驚呼,有的人在大聲抱怨,那多半是買了那人贏的賭客,有的人則興高采烈地大聲喊著加油,這些人應該是看到了贏錢的希望。

“陳真嗎?這個人雖然在幫我打拳,不過,愛將到說不上,他的夫人生了重病,在我那裏欠了一大筆藥錢,幫我打拳,隻是為了還債而已,債還清了,他也就不打拳了!”

“黃翁,不知陳真還差你多少錢?”

“不多了,隻是小數目而已,還有一千多個大洋!”

什麽病?要用這麽多的錢,許文強有些狐疑地望了黃楚九一眼。黃楚九歎歎氣,說道。

“他夫人的病是不治之症,現在,隻是在用人參熬湯吊命而已,兩位應該知道在上海,人參有多昂貴,也隻因為我開了這個藥房,這才有那麽多人參供他消耗啊!”

許文強笑了笑,說道。

“看來,陳真應該多多感謝黃翁啊!”

“哪裏,隻是舉手之勞而已!再說,陳真也幫我黃某人贏了不少錢啊!不過,許老弟找陳真,所為何事呢?”

“這個,等一下,再和黃翁好好談談,黃翁,台上的兩人,你熟悉嗎?”

這個時候,那個讓許文強覺得眼熟的人,在台上,越發疲於奔命了。在許文強和黃楚九說話之間,他又中了幾下重的,特別是胯上挨的那腳,使他的身形變得不再靈活,明顯笨重起來,而,這本是他唯一的優勢。

這時,他的對手已經穩占上風,那家夥似乎沒有馬上解決戰鬥的意思,而是像貓捉老鼠那樣戲弄自己的對手,也許,想把他玩個夠,讓台下的觀眾興奮起來,才解決掉。

“這兩個啊!不是很清楚,那個身高馬大的拳手,是浙江盧公子帶來的,是個老手了,在這裏贏了好幾場;至於,那個小個的,聽說是山西喬家的喬老板在街上的揀的流浪兒。喬老板和盧公子起了小小的口角,兩人決定用擂台上的方式解決,賭注五萬大洋,不過,這場拳賽毫無懸念,喬老板輸定了。”

“哦,黃翁怎麽會這樣肯定?”

杜月笙聽到這裏,感興趣地插了一句嘴。

“杜老弟有所不知,那盧公子的老爹可是浙江督軍,商人錢再多,也不敢和那些手裏麵有兵的軍人抗衡啊!喬老板和盧公子起爭執的時候,並不知道盧公子的身世,後來知道了,又怎敢贏盧公子的錢?不過,賭局已經擺下了,容不得他退縮,所以,他就在街上隨便拉了個吃白食的家夥,讓那個家夥狠狠吃了一頓,給了他十個大洋,扔到擂台上,這分明就是想輸,擺明了給盧公子送錢,順便討好他,化敵為友。”

吃白食?聽到這裏,許文強終於想起了,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那個人,那次,他和杜月笙第一次見麵,出來後,和馬永貞在大街上遇見一個吃白食的人,最後,他還幫他給了錢,那個人,不就是現在在台上的那位!

“黃翁的話絕對了吧?現在誰輸誰贏,還說不上啊!”

台上的那個吃白食的家夥,雖然看上去很狼狽,身形也越發笨重,然而,步子始終沒有亂,他的對手,這個時候卻太大意了,以為穩操勝券,動作多少有些散漫,精力也不怎麽集中,一心隻想怎樣戲耍眼前的這個人。

所以,許文強有理由相信,眼前的這個場麵並不能說明最後的結果,那天,那個人的眼睛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孤狼一樣凶狠和冷漠的眼神,有著這樣眼神的人,是不會輕易接受失敗的。

“是嗎?難道許老弟認為那個小個子還能反敗為勝?”

說罷,黃楚九笑了起來,好象聽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許文強抿抿嘴,同樣笑著,不以為意地說道。

“黃翁,如果不相信,我們也可以打個小小的賭!”

“哦!許老弟的意思?”

黃楚九眼睛眯起,瞧著許文強,許文強的目光放在土台上,慢條斯理地說道。

“如果台上那個小個子輸了,我給黃翁五千大洋,他要是贏了,我隻想黃翁把陳真的借據給我,他與黃翁的帳就此一筆勾銷!不知黃翁意下如何?”

黃楚九眯著眼不說話,視線轉向土台,那個小個子已經有些站不穩了,搖搖欲墜,他不相信那人還可以翻身,於是,馬上有了決斷。

“許老弟,此話當真?”

許文強斬釘截鐵地說道。

“當然,月笙兄在此,正好可以幫我們做個公證,月笙兄,可否?”

杜月笙笑了笑,說道。

“既然,黃翁和許老弟都有這樣的興致,杜某人敢不從命!”

“好,就像許老弟所說那樣,我黃某人和你賭這個公道!”

說罷,黃楚九向許文強伸出手去,兩人的手掌在空中拍了一下,就此立下賭約。

有了這個賭約後,黃楚九就不再說話,而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台上的情況,本來,他對土台上那場貓捉老鼠的遊戲非常有興趣,現在,卻巴不得台上的戰鬥快點結束。

至於許文強,這時,反而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台上,而是和杜月笙小聲地說著話,他們當初合作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了,今晚,正是行動的時候。不過,這裏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兩人隻是淺淺地談了兩句,就把話題轉到風花雪月上了。

而這邊,黃楚九已經把台上那個站了上風卻不下重手的家夥的祖宗八代都罵光了。其實,黃大老板錯怪了那位,那位不是不想一下解決問題,而是,台下的他的主子盧公子要求他這樣做的,盧公子喜歡這種遊戲,除非等他厭煩了,這遊戲才能結束。

於是,那人又一次擊中對手後,視線轉向台下的盧公子,想看他有何吩咐。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那個一直被動挨打的小家夥,這一次並沒有像前幾次被擊中那樣往後退,而是迅速穩住身子,突然如同野獸一般低吼一聲,整個人閃電一般竄上了上來,像貓一樣竄到對手的身上,雙手緊緊摟著對手的身體,然後,猛地俯身,腦袋在對手的腦袋上重重相擊,隨之,把頭伏在不停搖晃的對手的頸間,大張著嘴,露出森冷的白牙,像野獸一樣咬了下去,咬破了對手的血管。

他的對手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在台上亂竄,想把那人從身上扔下來,然而,那人就像在他身上生了根一般,仍然緊緊地咬著他的脖子,不停地往外吸血,很快,他的血就順著頸間往下流,如同春天的小溪,潺潺而下,染紅了兩人的衣衫。

台下的觀眾可能從未看過這樣慘烈的畫麵,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仿佛連呼吸也消失了,場內惟有那個受創的家夥絕望的呼救聲。

黃楚九掉轉了頭,受不了台上的刺激,竟然嘔吐出來。

杜月笙的神色凝重,場上的那一幕對他來說,也特別具有震撼力。

許文強可能是場中最冷靜的人,他冷冷地看著土台,看見那個人如樹熊一樣掛在對手身上,聽見那個受傷的人的慘叫聲越來越無力,看見兩個人轟然倒在土台上!這個時候,那個人仍然伏在對手身上,緊緊地咬著他的脖子。

許文強突然站起身,手在樓上的欄杆一按,整個人大鳥一般飛了出去,抓住欄杆外從房梁上懸下的一個繩索,向倉庫中間的土台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