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武的勝者是……”

土台上,許文強的突然出現讓那些失神的觀眾回了一下神,他那響徹全場的聲音,終於令所有的人清醒過來。

許文強走到台上仍然相纏著的兩人身旁,在那個小個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在那一刻,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隻手上,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許文強的手剛一放在那人肩上,那人原本伏著的腦袋突然上仰,臉猛地轉過來,在那一瞬間,與許文強打了個照麵。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在那一刻,那人的瞳孔在許文強眼中血紅一片,透過他那嗜血的眼神,許文強的耳邊隱隱聽到了一聲嘶吼,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嘶吼。

許文強並沒有轉開視線,畢竟,那種嗜血的眼神充滿了威壓,蘊藏著正常人類所沒有的瘋狂,就算是選擇退讓,也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

許文強不僅沒有退讓,反而嘴角上翹,凝視著那個人,笑了起來。他的目光清澄如水,既沒有厭惡,也沒有恐懼,可以說,在他的眼神中,蘊藏著許多的情感,也可以說,其實在他的眼神裏,什麽情感也沒有。

兩人對視了一陣,那人的眼神恢複了清明,不再散發出野獸般瘋狂的危險氣息,當那種氣息從他眼睛中消散後,留下的則隻有漠然,沒有一絲情感的漠然,這種漠然不僅針對外人,似乎也針對他自己。

許文強在那個奇怪的夢裏看過一本叫教父的小說,那裏麵有一句話是形容眼前這種人的。這種人漠視世界上的一切,漠視所有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他在世界上沒有任何懼怕的東西,他的存在隻是為了尋找死亡而已!要想掌控這樣的人,你就必須成為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害怕的存在,他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你是打死他的那個人!

許文強的腦海裏不斷浮現這句話,他向那人伸出手,深深地凝望著那人的眼睛。

或許,這一刻隻有短短的幾秒鍾,然而,在許文強的心中,這段時間卻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終於,那人緩慢地抬起他的手,慢慢地,有些猶疑,仿佛隨時可以收回地抬起了他的手,最終,和許文強的手在空中相握,隨後,在許文強的拉扯下,離開了身下的人。這個時候,那個可憐的家夥早就昏迷了過去,血順著頸部破裂的血管仍泊泊地往外流。

“快來人,把他抬下去急救。”

這個時候,那些台下的看場才慌忙跑了上來,有意無意地,都避開了那個和許文強站在一起的勝利者,就像他是瘟疫一般。

許文強帶著穿好衣服的那人走下土台,頓時,一群人散了開來,這些人也不是沒見過有人被打死在擂台上,大多的時候他們還會在一旁叫好,然而,像今天這樣的場麵,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承受力,對造成這一局麵的元凶,惟恐避之不及。

那人朝喬老板走去,遠遠地,那個喬老板不停地擺著手臂,神情慌張地叫道。

“你!你別過來,阿虎,把錢拿給他!快點!”

他身邊的保鏢強壓著內心的恐懼,向依言站在原地的那人走來,許文強非常有趣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叫阿虎的保鏢走到那人麵前,顫抖著伸出手,把一封銀圓遞了過來,當那人伸手來接的時候,他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還沒等那人的手到位,他的手猛地一抖,銀圓離手,往地麵落去,他則回過身,疾步離開。

那人彎下腰,揀起地上散落的銀圓,隨後,離開人群,默默地,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許文強向樓上的杜月笙做了個一會見的手勢,跟了出去。

“請問,你要去哪裏,你身上的傷,找個醫生看看吧?”

許文強趕上他,站在碼頭空地上,夜風獵獵地吹來,碼頭木樁上插著的火把在風中努力地燃燒,他倆的影子亂作一團。

那人搖搖頭,仍然沒有說話。

“要不,我叫船夫送你回城,給你找個醫生?”

那人再次搖搖頭,仍然沒有說話,同時,他邁動步子,向碼頭一側的黑暗走去,就像第一次許文強見到他時的情形一樣。

他的背影蕭索落寞,如同一匹孤獨的狼。

“我叫許文強,你叫什麽?”

那人的身影將要融入黑暗之際,許文強高聲向他喊道。許文強並沒有期望能得到那人的回答,他隻是下意識地出聲。

那人的背影在許文強的喊聲中停了下來,片刻之後,他緩緩回頭,望著許文強,聲音不大,但是非常清楚地說道。

“丁力!”

話音一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難說明白這個時候許文強的心情,其中的複雜程度不是簡單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丁力,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夢裏的世界虛構的人物,在這個現實時空,難道都存在嗎?

是真是幻?是夢是現實?

許文強真的糊塗了,夜風不停拍打著他的臉,他站在空曠的碼頭空地上,內心一片茫然。

在許文強陷在真幻交織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陳真在四個隨從的陪同下,從倉庫旁的休息室步出。

接下來,是今晚拳賽的重頭戲,陳真是場中的主角。隻是,經過了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幕之後,不知道,這場拳賽是否還有足夠的吸引力。

陳真向倉庫走去的途中,看見了站在碼頭上思緒紛亂的許文強,他並沒有什麽好奇心,隻是瞄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來,低頭走自己的路。

他這次的對手不是一般人,雖然,在這個場地舉行的地下拳賽,他還從來沒有輸過。但是,現在,每個拳手都以打敗他為奮鬥目的,那些老板也希望陳真能失敗,好挫挫黃楚九的銳氣。這一次他的對手,就是由幾個南洋來的老板,一起從泰國請來的泰拳高手,聽說那人在南洋的名氣非常高,專門打黑拳,號稱打遍南洋無敵手。而且,為了對付陳真,那人還踢了精武體育會設在南洋的幾個分會,以吸收對付迷蹤拳的經驗。

真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雖然,不會小看對手,但是陳真的心裏還是憋著一股氣的,不說這是一場自己必須要贏的比賽,就算是為了給南洋的師兄弟們報仇,他也要擊敗那個叫泰猜的家夥。

陳真帶著必勝的信心,神情卻非常冷靜地走進了會場,在一片歡呼聲中,走上土台,這個時候,他的對手已經到場了,正在場上按照泰拳的習慣做著準備活動。

這個時候,許文強也從迷茫中清醒過來。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存在就是合理!既然如此,沒什麽可迷惘的!

許文強自嘲地笑笑,回身向歡聲雷動的倉庫走去,那裏,好戲即將上場,而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還沒有實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