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後是大街,此時正是華燈初上,到處都是紅男綠女,燈火通明。兩人雖然衣服邋遢,卻也隻好將就著穿過鬧市,直往城門跑去。

既然是要逃獄了,那就繼續往城外逃去吧,反正這裏也就是一個虎穴。

“朝側邊的城牆去,那裏的兵少!”

經過那一次環城跑馬,呂曼兒比唐英還要熟悉城牆除了四大門外,在角落處,也有步梯可上城牆。

有逃犯潛逃,探子馬上通知四城門守將,著他們嚴守城門,不能讓逃犯出城。四守將知曉了,馬上分布軍士下去,嚴加防範。

瞎子歌他們一行來到角落時,正有一小股軍士從城牆上走來這城角的塔樓處。這時候,是該上去還是該隱藏?

要是隱藏的話,那小股軍士可能不會那麽快離開,而且,後麵還有其他士兵追來;要是衝上去的話,那就難免一場廝殺,久了,會引來更多的士兵。

唐英兩人就這個問題,也頓時愣了一下。

“不能藏,後麵越來越多了,殺出重圍才有一線生機!”瞎子歌厲喝一聲,頓時驚嚇了上麵的士兵。

紛紛挺槍奔過來,可此時,瞎子歌已經衝到前麵,一把按下他們的槍頭,騰起雙腳朝他們的麵門踢去。

“啊,啊——”一連數聲慘叫,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紛紛中了瞎子歌的腳而倒地一片,害得瞎子歌的一隻靴子也給踢飛了,隻剩下白襪。

後麵的唐英拉著呂曼兒趕上來,厲聲喝去:“我乃唐振之子,今天我為奸人所害,請你們放我一馬,大家同是皇朝中人,我們的敵人是強虜,我不想傷害你們!”

那群士兵聽了,不由得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瞎子歌趁唐英跟他們對話之際,撿起他們遺在地上的長槍,擰下兩支的槍頭,一支一支地往外麵的城牆下扔去,不一會兒,扔出了一條滑杆來。隻見一支長槍槍頭插地,兩支沒有槍頭的在中間相疊,最後他把後麵那支槍頭向上,用手壓著,不讓它們中間散開。

“快!曼兒你先下!”他一把拽過呂曼兒的後領,讓她雙腳夾住槍杆,雙手緊握著,慢慢地滑下去。

“那你呢?”呂曼兒仍然不無擔心地問。

“我會武功,隨後用跳的也行,你甭管了,快滑下去!”瞎子歌此時看見在另一條城牆上,又跑來了一大隊士兵,步梯下也聚集了不少的士兵,有些已經衝了上來。他不由氣急敗壞地衝呂曼兒一喝,但言辭之間,關切之意仍然洋溢而出。

呂曼兒心中一暖,也不再多問,依言滑了下去。

唐英說完,也不理會那些人懂不懂,趁他們一呆之際,也爭先恐後地躍過瞎子歌的前麵,順著他準備好的滑杆,滑了下去。

電光火石的瞬間,三路人馬一起跑到瞎子歌的跟前,齊齊把數十支長槍,弓箭指著手裏還捏著槍頭壓著滑杆的瞎子歌。

瞎子歌想提起槍反擊,可唐英還在那滑杆上不緊不慢地滑下,心裏不由一憎,放開那槍頭,由得它們散開,摔死唐英。

鬆開了手,還是無法反擊,數十杆槍已經指滿了全身上下,外麵還弓箭,還有大將在虎視眈眈;往後瞟一眼,約三丈高的城牆,也已經不容許他縱身一跳了。

萬般無奈,瞎子歌隻好仰天悲歎了一聲,舉起雙手,任由他們處置了。

“來人,把他給捆綁起來!”有將軍一聲令下,後麵幾個衙差早就等候在那裏,此時一擁而上,把瞎子歌五花大綁。押下了步梯,把沒有靴子穿的瞎子歌推推搡搡地朝府衙走去……

卻說,瞎子歌那邊一鬆手,果然也嚇了唐英一大跳,但是,他畢竟也練過武功,況且他已經滑到一半,就在那臨時滑杆將倒未倒之際,剩下那一丈多高,他回身一跳,已經穩穩地躍下了地麵。

“你把那杆子弄倒了?”呂曼兒見那些槍杆也隨著散落,不由大吃一驚。

唐英剛站起來,聽到她的聲音,心中大安,卻就這樣一問,怔了一怔,“不是我弄的,是林歌鬆手了。”

“他幹嘛要鬆手?”明明是瞎子歌一手建立的,他怎麽會鬆開?怎麽會不想下來了?呂曼兒不相信,走過來圓眼怒睜地盯著唐英,讓唐英在黑暗中也感覺到她的憤怒。

唐英嚇的機械地點了點頭,猜說:“可能被抓起來了。”

“什麽?”難以置信的可能,令呂曼兒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十倍。

就在這時,在前麵的城門中,忽然“格格”的鐵鏈巨響,城門的吊橋被緩緩地放下,後麵恐怕會有追兵趕來。

唐英見狀,連忙拉過驚愕的呂曼兒貓著腰地潛走,“快,咱們先隱藏起來。”

“那,瞎子歌怎麽辦?”呂曼兒卻傻了眼似的,機械地由著他牽著,心裏早已經茫茫然一片。

吊橋被完全放下,果然跑出來一小股士兵,唐英看了,很是焦急,隻好壓低聲音地說:“沒辦法了,先逃掉再想辦法。”

說罷,要求呂曼兒也低著頭地潛走。

呂曼兒隨著越走隨遠,回望剛才滑下的那個角落,上麵仍然有幾道人影晃動,可就是沒有瞎子歌熟悉的身影。

難道,瞎子歌真的又被抓回去了?她想到這裏,鼻子一酸,要是他早些滑下來,不就沒事了?現在,叫她該怎麽辦?

她也想過重新再潛入鹿城,繼續把瞎子歌營救出來。可此時,見那小股士兵開始朝這邊搜來,唐英早已不理三七二十一,拽著她,按著她,一起低著頭一路向前越走越遠。

黑夜趕路,前路茫茫,後有追兵,唐英也不太熟悉地形,隻求不給他們再抓回去,便慌不擇路地向著西南方,一腳深一腳淺地亡命逃去,也不知逃去了多遠,此時身在何方。

“逃去哪?”似乎遠離了那小股士兵,呂曼兒的心卻更加牽掛著瞎子歌的安危,沒有了他,這個世界還有哪裏是她想去的地方。

唐英趁機喘了一口氣,沉吟了一下,堅定地說:“去飛雁關,直接找我爹去!”

飛雁關?那個戰事最多的地方,她去那個地方幹什麽?去了能救瞎子歌嗎?呂曼兒腦海裏仍然思緒萬千。

唐英頓了一頓,扭頭見呂曼兒一副不太願意的樣子,就解釋說:“找我爹回來說情,他們肯定會放了林歌的。”

呂曼兒聽說能救瞎子歌,眼睛不由一亮,要是真能夠這樣,那麽也許不惜一行。

“真的嗎?”她心想,隻要傳聞中的唐振將軍一出馬,那馮保唐之流還不馬上屁滾尿流?她對這個想法充滿了期望,也難免興奮得要一再確認。

唐英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聽唐英再這麽肯定地說,愁眉迎風一展,輕籲了一口悶氣。

於是,他們繼續避開官道,避開官兵,像受驚的走獸般穿荊棘,跋亂石,在黝黑如獸的群山中倉皇穿梭,在羊腸小徑上步履蹣跚;不一會兒,沒有吃上那黑牢飯的唐英,在奔跑中饑腸轆轆;而新傷剛愈的呂曼兒也因為奔跑過度而傷口創開,開始麻痛不已。

這樣的饑寒傷痛,逼使兩人不得不在路旁的一塊亂石中暫時歇歇腳。

“不行,要歇一歇。”呂曼兒喘著氣地在石上無力地躺下。

回首後麵的官兵,也就追出二三裏後,無功而返;原來的鹿城在黑夜中,依稀成了一尊不開明的雕像,讓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忽然,一大滴水滴在她的臉上,她驚恐地一手摸去,“這是什麽?”

唐英也驚慌地茫然四顧。

就在此時,天空中“劈啪”一聲巨響,驚雷乍響,閃電奇光,劈雲斬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嚇得唐英頓時傻了眼。

大水滴繼續落下數點在臉上,呂曼兒這才驚呼一聲:“要下雨了!”

雨勢漸急,容不得他們細想。呂曼兒重新抖擻起精神,拉上唐英就繼續往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顧盼著四周,看看有否可以藏身的地方。

在小道上跑不了多遠,拐了個彎,看見左邊山上有黝黑的一大塊,以為是巨石,便爬上去先避一避雨。

走近一看,卻是半間已經破敗的土屋,忽然再來一道驚雷,雨勢加急,打到他們的臉上也灼痛灼痛的,看見屋裏尚有一角落有土瓦完整,可以遮擋,便隻好踏過殘垣破牆,暫時藏身入去。

土屋裏,家具朽斷,沒有一處可坐之地,已經夠累的兩人隻好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驚雷再來,唐英驚恐得跪在地上,渾身有如篩糠般不停地顫抖,卻瞥向靠在一根柱子旁的呂曼兒,害怕遇上她那譏誚的眼神,便強忍著不敢發作,但表情扭曲出賣了他,已經到了痛苦不堪的地步。

大雨開始像小孩號啕般滂沱而下,呂曼兒瞟了一眼唐英,看見了他的異常,腦海裏不由閃過了“西帝廟”內那件令人驚訝的事情;心想,原來這人還心係著瞎子歌,剛才可真是差點兒冤枉了他。

心中一軟,不由朝唐英張開了雙手,“需要抱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