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月威風,整治林氏
林老夫人惱怒的看著大夫人,想著大夫人真是愚蠢。正欲說什麽,秋明月又道:“既然我不是您的女兒,那麽您的母親自然也不是我的外祖母。”
她說完就轉身,走到沈氏麵前伸手去扶她。
“我有娘,她姓沈。”
“明月。”沈氏抬頭,眸光隱忍而動容。
秋明月微微一笑,“娘,起來吧。人家要在雞蛋裏挑骨頭,你就算跪斷了腿也不會有人憐惜你半分的。大夫人說的對,我不是她的女兒。我是你的女兒,是你十月懷胎所生,若連生母被人欺淩而視若無睹,那才是真正的不孝。我便是再無禮不堪,不當大家閨秀,也隻有你才有資格教育我。”她根本就不看老太君以及滿屋子人其他人的臉色。
那一聲娘徹底激怒了大夫人,那是在挑釁她的正室威嚴,她如何能忍?她站起來,厲聲道:“放肆!大昭國律法嚴明,妾室隻能為姨娘。你居然尊妾室為母,對我這個嫡母不尊不敬,你—”
秋明月淡淡截斷她的話,“人貴在自重而人常重之。”
她目光含著三分譏諷七分冷意的看著大夫人。初到京城,她根基未穩,無法與勢力龐大的大夫人抵抗,是以隻能隱忍不發。然而如今她明白了,有些人天生不要臉,你退一步她便進一尺。到最後的結果,便是掉下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既然如此,那她為何還要繼續忍下去?豈非作繭自縛?
“大夫人口口聲聲禮數婦德,食不言,寢不語,站畢恭,坐必正。行止有度,言行不誤。對上尊孝,對下仁容。乃大家閨秀典範。可是大夫人,你能保證你都做到了?”
“你—”大夫人半是震驚半是憤怒,震驚於秋明月居然當著這麽多人都麵都敢跟她對著幹,憤怒於她毫不留情的譏諷。偏偏她又說得一字不差,讓大夫人在眾人麵前丟盡了臉麵,是以她立刻惱羞成怒。
“我什麽?”秋明月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上前一步。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需不需要我把這秋府所有下人奴婢全都叫來,讓他們看一看,說一說,大夫人這些年所謂的賢良淑德仁義厚愛,到底是怎樣表現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他們會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到底是我對嫡母對長輩不敬不尊,還是有些人自持身份,自高自大,不可一世,囂張蠻橫,期善怕惡,壞事做盡?”
屋內有倒抽氣的聲音想起。不用看,秋明月也知道此刻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什麽表情。疑惑、探究、幸災樂禍、看好戲。然而最多的,還是驚訝。
她冷笑。驚訝?她們自然會驚訝。誰能想到?往熱鬧的溫順恭敬地五小姐。今天會這麽淩厲逼人,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跟大夫人對著幹,而且毫不留情麵。
大夫人氣得胸腹上下起伏,臉色扭曲,醜態畢現。老太君顯然也是震驚的,半晌都沒我回過神來。其餘人更不用說了,全部都睜大了眼睛看著秋明月,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明月,你—”沈氏臉都白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一直懂事隱忍的女兒,今日居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大夫人難堪?她知道大夫人今日回來不安好心,也知道大夫人想要重掌權柄。可是她沒想到,明月會選擇這種方式先發製人。
秋明月回頭拍了拍她的手,笑意瑩然道:“娘,有些事可以忍,但是有些事,不能忍。寬厚和大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的高尚情操。原諒和容忍不是大義,而是別人可以肆意淩辱欺負的工具和把柄。既然我們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人家仍舊得寸進尺,為什麽我們還要一忍再忍?既然善良成為了罪惡,那麽就不要再讓這罪惡再延續下去。”
沈氏立即住了嘴,不說話了。
大夫人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滿屋子的寂靜,似乎都被秋明月拉放話給驚住了。
林老夫人突然陰陽怪氣的說了句。
“威脅主母,對長輩態度不恭不敬,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家閨秀。五姑娘,當真是與眾不同。看來玉芳確實教育不得當,才致使你如今刁蠻無禮,對上不恭,對下不仁。有女如此,玉芳,老太君和姑爺將教育子女的職責交給你,你卻沒有教出好的來,辜負了老太君和姑爺的一片信任。確實是你的過錯。”
大夫人愕然,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會幫著秋明月說話。
秋明月卻是在心中暗歎一聲。林老夫人果真比大夫人的手段不止高了一個等級。
剛才那番話雖然看似責怪大夫人,實際上是先發製人,讓老太君不好再說什麽。而且言外之意也錯失了自己不尊禮數,不敬嫡母之罪。
到底吃了那麽多年的鹽,比起大夫人來,自有一種沉穩和內斂的犀利。
秋明月不等她說完就淡淡截斷她的話,“林老夫人說得對,明月自幼愚鈍,怕是大夫人再教下去也無用。倒是礙了夫人名聲,就是明月的罪過了。難怪夫人不喜,這也是人之常情。”
比口舌之爭嗎?嗬嗬,前世她是律師,靠的就是一張嘴。沒理也會給她說成有理。再說了,如今大夫人理虧,不懂得收斂不說,還敢如此張揚,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不過還是三姐和六妹聰明,各有所長,將夫人所授發揮得淋漓盡致。明月實在汗顏佩服。”
她瞥了秋明月和秋明蘭一眼,眼神很淡,卻讓兩人不約而同的齊齊一抖。
“既然如此,隻怕夫人教得也不耐煩了,明月豈敢再勞煩?再說了,明月有娘,我娘好歹也是出自書香世家,自是明理識義的。明月身份卑賤,也省得汙了夫人高貴之身,自甘偏居一隅,再不礙夫人的眼,想必夫人也是高興的吧。”
她話落不待大夫人反應,轉過身就對沈氏道:“娘…”
剛叫出一個字,大夫人就像被炸了雞毛一樣的尖叫起來。
“閉嘴,她不是你娘,她不配,她隻配做一個賤妾…”
秋明月眼神一冷,“大夫人,請注意你的形象和語言。別忘了,你是秋家的大夫人,二品誥命夫人。如此這般言行舉止,這就是你所謂的名門教養嗎?”她又看向林老夫人和林太師,嘴角一抹冷意。
“我看今天需要被教導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夫人。”
“放肆!”
大夫人怒喝一聲,幾步走過來,揚手就要打秋明月。
“住手。”
老太君的喝止聲剛開始,秋明月已經抓住了大夫人的手,緊緊的握著,眼神冰冷刺骨,直看得大夫人心中戰栗。
“你…”
“明月,快放手。”老太君回過神來,連忙道。
其他人也立刻驚醒,林老夫人猛地站起來,眼神犀利。
“秋明月,快放手。”
秋明月冷哼一聲,甩開大夫人,大夫人重力不穩,向後退了幾步,剛好撞在林老夫人身上,竟撞得兩人都齊齊退後了一步。
剛站起來的林太師腳步一頓,眯了眯眼看著秋明月。
被嚇傻了的秋明玉和秋明蘭此時也回過神來,齊齊走過去。
“娘,你沒事吧。”
一時間,屋內嘈雜聲四起,麗姨娘等人一直坐著,此時麵部表情愕然,好似還沒回過神來。雲姨娘眼神微晃,抿唇不語。
秋明絮則是第一時間跑到秋明月身邊,“五姐。”
“明月,你?”沈姨娘不想秋明月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敢對大夫人如此不敬,嚇得臉色都白了。
“娘,沒事。”秋明月拍了拍她的手,淡然道。
大夫人此刻緩過神來,眼神憤怒的瞪著秋明月。“秋明月,你居然敢推我,你—”
“怎麽,你又要說我大逆不道?”秋明月冷笑,眼神冷冽如冰,竟刺得想要為大夫人出頭的林老夫人也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除了說我不知禮數,有辱家風,大逆不道以外,你還會說什麽?”她目光陡然犀利,“你也知道你是長輩,卻數次為難於我,當真倚老賣老?哼,我倒是不知,堂堂名門閨秀,太師府嫡女,臉皮厚起來,比那是市井潑婦也不差毫厘。大夫人,你所謂的名門規範,就是如此?”
“你—”大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秋明月又厲聲道:“我容忍你,不代表我就怕了你。”
這句話,她聲音很大,大得門外百米之處都能聽見,何況這小小的大廳?人人隻覺得仿佛有驚雷在耳邊響起,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也成功的製止了一片哄鬧聲。全都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秋明月。
秋明月臉如冰霜,眼神更是冰寒刺骨,指看得大夫人心尖膽顫。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如何是嗎?從我娘帶著我和明瑞踏進秋家的第一天起,你就數次為難。林氏,你行為粗俗鄙陋,善妒陰狠,不敬公婆,不事夫君,苛責下人,虐待庶女種種惡行。足夠爹將你休棄,趕出秋府。也虧得你當得起這二品誥命夫人,我都替你臉紅。”
大夫人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將秋明月碎屍萬段。老太君也是嚇得臉色一變,“明月,住口。”她是想給大夫人教訓不錯,但是明月也做得太過分了些。
林老夫人臉色也難看至極,幾次想開口斥責秋明月,秋明月卻不給她機會。
“你想說我沒證據,是嗎?那麽如果我拿出證據來呢?林氏,容我告訴你,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哪怕是大雁飛過,都還有影子呢。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都那麽天衣無縫?祖母念著你當年救命之恩不予計較,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還得寸進尺?哼,當年之事究竟如何,你心裏比誰都清楚。”
“五姑娘。”一直沒說話的林太師突然開口了,他老眼深邃而犀利,沉沉的看著秋明月。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吧。”淡淡的語氣,卻透著濃濃的警告。老太君皺眉,敏感的察覺到這句話裏隱含了別的意思。她看向秋明月,眸光有些意味深長。
大夫人在秋明月洞察一切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心中升起幾分害怕來。林老夫人也是臉色一變,嗬斥道:“如此刁女,竟敢威嚇主母。秋府百年名門,不想竟除了如此刁鑽潑辣之孫,簡直辱沒先祖,辱沒秋大學士一生清廉。如此惡女,便是逐出宗譜也是罪有應得。”
“外祖母說得對。”秋明玉逮到幾乎立刻道:“秋明月,你不過一個庶女,居然敢對我娘不尊,還敢出言辱罵動輒打人。依照大昭律法,違抗主母者不尊不孝者,杖責五十。德行敗壞,辱沒門風,且又對主母不尊不敬,言行有礙婦德,輕者關押祠堂,終生監禁。重則逐出家門,永世不出。”
沈氏臉色一白,眼瞳裏滿是驚恐。
大夫人從秋明玉的話裏找回了自信,眼神陰狠的吩咐。
“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拖下去,杖責——”
“閉嘴。”
老太君猛然站起來,怒喝一聲。
大夫人閉上嘴巴,眼神控訴不甘。林老夫人冷笑,“太君這是何意?這裏這麽多人,大家可都是親眼看到的。秋明月以下犯上,甚至還對主母出言嘲諷辱罵。逐出宗譜是輕的,便是拿到禮部去說,也是說得過去的。太君也是大家出身,豈能不明世家禮法?”
老太君臉色一沉,林老夫人又瞥了眼沈氏,眼底劃過一絲陰狠。
“我看玉芳說得不無道理,到底是小婦養的,上不得台麵,也不知以前都學了些什麽。聽說沈姨娘也曾是大家閨秀,怎麽教出來的女兒竟這般德性呢?世家女子,光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可不行。依我看,這五姑娘言行有失,她的生母也是教育不當。她可住進秋府還不到兩個月呢,玉芳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神通廣大到用兩個月時間將一個紈絝的粗鄙之人教成知禮明孝義的大家閨秀。俗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由女觀母,我看沈姨娘這所謂的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此。還好當年姑爺沒被她給迷惑了雙眼,不然今日可大禍臨頭了。”
“好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秋明月阻止想要上前的幾個丫鬟,不卑不亢的與林老夫人對視。
“我以為太師府乃禮儀世家,名媛貴族,教出來的女兒定然也是賢惠溫厚,善良仁慈的。不然,大夫人何以會有這二品誥命夫人之稱呢?然,自我踏進秋府,所見所聞卻是與之大相徑庭。我一直奇怪,堂堂太師嫡女,如何會是這般跋扈囂張之徒?今日見了林老夫人,我才知道什麽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
林老夫人臉色陡然一變,秋明月譏誚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窺一斑而知全豹。今日有幸見到林老夫人容姿,才知道,原來大夫人之所以這般行為無忌,卻是得了林老夫人您的真傳。我一直以為,一個人的厚臉皮是有度的。但是今日我才知道,隻有最不要臉的,隻有更不要臉的。”
這番譏嘲連哄,罵得林老夫人和大夫人臉色均是青白交加。老太君氣急,又覺得有些好笑。
“好了,明月,住口,不要再說了。”
秋明月卻道:“祖母難道不想知道十九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您當真以為麵前這個粗俗不堪,心思狠辣,又善妒張狂的女人。會有那麽好心救您?”
老太君眼瞳一縮,大夫人臉色一白,林老夫人也是臉色一變,接著厲聲嗬斥。
“放肆!我本以為你隻是跋扈刁蠻了些,不想竟如此惡毒。如此猖獗之人,如何能留。來人—”
“林老夫人。”
老太君卻突然開口了,“別忘了,這裏是秋府,不是你們林府。”
林老夫人一噎,不甘道:“親家,我知道你心軟,不忍處置這個不孝之孫,但是如此不仁不義不孝不敬之人,留著隻會讓秋家成為笑柄,我—”
“我老婆子眼睛還沒瞎。”老太君淡淡止住了林老夫人的話,“是非對錯還是分得清的。”
秋明月想著,老太君果然不輸糊塗的人。沒有因為秋林兩府聯姻而縱容林老夫人在秋府為所欲為。當然,這也是她的王牌。今日她鐵了心要給大夫人一個警告,可不是這樣小打小鬧就算了。她要讓大夫人知道,有娘家撐腰又如何?真以為自己治不了她?
她要是好好呆在娘家也就罷了,偏生又想回來興風作浪。哼,想得倒是容易,也要看自己答不答應。
林老夫人被老太君一通嗆白氣得臉色忽紅忽白,咬牙瞪著秋明月,似要將她碎屍萬段。
“如此…”
老太君已經不想聽她說話,而是看向秋明月。
“明月,你剛剛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大夫人心裏咯噔一聲,“娘,難不成你也懷疑我?我嫁到秋府這麽多年,伺候公婆,為老爺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平時偏寵這兩個賤人也就罷了,如今就憑她一麵之詞,你就冤枉我。我…”她說著就哭起來,準備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
秋明月眼中閃過不耐,“你隻生了女兒,哪來的兒子?”
大夫人哭聲一頓。
秋明月心中冷笑,想要把這事兒鬧大,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林老夫人倒是有幾分手段。
“是不是冤枉你,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又何必這麽快急著反駁呢?莫不是心虛?”
“我心虛什麽?”大夫人聲音猛地高了起來,死死瞪著秋明月。
“我行的端坐得正,如何會心虛?怕就怕賤人陷害,辱我清白。”
“哦?名門貴婦都喜歡把‘賤人’兩個字常常掛在嘴邊嗎?我倒是奇了怪了。不是說女子該以德為美,端賢柔恭,謙卑知禮。不知道這‘賤人’兩個字,是否也是體現賢達溫慧的一個名詞?如果是,那麽趕明個去鎮南王府參加賞花宴的時候,我得好好請教請教鎮南王妃。大昭的女子,是否都以狂放不羈、粗鄙的真性情為美。要不然母親怎麽總是喜歡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呢?明月自幼沒讀過什麽書,不知道這曆代演繹變幻而博大精深的漢字,竟有如此奧妙無窮。今日可算是開了眼界了。我還得多謝大夫人一番教誨呢。”
大人氣得連都綠了,林老夫人也是氣。
秋明玉怒喝,“秋明月,你個賤人,你—”
“原來賤人兩個字真的是大家閨秀的名詞解釋啊,不然大夫人和三姐為什麽都喜歡時常掛在嘴邊呢?”秋明月淡淡出聲,眼神笑意清淺,諷刺意味甚濃。
“我—”秋明玉被嗆得一噎。
“你給我閉嘴。”林老夫人正被秋明月氣得咬牙,見秋明玉又撞到槍口上來,直接就一把將她給推開了去。
“明玉。”大夫人驚呼一聲,秋明玉已經被身後的丫鬟扶住。她回過頭來不讚同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卻對上林老夫人陰森的眼睛,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秋明月又是一陣冷笑,“原來所謂的名門嫡女,也不過如此。”
林老夫人目光如電,犀利的看著秋明月,眼底帶著一絲殺意。
秋明月好無所懼,心中冷笑連連。
“秋五姑娘。”
林太師突然走過來,眼神深邃,仿佛一個無底深淵。看著人的時候像是含著笑意,仔細一看,卻是漆黑一片。
秋明月蹙眉,不說話。
“你小小年紀氣度不凡,伶牙俐齒,巧言善變。日後定當前程非凡啊。”他背著手,突然感歎了一番。
“榮親王好眼光啊。”
秋明月不動聲色,想著,這林太師此話是何意?她可不會小看這位位列朝堂三公之一的太師。能在官場混跡那麽多年仍舊屹立不倒,如何沒有幾分本事?就憑著當年那件事,也可知其心機非凡。他可不是林老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薛國侯夫人幾個愚昧無知的婦人可比的。
林老夫人皺眉,“老爺,你—”
“爹,你怎麽幫著這個賤人說話?她…”
大夫人見自己親生父親居然還褒獎秋明月,更是氣得兩眼發暈,直接就吼了出來。
“你給我閉嘴。”
林太師低喝一聲,眼神冷漠的看了大夫人一眼。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麽樣子?蠻橫無狀,行為粗俗,時刻口出惡言。如此這般,哪裏還有半點儀容?我看你這些年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簡直不知所謂。”
“爹?”大夫人簡直不可置信的看著林太師。
林老夫人也是一臉的愕然,蠕動著唇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秋明玉和秋明蘭更是愣在原地,似乎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林太師背著雙手,輕哼一聲,然後轉身對著老太君拱了拱手,和顏悅色道:“小女自幼被拙荊寵壞了,言行不當之處,還請親家母多多包涵。”
感情是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秋明月心中冷哼,這林太師倒是聰明,不愧位列三公。
老太君不說話,也不點頭也不說怪罪,隻是目光淡淡的看著林太師,再看向大夫人。見她臉色扭曲,眼神憤恨,經過剛才一番糾纏,鬢發淩亂,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哪有有半點名門貴婦之態?當真如市井潑婦。老太君心中歎息搖頭,想著剛才秋明月說過的話。
這樣的一個女人,當年真的那般好心救了她?還是,這本來就是一場陰謀?還有剛才林太師的反應,自打明月開始反駁大夫人開始,林太師隻是皺著眉頭不說話,但是秋明月一說起當年之事,林太師立即就站出來了。
老太君雖然是內宅女人,但是也不是成天隻知道和女人爭寵的無知婦人。結合方才種種,她自然會懷疑。而她的懷疑,正是秋明月想要的結果。
秋明月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見老太君揮了揮手,淡淡道:“玉芳,你可知錯?”
罷了,十九年前的恩恩怨怨已經過去了,再計較又有什麽意義呢?不如就讓它隨風而散吧。
秋明月皺眉,老太君這是想放過大夫人了?她心中冷笑,老太君不計較,不代表她也可以容忍。
大夫人本就氣急,一聽老太君讓她認錯,她立即就紅著眼眶大吼。
“知什麽錯?我何錯之有?娘,我才是你的正經兒媳婦,老爺的正妻。為什麽你總是處處包庇這兩個賤人?”
“你給我閉嘴。”
秋明月突然轉頭,眼神陰冷的看著大夫人。
“林玉芳,你若再敢侮辱我娘一句,我會讓你痛不欲生。”
她聲音不高,但是語氣冷冽,任誰也聽得出來她沒有開玩笑。屋內所有人又齊齊一震。秋明月今日對大夫人的稱呼可是一變再變。先是母親,而後是大夫人,林氏,到現在,直接稱名道姓了。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大不敬啊。老太君則是閉了閉眼,她已經給過大夫人機會了,是她自己不珍惜。
大夫人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秋明月居然這麽大膽。她眼中迸出銳利憤恨之色,“侮辱?沈柔佳那個賤人?侮辱她我都嫌髒了我的嘴…”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而起,屋內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再次睜大眼睛,眼中全是不可置信。老太君猛然睜開眼睛,林太師也轉身,目光微縮。
半晌,林老夫人才驚呼一聲。
“玉芳!”
這一聲驚呼,將所有人都齊齊震醒,坐著的人幾乎全部都同一時間站了起來。不光不約而同的看著大夫人。身後丫鬟齊齊湧上前。
“夫人,你沒事吧。”
“夫人…”
大夫人捂著臉,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議的看著秋明月。
秋明月冷冷的站著,沈氏在一旁早已嚇白了臉,幾次張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秋明月嫌惡的看了眼大夫人,又看了眼自己沒有完全被繃帶纏住的左手。
“打你也髒了我的手。”
“秋明月!”
大夫人尖叫一聲,突然衝了過來,雙手成爪,就要掐住秋明月的脖子。
老太君臉色一變,“快攔住她。快攔住她。”
“是。”身旁的丫鬟全有一擁而上,林老夫人自然也讓自己從林府帶來的丫鬟上去擋住老太君的丫鬟。綠鳶和紅萼早就在大夫人撲上來的時候擋在了她麵前,二人一人一隻手去擋住大夫人。秋明玉和秋明蘭也趁此機會吩咐身邊的丫鬟想要打秋明月,秋明月卻退後一步,采蕊走了上來,和老太君屋子裏的另外兩個丫鬟一起和小風等人糾纏起來。
不多時,原本平靜的大廳突然淩亂起來,撕扯聲伴隨著大夫人的尖叫辱罵聲不絕於耳。秋明月護著沈氏和秋明絮退後,以免發瘋的大夫人傷及無辜。
老太君看著這樣的場麵,氣得大吼。
“全都給我住手。”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抬頭見老太君臉色發青,熊府上下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秋明月淡淡道:“紅萼,綠鳶,回來。”
“是。”
綠鳶和紅萼放開大夫人,退回秋明月身邊。屋內其他人也住了手,各自退回主子身邊。大夫人已經衣衫淩亂,渾身的狼狽。秋明玉和秋明蘭扶住她,臉色也不好看。
至始至終,隻有林太師反應最平靜。仿佛剛才隻是看了一場鬧劇而已,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林老夫人臉色難看的上前一步,“親家母,你這是何意?剛才你可是親眼看到的。你這個好孫女,她當真是有本事了,居然敢指使身邊的人對自己的母親動手。如此忤逆…”
“我說了,我隻有一個娘。”
秋明月冷冷的打斷林老夫人,“這是剛才你的女兒自己說的。她不是我母親,我也沒有如此粗鄙的母親。”
“你—”林老夫人萬萬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庶女居然這麽猖狂,當真恃寵而驕嗎?
老太君也皺眉,“明月,住嘴。”
秋明月回頭看著老太君,眉眼清正而認真。
“祖母,你也看到了。自從我娘帶著我和明瑞踏進這個家開始,這兩個月我們是怎麽過來的?大夫人是怎樣的人,想必你比我清楚。第一天她就為難我娘,接下來又不停的算計為難我們母子三人。明瑞現在還在床上躺著。祖母,我承認我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人,但最起碼我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非她們做得太過分,又何至於有今日?”
“她,林玉芳,是太師府嫡女,您的兒媳婦,我爹的正室。可是她這個正妻是怎麽來的,您也清楚。這些日子她是如何對我和我娘還有明瑞的,您心裏也清楚得很。您一心隻想著家和萬事興,我也曾數次退讓,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誰讓我們無權無勢處處受人白眼呢?可是有些人,不是你退一步她也退一步的。多少次了,我一直容忍,可是她們呢,隻會一味的得寸進尺。我如果再忍下去,隻怕倒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君一驚,“明月。”
秋明月別開頭,晨光反射進來,她眼中有晶瑩閃爍。
“祖母,不是無情無義非要把事情鬧大,是因為她們太過絕情,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老太君沉默。
秋明月看著大夫人,她依舊滿臉憤怒,眼帶恨意。
“我說過,不準你侮辱我娘。”
“娘?她也配?”
大夫人再次被這個字激怒了,“她隻是低賤的妾,永遠都隻能是妾,你給我記住。”她突然眼神發紅,直直的穿透沈氏。
“沈柔佳,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於我平起平坐?簡直是妄想。”
沈氏臉色慘白,眼中有淚水傾瀉而出。
“夫人,妾身…”
秋明月扶著沈氏,眼神更為冷冽的看著大夫人。
“林玉芳,你若再這樣咄咄逼人,別怪我無情。”她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然而大夫人看懂了她的唇語,她悠然睜大了眼睛。
“你——”
秋明月轉身,看著老太君和林太師。
“祖母,方才您也是聽到了。我一直奉大夫人為母,自認對她敬重有加。可剛才是她親口說的,我不是她的女兒。對,沒錯,我不是她生的。我有自己的親生母親。”她拉過沈氏,“這,才是我的母親。可是大夫人又說,她不配做我的母親。嗬嗬嗬嗬,那麽請您告訴我,我是誰?我的母親是誰?難道我是從石頭縫裏迸出來的嗎?我沒有娘,也沒有爹?”
“胡說什麽?”
老太君低斥一聲。
“不是嗎?”
秋明月突然幽幽道:“難道不是這樣嗎?那麽請祖母告訴我,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老太君一噎,狠狠的瞪著大夫人。
大夫人顯然也沒料到秋明月突然如此反擊,更是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時候,秋明蘭開口了。
“五姐,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娘剛才隻是一時失言,你如何能對她動手呢?即便你不是娘的親生女兒,可是總要懂得什麽叫做尊老愛幼吧。再怎麽說,娘也是你的長輩。你剛才那樣的態度,實不怨娘會生氣了。”她聲音柔柔弱弱,三分責備,七分歎息。
“你該是給娘認個錯吧,娘會原諒你的。”
秋明月冷眼看她,秋明蘭倒是會做好人。她眯了眯眼,突然勾起嘴角。
“是啊,說起這尊老愛幼嘛,比起六妹妹來,我可是自愧不如。”
秋明蘭臉色一變,有些僵硬道:“五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
秋明月卻隻幽幽說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六妹,但願你好自為之。”
秋明蘭臉色白了一分,立即垂下頭去。然而這一切,卻沒有逃過老太君的眼睛。她老眼眯了眯,打量著秋明蘭,眼底迸出曆光。
大夫人掙脫開秋明蘭二人的攙扶,對著秋明月疾言厲色道:“問心無愧?虧你說得出這四個字。那晚在寶華寺,如果不是你,明玉怎麽可能…”
“娘。”
秋明蘭突然抬頭喊了一聲,眼底有著一絲惱怒。
大夫人立即閉上嘴巴,差點把那件事說出來了。
老太君和林家二老都眯了眯眼睛,目光在秋明玉突然慘白的臉色上流連,似乎想要看出什麽來。
秋明月卻笑了一笑,眼神如水般流淌著美麗炫目的流光,看得人眼暈。
“大夫人想說什麽?三姐怎麽了?”
大夫人怒瞪著她,咬牙切齒道:“你別得意太早,早晚有你好看的。”
秋明月斂了笑容,冷然拂袖,周身氣場散開。
“是嗎?”
她聲音冷而沉,冰而曆。
“祖母,您看見了,現在是誰在威脅誰?”
林老夫人厲聲道:“公道自在人心,方才你動手打玉芳,那是不爭的事實。哼,我倒是不知道了,秋家門風何時這般敗壞,一個庶女居然也能猖獗至此。便是辱罵動手打了主母,竟然也無人敢致辭半分。怪不得玉芳要回娘家呢,今日當著我的麵都被一個庶女欺壓,平時還不定怎麽樣呢。”
這算是誅心之言了。秋明月卻不氣,反倒是勾起了嘴角。等待著老太君出麵。
林太師卻突然怒吼一聲,“閉嘴。”
林老夫人不服氣的瞪回去,“我憑什麽要住嘴?你就眼睜睜的看著玉芳被人欺負至此嗎?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秋府如今小妾坐大,庶女都敢欺壓淩辱主母。你看看明玉和明蘭,都嚇得不敢說話了。可見這跋扈之女平時該是如何的惡毒猖獗。”
“我讓你閉嘴。”林太師臉色陰沉,“她就是被你給寵成這樣的。”
林老夫人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說什麽?”
“行了,這裏是秋府,不是林府。兩位若是要吵架,就自個兒會林府去吵。”老太君不耐煩的扶額,“我老婆子還想多活幾年。”
林太師和林老夫人臉色齊齊一變。
剛才林老夫人那番誅心之言讓老太君徹底對大夫人以及林家人失望了,她現在開始懷疑,當年的那件事情或許真的是人為。還有明玉和明蘭,似乎都有心事。而明月…
林太師畢竟是在官場打摸滾爬過來的,臉色一變立即又恢複了。他再次對著老太君拱手道:“老夫教女不嚴,才致使她如今這般嬌橫。哎,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玉芳便是缺點再多,那也是太君你的兒媳婦。咱們做長輩的,也不好說什麽。這丫頭自小被她娘給寵壞了,性子要強一些,不過心眼兒不壞。以前在家的時候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哎,也不知道這些年怎麽會變成這樣。這次她負氣回家,著實太過不知禮數。今日我和拙荊便是特意帶著她回來向親家請罪的,還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個小輩計較。”
秋明月歪頭看林太師,見他眉宇平和,語氣淡然毫無波瀾。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先放低身段,又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意思就是說,大夫人在娘家還好好的,嫁到秋家性子就變了,不就是在指責大夫人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秋家的人逼的嗎?眼看老太君臉色不好了,他又謙和的道歉。
堂堂太師,在朝上位高權重,能放低身段向老太君一個婦人道歉,著實不易了。
秋明月想著,老太君即便再不滿大夫人和林老夫人,此刻也不會給林太師臉子看。
可是如果就這樣放過大夫人,她又不甘心。正思索著對策,忽然聽到門外響起大老爺帶著幾分不悅的聲音。
“又發生什麽事了?整日的吵吵鬧鬧,還讓不讓人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