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再提,呂氏瘋癲
“不是?”秋明月重新躺下來,手指把玩著腰間的軟煙羅,嘴角幾分玩味兒。
“她是二哥的人?”
綠鳶有些詫異,“小姐,你怎麽知道的?”
秋明月淡笑不語。
綠鳶又道:“下午的時候還是含丹告訴奴婢,奴婢才知道的呢。原來水香早就被三少爺給收買了,之前三夫人故意支開水香,就是讓水香去毀滅證據。可是水香卻跑出去告訴了又蓮,把從三夫人房中裝有七靈草的盒子交給了又蓮。”
秋明月抿了抿茶,道:“又蓮指證三嬸子,三嬸子怎麽說?”
“三夫人起初抵死不認罪,說有人陷害她,說她嫁到秋府這麽多年,是如何如何的賢良,又是如何的大度。三老爺納了那麽多妾,把她這個正妻放在一邊不聞不問,她也忍了,還費盡心思的給三老爺送女人…如今單憑幾個丫鬟的一麵之詞就說她給玉姨娘下毒,她不服氣。”
秋明月笑了一下,“她倒是嘴硬。”她又重新躺下,懶懶問。
“後來呢?祖母和三叔什麽反應?”
“三老爺一直沒有說話,老太君隻讓水香和又蓮繼續說下去。結果小姐你猜怎麽著?水香居然幾乎整個西苑一半以上的丫鬟來指證三夫人,有好些個還是三夫人屋子裏的。又蓮也承認自己是三夫人放在八小姐身邊的眼線,還說以前三夫人如何如何的逼迫八小姐,幾乎每隔半個月都會在八小姐的藥裏下毒…”
綠鳶說到這裏難免有幾分憤懣,“又蓮說,三夫人就是在捧殺四小姐,而且除了四少爺和八小姐以外,三夫人還害死了三老爺好多孩子。”
秋明月眼睫顫動,“哦?”
綠鳶有些氣憤,“小姐,你不知道三夫人有多可惡。她表麵柔柔弱弱的,可那心啊,簡直比蛇蠍還毒呢。”
秋明月隨手拿起一本書,漫不經心的翻看著。
“三叔的兒女也不少…”她突然頓住,秋府三個老爺,就大老爺子女最多。卻全都是女兒,也就一個明瑞是兒子。算起來,二老爺和三老爺都各自兩個兒子。不,除卻秋明軒,也就一個秋明浠了。
她對秋明浠印象不深刻,隻大概知道他性格柔弱不爭。不過轉而一想,有月姨娘那樣精明的生母,秋明浠當真那樣碌碌無為?一時又想起秋明錦。秋府深藏不露的人太多了,連隨便一個丫鬟都有秘密,更何況這些主子?
想到這裏,她不由又想起二夫人。二夫人那樣的好手段,又身懷絕頂武藝,似乎還懂得用毒,二老爺又那般縱容她。即便月姨娘有幾分手段,也不該到現在還春風得意才是。
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二老爺早就知道二夫人心有所屬,而且還懷了別人的孩子,而且照秋明珠所說,這麽多年以來,二老爺和二夫人有名無實。難怪二夫人除了秋明軒便再無子女。二老爺身為秋家嫡次子,怎能無後?
所以,秋明浠和秋明珍以及秋明珠得以平安出生並在二夫人的魔掌下安然長大,應該是二老爺暗中護著。二夫人跟二老爺置氣,所以對二老爺越發冷淡。二老爺冷落二夫人,一方麵是覺得自己一再納妾傷了二夫人的心,另外一方麵也不希望自己對庶子庶女過多的外乎,讓二夫人更加嫉恨從而對他們斬草除根。
如果真是這樣,那二老爺倒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秋明月覺得,二夫人簡直就是個怪人。她既然不喜歡二老爺,又為何在意二老爺那麽多的小妾?難道當真以前被軒轅囧傷得太深,再加上二老爺的‘背叛’,所以導致心理變態?
可是如果她真恨軒轅囧,為什麽要給那個男人生孩子?這個世界,女子的名節何等重要?二夫人那般清高的人,如何能夠替一個滅了她家族的人生孩子?
除非——
她想起秋明軒不斷的告訴自己他的使命和責任,想起他眼神中的疲憊和悲涼,想起那一夜在小樹林裏,二夫人那淩冽森冷的語氣,想起他說要帶自己走…
秋明軒,竟是二夫人報複的工具麽?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當娘的,哪個不是一心為了自己的兒女好?驕橫張狂如大夫人,卻寵秋明玉如寶。陰毒虛偽如三夫人,不也一心為自己兒子爭取前程榮華?
而這個二夫人,自私自利,一心隻為了她自己的深仇大恨,甚至連自己的兒子也利用。
她斂眉垂目,淡淡道:“繼續說。”
綠鳶方才接上剛才的話頭,“三老爺子女隻有四個,而三老爺的妻妾加起來卻有十幾號人,還不加上通房丫鬟。小姐你想想,那麽多的姨娘,為何有孕的沒有幾個呢?”
秋明月又往後靠了靠,半闔著眉目,點點頭。
“說的也是。”
綠鳶立即又道:“可是小姐你知道嗎?那些姨娘好些個都被三夫人給暗中下了藥,終生不孕的。即便曾經有幸懷上孩子的,都在消息傳出來之前被三夫人給掐死在了搖籃中。就那個馬姨娘,昨天跟在三老爺身邊那個,她以前也有過孩子,不過在她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三夫人知道了,然後就悄悄的在她食物裏下藥,孩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流掉了。馬姨娘那個時候年輕,不懂事,以為是每個月的月事多了些,便沒有在意。孩子流掉以後,她身子虛弱,本該好好靜養。三夫人卻大度的將三老爺給推到她那兒去…”
綠鳶的話沒有說完,但誰也想得到後麵的內容。
夜夜笙歌,春宵帳暖。三老爺還不醉死在溫柔鄉?
“嗬嗬…”秋明月輕笑了兩聲,“她倒是有些本事。”
“嗯。”綠鳶點頭,“馬姨娘不知自己身子虧損,還一個勁兒的貪歡。”她臉色有些紅,再怎麽說也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說起這些男女之事,自然是羞澀的。
秋明月倒是神色淡淡,“所以馬姨娘因那段時間的縱情聲色,本就虧損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導致再也不孕?”
綠鳶點點頭,臉色仍舊有些紅。
“起初馬姨娘自己不在意,但是後來就發覺不對,請來大夫檢查。大夫早就被三夫人給收買了,自然不會告訴她實話,更不可能說她以前掉過孩子。隻說她體弱,要多吃補品,定然會有孩子。可是這麽些年過去了,馬姨娘仍舊沒有孩子。”
秋明月不置可否,“祖母知道這事兒了是什麽表情?”
秋府子嗣單薄,老太君和老太爺尤為重視子嗣問題。知道三夫人這般惡毒的行為,定然會失望至極吧。
果然,隻聽得綠鳶又道:“老太君知道這件事以後,當即就震怒了。罵三夫人心如蛇蠍,陰狠毒辣,實不配為名門貴婦。三夫人自然不肯承認啊,她一口要定水香冤枉她,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來啊。水香還當真拿出了證據,甚至把當年給馬姨娘診治的那個大夫也找來了。而之前老太爺吩咐在西苑裏搜查七靈草的那些人也說在三夫人屋子裏找出好多於女子身子不利的蒙藥,還在其他姨娘的屋子裏找出來桃仁、紅花、大黃、枳實等於女子宮體有害的藥物。”
秋明月挑眉,不得不說。這三夫人比起大夫人的手段,果真不止高了一層啊。
“那些藥是怎麽找到的?”
“有些是藏在盆栽裏,有些是藏在熏香裏,有些是在荷包裏,有些又是藏在枕芯裏。都是少量的藥,長期侵害著身體。還有的是混合食物讓那些姨娘每天服食,在不知不覺間中毒以至不孕。”
秋明月又問,“三夫人不是庶女麽?怎麽會懂得那麽多?”
綠鳶道:“據水香說,三夫人雖然是庶女,但是在府中卻也頗得呂老爺喜愛,這全是因為她有個聰明的姨娘。她姨娘在府中能盛寵不衰,也是用了這些個手段。”
秋明月明了,心中再次感歎,女人何必為難女人?人的一生本就短暫,為何要讓自己活在日日為男人爭鬥的陰影裏呢?
真是愚蠢啊!
“水香說的有理有據,三夫人做這些事雖然隱秘,但是就像小姐你說的,麻雀飛過都還有影子。便是事隔這麽多年,三夫人又不斷作惡,自然會留下蛛絲馬跡。更何況…”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小姐你不知道,最厲害的還是四少爺。哎呀,原來這麽多年他都是在裝,故意裝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讓三夫人放心,實則暗地裏就是在搜集三夫人作惡多端的證據。”
秋明月無言的笑笑,早在昨日她便知道秋明錦不簡單,自然也猜測出了他肯定會在暗中有所行動。卻沒想到,他會那麽快就有動作了。
“人證物證俱在,三夫人沒辦法反駁,索性便承認了。可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她好歹也是名門閨秀,嫁給三老爺這個庶子本就委屈。三老爺還多情花心,處處留情,西苑裏女人無數。那些姨娘仗著有幾分顏色和三老爺的寵愛就對她蹬鼻子上眼不把她放在眼裏。尤其是玉姨娘…”
綠鳶說到這兒,又開始憤憤不平。
“她說玉姨娘不過是個卑賤的丫鬟,有什麽資格跟她爭寵?她利用玉姨娘是看得起她,別人還沒這個資格。那些個姨娘通房的,身份卑微,也配誕下子嗣?她才是三老爺的正妻,那些人憑什麽和她爭寵?三夫人以前在府裏便是庶女,受夠了正室的欺壓,心裏扭曲陰暗。她嫁給三老爺以後,雖然三老爺隻是個庶子,但是她好歹是正妻,所以她自然要行使正妻的權利。看不慣的小妾要打壓,不該出生的孩子她也不能讓他們出生。她說,她的兒子才是嫡子,那些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不配生下兒子與她的兒子爭奪家產。還說玉姨娘狐媚惑主,整天霸著三老爺。三老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幾欲寵妾滅妻。她是為了三老爺好,才要除去玉姨娘,更是為了秋家百年家風。她哪兒錯了?她甚至怨怪老太君,說老太君不該把玉姨娘賜給三老爺。如果沒有玉姨娘,她也不會因妒生恨。”
“她還說,她做過的事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做過,而且比她更甚,既然她們都可以做,為什麽她不可以?她是正妻,看不慣玉姨娘一個小妾就處置了她又怎麽了?玉姨娘勾引她的丈夫,她為了保全自己的婚姻給玉姨娘下毒又怎麽了?她說玉姨娘那樣狐媚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綠鳶越說越激動,眼圈也紅了起來。
“她說秋家娶了她,卻不好好待她,人人都可以欺負她,把她玩弄於鼓掌之中。她為什麽不可以為自己籌謀?丈夫是庶子,兒子是嫡庶子,還有一大群小妾還跟自己爭寵。那些女人有什麽資格生下三老爺的孩子?她隻是為了保住府中清淨而已,她錯哪兒了?”
秋明月不說話,想著,看來還是沒有臉皮最厚的,隻有臉皮更厚的。
瞧三夫人這話說的,她都沒辦法不拍案叫絕。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臉皮厚起來,簡直可以和城牆相提並論了。以前她覺得大夫人臉皮厚,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真正的高手在這兒啊。
嘖嘖嘖,不得不說,這秋府還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好地方,什麽人都有。
“還有呢?三夫人還說了什麽?”
綠鳶一臉的氣憤,“三夫人還說,她嫁給三老爺那麽多年,還為他生下了嫡子,功不可沒。如今她不過是處置了幾個下賤的姨娘而已,憑什麽就要治她的罪?她不服。還罵小姐你算計她,說…”她說到最後,氣得胸腹上下起伏,說不出話來了。
秋明月大概猜到了幾分,“她是不是說我水性楊花,在外麵和男人私會,如今又和榮親王府扯上了關係。外麵的謠言都快要淹沒整個秋府了,今天又如此苦心設計她?簡直不孝喪德,辱沒家風?”
綠鳶點點頭,“三夫人罵得可難聽了,比這個還嚴重。”
“哦?”
秋明月似乎笑了一下,仍舊慵懶的躺在軟榻上,還不時的吃兩塊削好的蘋果。
“說來聽聽。”
綠鳶張了張嘴,似難以啟齒。
“小姐,算了吧,那些話不堪入耳,沒得辱了你的耳朵,還是不要聽了吧。”
秋明月不在意道:“沒事,你且說來聽聽,我就當聽笑話便罷。”
綠鳶無奈,隻得緩緩道來。
三夫人那個時候神智已經接近癲狂狀態,逮誰罵誰。秋明月就是首當其衝的第一個。三夫人提起秋明月,可謂是恨得咬牙切齒。說秋明月不過是揚州小賤婦養的小賤人,跟那玉姨娘一樣,仗著一張狐媚子容顏就勾三搭四。先與那裴思頎不清不楚不說,還不知怎麽的勾搭上榮親王府的世子。也不想想自己什麽身份?一個下賤的庶女,也配入榮親王府?簡直是異想天開。她還說,秋明月是煞星。本來秋府什麽事也沒有,可自從她們母子三人入府以後,就接連不斷的事情出來了。大夫人幾次在她手上吃虧,三小姐秋明月也幾次禁足,現在秋明蘭也受了連累。還有二小姐也無端端的染上了魔怔…這些事都跟秋明月有關,她才是真正的妖孽。妖孽不除,秋府必有大亂。
三夫人說到這兒的時候,臉色瘋狂,眼神狠戾,仰天大笑。她說,如果不是秋明月那個小賤蹄子,她今日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那些事那麽隱秘,怎麽可能有人知道?還有秋明錦,她當初就不該讓路姨娘把他生下來。她說路姨娘背叛她,身邊所有人都背叛她,那些人都該死,一個個的,全都該下地獄。
她說到最後已經眼神渙散,神智崩潰,尤其是秋明錦還在旁邊,清清楚楚的看到和聽到了所有事情。三夫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說自己如何如何的命苦,一會兒又說她對三老爺如何如何的癡情,一會兒又說她是如何如何懲治那些想要爬上三老爺床的丫鬟,一會兒又說她是怎樣讓秋明錦一步步變成個風流浪蕩公子哥,一會兒又罵老太君對她不公平。她也是秋家的兒媳婦,可老太君一直嫌棄她的出身,總是對她不假以辭色,連帶著,對她的兒子也不公平。
她說,同樣是庶子,五少爺秋明瑞就可以進智明院,為什麽她的兒子不行?好歹她的兒子還是三房的嫡出。憑什麽就要被秋明瑞處處打壓?秋明月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女,憑什麽這樣算計得她失去了一切?
三老爺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一巴掌給她扇了過去。三夫人被這巴掌打得清醒了幾分。老太君和三老爺都很生氣,尤其是三老爺,從來都沒有那麽憤怒過。
綠鳶說,“小姐,你不知道。當時含丹說,三老爺就是個風流的,除了整日的尋歡作樂,什麽優點也沒有。對幾個兒子女兒也不關心。可是今天上午,卻是著著實實的震怒了。她說從來都沒有看見三老爺那樣憤怒仿佛要吃人的樣子,連老太君和二少爺都被嚇住了。”
秋明月已經放下了書本,嘴角淺淺的笑著。三老爺在她眼中也是個除了女色以外就一無是處的人。她猜想過,當三老爺知道自己曾經那樣寵愛的女人是死在三夫人的手裏,三老爺會不會有一絲的震痛?所以她靜靜的聽著,她想知道,三老爺對三夫人的憤怒,究竟是為了誰?
“三老爺走到三夫人麵前,目光充血。他隻問了一句,紫憐是怎麽死的?”
秋明月一愣。
“紫憐?”
綠鳶點頭,“小姐,不止是你,奴婢聽到這話也很驚訝。含丹說,當時三老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碧鬆苑裏所有人都驚訝了,一句話都不敢說。三老爺向來花心,誰也沒料到,他對紫憐竟然動了真情。”
“是麽?”秋明月嘴角不無嘲諷。再是真情又如何?這個時代的男人,永遠都把三妻四妾當做理所當然。
綠鳶道:“當時老太君也很震驚,根本沒想到三老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提起紫憐。二少爺根本就不知道有紫憐這個人,就問三夫人,紫憐是誰?誰知道三夫人竟然大笑起來,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她就那樣看著三老爺,哀怨又嫉妒,還帶著幾分得意與報複的快感。她說,她就知道三老爺對那個紫憐念念不忘。當初老太君把身邊幾個大丫鬟分別賜給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的時候,三老爺就看中了紫憐,可紫憐卻瞧不上他。三老爺很苦悶,有一次,趁著喝醉了酒,就闖入了紫憐的房間,這件事誰也不知道。三夫人知道這件事也是一次偶然從醉酒後的三老爺口中聽到的。打那以後,三夫人就時時刻刻提防著紫憐這個女人,甚至還想找機會除去紫憐這個禍患。可是苦於紫憐是老太君的人,她不好下手。後來,紫憐就被二夫人給要了去。三夫人就高興了啊,她還特意到二夫人那裏去看過紫憐。可是每次都沒有見到紫憐。幾個月後,二夫人已經快臨盆了,天天躺在床上。她經常就去看二夫人,那天她去跌時候,二夫人正在午睡,屋子裏沒人,她就走了進去,卻意外的見到了紫憐。紫憐躲在自己的屋子裏,好像在換衣服,桌子上還擺了一大堆白色的布條。她一時好奇,就躲在門外偷看。這時候,紫憐卻轉過身來,她當即就嚇了一跳。因為轉過來的紫憐大腹便便,很明顯是懷孕了,而且看那個樣子,已經快要臨盆了。”
秋明月剛剛把一塊蘋果放到唇內,聽聞這話便是一頓,抬眸看著綠鳶。
綠鳶穩了穩情緒,道:“三夫人自然很震驚,紫憐怎麽可能會懷孕?她立即就想到了三老爺。紫憐自從跟了二夫人以後,鮮少出門,根本沒有機會與男子相處。而且算上時間,紫憐懷孕的月份,與三老爺那日闖入紫憐的房間,時間剛剛吻合。三夫人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猜測得沒錯,紫憐腹中的孩子,就是三老爺的。當時三夫人很生氣,恨不得就這樣闖進去直接掐死紫憐。但是她知道,如果這樣做,肯定會驚動二夫人,所以就悄悄的走了。”
“後來呢?”
秋明月想到沉香,沉香十有八九就是紫憐的女兒。她想知道,紫憐是怎麽生下沉香的?又如何活到了今日?
“三老爺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有了女兒,聽了三夫人的話,立即就驚呆了,滿臉的不可置信。三夫人卻是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她說,紫憐每天就用布束縛著腹部,穿寬大的衣服,而且二夫人憐惜她,幾乎不怎麽讓她做事,所以沒有人懷疑她。她也不好把這件事告訴二夫人,因為再怎麽說那個時候紫憐都是二夫人的丫鬟。丫鬟與人苟且有了孩子,便是主子沒有管教得好。而二夫人即將為秋府誕下嫡長子,功不可沒,便是一個丫鬟犯了過失,而且還是曾經伺候過老太君的丫鬟,也不會連累到她什麽。反之,如果她貿然把這件事告訴了二夫人,萬一二夫人受驚過度早產的話,她可擔不起這個罪過。所以她就等,等到二夫人生產的那一日。她想著,二夫人生產何等大事?整個府中都會驚動吧,到時候她再趁亂找到紫憐。三夫人已經想好了,直接就給紫憐用藥,讓她提前早產,讓她一屍兩命。可是讓三夫人失望的是,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沒有找到紫憐。倒是三夫人誕下了一個男嬰,便是今天的大少爺秋明軒。”
“三夫人不甘心。想著再不動手,或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可是奇怪的是,從那天以後,她便再也沒有見到過紫憐。後來,紫憐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秋明月皺眉,“三嬸子也不知道紫憐怎麽死的嗎?”
綠鳶搖搖頭,“三夫人說完後,三老爺明顯也很驚訝,他不相信紫憐不是三夫人殺的。他抓著三夫人的肩膀,逼著她說出真相。可是三夫人那個時候已經神誌不清,哪裏還說得出什麽真相?三老爺不甘心,還要繼續逼問。二少爺阻止了他,三夫人也受了刺激暈倒了,老太君請了府醫來給她診治。到了晚上三夫人才醒過來,神智還是有些渙散,還喃喃自語說著什麽寶藏,說玉姨娘圖謀不軌之類的…”
秋明月眼中迸出一道精銳的光,她猛地坐起來。
“寶藏?”她聲音低沉而冷銳,像極地的冰雪,一字一句,凍得人心頭發冷。
“這事兒都有什麽人知道?”
綠鳶看她臉色異常凝重,也知道隻怕這事兒不簡單,便也認真道:“三夫人是暈倒在碧鬆苑的,老太君就讓二少爺把她抱到偏院的房間裏躺著。身邊伺候的丫鬟也是老太君親自調撥的,含丹晚上給八小姐端藥過去的時候,無意之中聽見了幾句,也不以為意,就隻當她在胡說罷了。”
秋明月眯了眯眼,神情凝重。
綠鳶看了看她的臉色,輕聲道:“小姐可是擔心這事兒會引來人心猜忌?”
秋明月轉頭看向她,綠鳶又道:“奴婢知道這件事不簡單,最近秋府事情太多,未免再生事端。奴婢已經給含丹說過了,讓她不要對他人提及這件事。便是七小姐,也不要說起。她答應了。”
秋明月嗯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事兒隻怕瞞不過祖母,哎,算了,反正這事兒遲早都得擺到明麵上來說。該來的躲不掉,到時候再說吧。”
她抬頭,卻見綠鳶低著頭,似在沉思。
“綠鳶,你在想什麽?”
綠鳶抿了抿唇,“小姐,奴婢知道有些話奴婢不該問。可是姑姑死得冤,奴婢還是想要問。小姐,那天姑姑對你說了什麽?三夫人口中的寶藏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姑姑真的藏著什麽秘密?”
秋明月垂眸沉吟了會兒,道:“綠鳶,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她苦笑一聲,“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玉姨娘…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還記不記得你的家人?從前你們家是做什麽的?”
綠鳶搖搖頭,“奴婢那個時候還小,已經記不得了。”
秋明月垂下眸子,無力的說道:“看來這事兒也隻有問祖母了,玉姨娘到底怎樣來的秋府?我總覺得,她身上好像隱藏著好多秘密。隻不過她也沒告訴我,哎,真是費解。”
綠鳶不免有些失望,輕聲道:“如果奴婢有幼年的記憶就好了。”
秋明月道:“算了,即便你有那個時候的記憶,估計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罷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反正這些事兒最後終將浮出水麵的。”她想了想,又問:“對了,二嬸子怎麽樣了?大夫怎麽說?”她想著,二夫人受傷這件事,肯定不會讓外人知道。
綠鳶皺眉,臉色有些不好。
“小姐,她上次那樣害你,你還關心她幹什麽?依奴婢看啊,她病了正好,也不會來找你的麻煩了。”
秋明月無語,“我不是關心她,我隻是隨便問問。好歹她也是我二嬸子,我如果不聞不問,難免讓人說我不尊長輩。”
“也是。”綠鳶點點頭,“不過小姐,二夫人這病可來得真奇怪。”
“哦,怎麽奇怪法?”
綠鳶走到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旁,挑了挑燈芯,燭火更為明亮了,照亮滿室的華光。
“大夫人前幾天自動放權,二夫人好不容易掌握了中饋大權,這個時候又病倒了。而三夫人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小姐你說,以後這中饋之權該怎樣處理?”
秋明月低頭看著湖藍色疊絲薄衾上繡的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眼神如幽光明滅。
“祖母有說該怎樣處置三嬸子嗎?”
“三夫人如今神智不清,老太君說等她稍微清醒一點再說。”
秋明月嘴角一縷諷刺,早就猜到是這個結果。原本她懷疑三夫人是故意裝瘋賣傻,但是她居然連寶藏一事都說了出來,那鐵定是有些瘋瘋癲癲了。瘋癲,便是惡疾。在古代,是犯了七出之一,是可以正大光明的休掉的。
秋明月想著,即便是為了秋明琦,老太君也不會允許三老爺休妻的。頂多就是對外說,三夫人生病了,暫時在家休養。今天上午這事兒,知道的人都得被封口。
她忽然丟開手中的書本,神色懨懨的。
“外麵那些流言呢?如今怎麽樣了?”她但是想知道,鳳傾璃怎麽讓她躲過這一劫。
一說起這個,綠鳶一下子就興奮起來。
“小姐,聚集在大門前那些人已經走了。”
“哦?”秋明月有些訝異,“都走了嗎?一個也不留?”
“嗯。”綠鳶點頭,神采奕奕的說道:“今天上午的時候,外麵鬧得很厲害,百姓都在外麵守著,還對著大門仍雞蛋,口口聲聲辱罵小姐。午時過了以後,京兆尹和府衙裏來人了,這才把**的百姓給安撫了下來。但是悠悠眾口,哪裏堵的住?後來老太爺幹脆就把裴思頎交了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麽,那裴思頎居然對外麵的百姓說這隻是一場誤會,說他認錯了人,還當著全城的百姓給咱們秋府道歉,京兆尹的人把他帶走了,說要好好審問。聽說這事兒連宮裏都給驚動了,皇上震怒,下令要懲處裴思頎呢。”
秋明月揚眉,“不是說他受了傷嗎?難道就沒有人懷疑?”
綠鳶卻道:“那裴思頎根本就沒有受傷,也就額頭擦了點皮,胳膊肘有撞傷。可已經有大夫檢查過了,那隻是他自己撞的。根本就無礙。”
“他費盡心思的陷害我,竟然就這樣算了?”秋明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綠鳶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對了小姐,還真給你猜中了。今兒個午時的時候,太師府那邊就來人了,聲聲質問那裴思頎信口雌黃,刻意陷害,並且已經在查當日的事情。”
秋明月眯了眯眼睛,“林太師在查?”
綠鳶搖頭,“不是林太師,是榮親王。”
“榮親王?”秋明月暗自一驚,這結果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不過想來定然是鳳傾璃的主意。
“對啊,聽說這事兒鬧得特大,榮親王府門前的人比咱們府門前的百姓多了好幾倍。榮親王下朝回王府的時候,還遭到一大群百姓的堵截呢。榮親王震怒,也不回王府了,直接調轉馬車又去了皇宮,向皇上請旨徹查此事。”
秋明月嘴角狠狠抽搐,嘀咕了一句。
“他還真有本事。”
“小姐,你在說什麽?”綠鳶疑惑的看著她,輕聲問。
“沒什麽。”秋明月若無其事的坐起來,道:“就隻有太師府來人了嗎?薛國侯府呢?”
綠鳶道:“薛國侯府倒是沒有什麽動靜,不過…”她似有些猶豫,仔細看了看秋明月的臉色,才小心翼翼道:“今天上午,快到午時的時候,表少爺出現過一次。”
秋明月柳眉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從寶華寺下來以後,她就沒有再聽過薛雨華的任何消息。
“他來做什麽?”
綠鳶搖頭,“奴婢不知,不過聽門前的守衛說,表少爺來了沒一會兒就走了。再回來的時候,就帶來了京城府衙的人。”
秋明月一愣,“不是說這事兒交給榮親王處理嗎?為什麽京城府衙的人會跟著他來?”
綠鳶道:“榮親王拿著皇上的聖旨去了京兆尹,恰好與表少爺帶來的京城府衙撞上了。”
秋明月沉默了,低頭看著自己仍舊纏著繃帶的手,若有所思。
“小姐。”綠鳶見她沉默,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
秋明月歎了口氣,“他倒是懂得避嫌。”
綠鳶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秋明月又問:“八妹吃了藥如何了?”
“哦,剛才夢之來告訴奴婢,說八小姐吃了小姐的藥,已經睡下了。”
秋明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李大夫醫術高明,開得良方,八妹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綠鳶一愣,秋明月語氣雖然淡漠,但是卻透著一絲提醒和警告。她立刻想起來,小姐會醫的事情在秋府,是個秘密。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如果被其他人聽見了…
她臉色白了白,眼露驚惶之色。
秋明月又淡淡道:“記得把這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夢之,知道了嗎?”
綠鳶立即頷首。
“是,奴婢明白了。”
“嗯。”秋明月重新躺下去,“行了,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小姐你還沒用晚膳,奴婢之前已經吩咐了小廚房,現在她們應該已經做好了。要不奴婢去給你端過來吧?”綠鳶請示著,“小姐這段時間都沒怎麽吃東西,這樣下去身體可吃不消。”
秋明月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什麽胃口。對了,明絮下午有來過嗎?”往日一到晚上,明絮就會跑過來找她,晚上也就順便睡在她這兒了,今天卻沒有看見她,所以秋明月就問了一句。
綠鳶道:“哦,十小姐用過午膳以後就來過一次。哦,對了,晚膳之前,老太君和老太爺都派了人過來,得知小姐你在睡覺,就回去了。”
秋明月有些訝異,“就這樣?祖母是派沉香來的嗎?”說到沉香,她突然想起來了。三老爺重提沉香一事,並且得知紫憐曾經有孕,那麽必然就會發現沉香和紫憐長得相似。
那麽…
“沉香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綠鳶想了想,道:“說起來,沉香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臉色好像有些不好,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問小姐什麽,可是還是忍住了。奴婢看著她離開的時候,有些神思恍惚。”
“恍惚?”秋明月冷笑,沉香現在是高興得不能自已吧。她就不相信今日之後,老太君沒有絲毫的想法和懷疑,沉香跟在老太君身邊那麽多年,老太君心裏在想什麽,她能猜不出幾分?再說昨日自己對她說的那番話,沉香肯定會懷疑。她不高興才怪。
也對,從丫鬟一下子變成了主子,而且她又跟著老太君那麽多年,以後和三老爺相認了,必然得到老太君的重視與喜愛。以後前途也更好。
不過呢,沉香現在隻怕是又高興又迷茫又痛苦吧。誰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呢?
秋明月忽然很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估計老太君會派去找沉香的‘母親’。還有二夫人,如果紫憐的死真的與她有關,她也會有行動吧。
隻是如今二夫人躺在床上,心有餘而力不足。那麽—
正想著,門外夏桐急匆匆走了進來。
“小姐,奴婢剛剛聽到消息,大夫人明天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