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容指控,呂氏辯駁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目光齊齊看向滿麵憤怒的秋明容。
“明韻如今危在旦夕,你們不想辦法給她,還有時間在這兒爭吵,是不是真要看她死了你們才滿意?”她的怒火來得莫名其妙卻又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是她關心自己的親妹妹,莫名其妙的卻是她的憤怒,是針對三夫人的。
三夫人麵色有幾分不悅,“明容,你這是什麽意思?明韻中毒,我們大家都擔心。可總要查清事情真相吧,如果不抓出真凶,保不齊日後那人還會給明韻下毒。”
秋明容冷笑,“謝母親一番好心,不過如果再這樣爭論下去,遲遲沒有等到結果不說,明韻隻怕就先一步被毒折磨而亡了。如此,便是查出真相,打殺了幕後真凶,又有何意義?”秋明容這話語氣有些衝,對三夫人也全然沒有絲毫的尊敬,甚至還有質問和憤怒。
外人難免有幾分詫異,秋明月卻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七妹,你先冷靜一點。”她又望向大老爺,“爹,隻怕還得請太醫過來瞧一瞧。”
大老爺道:“我已經讓人拿我的名帖去請李大夫了,想必稍後就到了。”
其實不用問,秋明月也猜到大老爺必定早就讓人去請太醫了,她方才那番話,不過是說給撒夫人聽的。
果然,三夫人臉色變了變。隨後又一想,秋明韻的毒解了也好,否則真查起來,對自己不利。這樣想著,她便又溫聲道:“既然如此,還是盡快找出真凶吧。”
“三嬸子說得有理。”
秋明月讚同的點點頭,又回頭對跪在地上的夢之道:“夢之,剛才你熬藥的時候可有人靠近,或者中途你可有離開過?對了,又蓮呢?母親剛才讓她來催促你,為何你一個人回來了?她去哪兒了?”
夢之訝異道:“奴婢未曾見過又蓮啊?”
秋明月的臉沉了下來,“你妹見過又蓮?”
夢之搖搖頭,“奴婢一直在給小姐熬藥,未曾見到又蓮。”
三夫人蹙眉,難道又蓮直接去了她的房裏?
秋明月又問,“那你中途可曾離開過?”
夢之本想搖頭而後又點頭,“中途奴婢去小解了一次,可是奴婢有讓廚房裏的迎雲姐姐給看著藥爐。”
“那你回來的時候可有發覺不對?比如藥爐有沒有被人動過?”
夢之道:“奴婢急著給小姐端藥回來,沒仔細看。”
“沒用的廢物。”秋明容勃然大怒,“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秋明月卻拉住她,“七妹,先冷靜一點。”她又問夢之,“那你回來的時候可有在路上看見又蓮?”
夢之搖頭,“沒有。奴婢一心給小姐送藥回來,怕耽擱了時間,就走得急,也沒仔細看。或許…或許錯過了也說不定呢。”後麵這一句,她明顯的沒有什麽底氣。從碧鬆苑到廚房隻有一條路最近,都這個時候了,可謂是生死攸關,又蓮去找夢之,怎麽可能舍近求遠?
所以,又蓮根本就沒有去找夢之。
秋明月立即道:“祖父,隻怕有問題的是這個又蓮。而不是夢之。”
老太爺也點頭,三夫人咬了咬牙,道:“又蓮許是迷路了,這藥可是夢之熬的。”
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其他,向來是三夫人的拿手好戲。
秋明月淡淡道:“誰對誰錯,孰是孰非,要調查了才知曉。既然夢之中途離開過,又提供了證人,那麽不如把廚房裏的人都找來對質。還有,又蓮莫名其妙失蹤,也有問題,必須找到她再說。”
三夫人啞然,老太爺點了點頭。
“來人,去把廚房裏所有人都叫過來,還有,盡快找到又蓮。”
三夫人臉色一變再變,提醒道:“爹,如今明韻的身體最重要。這事兒蹊蹺得很,若要查明真相,隻怕得好些時間,到時候怕是對命運不利啊。”
她就是想要拖延時間。
秋明月忽而輕輕一笑,“三嬸子多慮了,爹剛才不是說了嗎?已經讓人去請李大夫了,相信很快就到了。正好借著這點時間,把事情調查清楚不是更好嗎?或許查出了幕後之人,就可以逼那人交出解藥來呢?豈非兩全其美?哦,對了,三嬸子不說我倒是差點忘記了。不是說這藥裏多了什麽七靈草麽?那麽不妨在各個屋子裏查一查。或許找出這七靈草來了呢?”
三夫人臉色黑了下去,秋明月視若無睹。
“如今府中生病的人還不少,陳大夫方才是從三姐那兒過來還是二嬸子那兒過來?既然明韻的毒您束手無策,那就回去吧,或許二嬸子那兒用得上你幫忙。”
貴族大院人員繁重,肯定不可能隻有一位府醫。今天這事兒牽扯到內院肮髒鬥爭,陳大夫在此聽了去反而不好。秋明月這樣說,無非就是給他一個台階下而已。
陳大夫是聰明人,立即就站起來,拱手道:“是,老朽方才還在為三小姐配藥,才配置了一半,如今時間不晚了,我得趕回去給三小姐把藥配齊了送過去,先告辭了。”
老太爺揮了揮手,讓人將他送了出去。
他再次看了眼三夫人,三夫人立即低頭垂目,佯裝恭順。
“來人,去挨著屋子檢查,西苑內一間屋子都不能放過。”
“是。”立即就有人領命而去。
三夫人不甘心,溫聲道:“爹,或許不是府中的人做的。明韻自幼就沒出過門,也就上次去寶華寺才踏出閨閣。在那之前,幾乎都沒人見過她,又有誰會害她呢?再說,便是要查,也應該闔府上下都要查吧?”她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是話外之音卻無一不再指責老太爺偏心。
老太爺蹙了蹙眉,秋明月卻淡淡截住了她的話,“誠如三嬸子所說,八妹自幼養在深閨,別說旁人,便是我們身為兄弟姐妹的,幾乎都沒見過她。那麽到底是誰,會給八妹下毒呢?如果真的是府中的人,那麽必然要從西苑查起。”
三夫人努力控製自己的怒氣,強裝笑臉道:“查肯定是要查,不過這事兒可大可小,還是要全麵查比較好。不然西苑裏鬧出了動靜,如果讓那幕後之人察覺了,毀滅了證據可就查無所證了。”
秋明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三嬸子說得有理。”
大老爺卻皺眉道:“什麽有理?如今外界流言四起,如果秋府內部再搞出這麽大動靜,豈非更讓人揣測?三妹,你向來是個明理的,怎麽今天卻屢屢說話有失分寸?”
他怪異的看著三夫人,似乎在思索這個平時怯懦卑微的弟妹,為何今日變得不一樣了?三夫人被他那樣的目光看得心尖一顫,方知自己今天的確太失態了。勉強笑笑,“大哥說的對,是小妹我思慮不周。”頓了頓,她又期期艾艾道:“明韻自幼就乖巧柔順,如今卻被人如此迫害,我看她這個樣子,實在是心痛。我…”她說完就低下了頭,捂著唇,眼中暈出一圈淚花來,一副母女的情深摸樣。
秋明容看著她做作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幾欲上前撕碎她偽善的表情。
秋明月暗自握了握她的手,以眼神告誡她。
“別忘了咱們今日的目的是什麽,你別衝動,小不忍則亂大謀。”
秋明容渾身一顫,斂下眸子,藏住眼底的仇恨。
這個時候,門外卻傳來老太君的聲音。
“明韻怎麽了?我剛從雲舒那兒過來,怎地明韻又不好了?”
說話間,老太君已經由韓嬤嬤和沉香扶了進來,邊上還跟著秋明琦,又是一通繁雜的禮節。
三夫人一見秋明琦,微微訝異。
“明琦,你怎麽來了?”
秋明琦道:“我聽說八妹有些不好,便過來看看。”他眼神穿過眾人,看到躺在床上麵無血色的秋明韻,微微皺了皺眉。
“八妹怎的如此虛弱?怎麽會中毒呢?查出來是誰下的毒了嗎?”
秋明月道:“正在查。”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老太爺大老爺二老爺,道:“你們怎麽都在這兒?”又問三夫人,語氣帶著幾分責備和不滿。
“這到底怎麽回事?素櫻,你來告訴我,明韻怎麽會中毒的?你這個母親是怎麽當的?”老太君平時不會用這麽淩厲的口氣說話,隻不過這段時間時間秋府接連發生事端,今早又傳出流言一事,她心情實在糟糕透了,自然對誰都沒好臉色。
三夫人唯唯諾諾的低下頭,“是,是兒媳失察,請娘責罰。”
三老爺怕老太君又把怒氣發在自己身上,連忙諂媚這走過去。
“娘,您先別氣,坐下來慢慢說。”
老太君瞪了他一眼,氣道:“就你們一個個的不安分,整天鬧出這些事來,存心讓我不好過是不是?我看我早晚有一天得被你們給氣死。”
三老爺忙道:“呸呸呸,娘,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再過兩個月就是娘的壽辰之日,娘一定會長命百歲,切不可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他說話間,很自然的去攙扶老太君。沉香立即躲開一步,避免了三老爺趁機摸她的手。
三老爺目光閃爍了一下,又腆著小臉扶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倒是勤快,我還以為你還沒起呢。”她眸光若有似無的瞥了眼三老爺背後的馬姨娘,眸光微微暗沉。
馬姨娘立即低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現在她是萬分後悔自己跟著三老爺來了這裏。
三老爺被老太君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損了一通,也不生氣,應該說,他不敢生氣。隻尷尬的笑了笑,不說話。
老太君這才看向秋明韻,皺眉。
“到底是什麽毒,竟然這麽厲害?府醫呢?”
老太爺淡淡道:“陳大夫也沒法子解毒,我讓他走了。”
老太君輕呼一聲,“什麽?陳大夫竟然也沒法子解這毒嗎?”
老太爺目光沉凝,“明韻中的是慢性毒藥,已有多年。”
老太君剛從二夫人那裏過來,還不怎麽了解事情來龍去脈。見此,秋明錦湊上前來,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老太君臉色很難看,尤其看了三夫人一眼,顏色有些恨恨的,又有些失望。
三夫人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心虛,想著,莫非老太君也懷疑她了?
老太君又歎了一聲,“家宅不寧啊。”
沒有人說話了。
老太君又看了秋明月一眼,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又歎了一聲,搖搖頭,眉宇間皆是疲憊。
過了一會兒,下人帶著李大夫來了,依舊眉眼雋爍,精光閃閃。
大老爺率先一步走上去,拱手道:“李太醫,又麻煩你了。”
李大夫揮了揮手,不在意道:“秋大人言重了,我已經不是太醫了,隻是個閑散之人。”他笑笑,撫了撫胡須,語氣瀟灑,像個江湖散人。
老太君連忙起身走上來,“李大夫,麻煩你給看一看,老身這孫女可是中了毒?”
“哦?”李大夫眼中精光一閃,目光落到秋明韻臉上,臉色立即就變了。
“誰這麽狠毒,竟給她下這麽重的毒?”
老太君一聽有戲,趕緊問。
“李大夫可知道這是什麽毒?府醫診治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李大夫曾是太醫院首,是否…”
李大夫大步走上去,“我得確定一番才行。”
他也不避諱,直接就坐在秋明容搬過來的小凳子上,伸手就給秋明韻把脈。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分輕浮或者扭捏之態,倒是不好讓人說什麽。
眾人在旁邊屏氣凝神,絲毫不敢打擾他。
三夫人見所有人目光都在秋明韻和李大夫身上,她悄悄對水香使了個顏色,讓她去看看又蓮在哪兒。水香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後退。踏出門口的時候,秋明錦忽而轉過頭來,眼神深幽。
半晌,李大夫收回手。
老太君忙問,“可否解?”
“能。”
三夫人咬了咬牙,老太君等人都是一喜。
“何解?”
李大夫又撫了撫胡須,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八小姐這毒潛藏在體內至少有十多年之久,要徹底清除,可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十幾年?”老太君驚呼,“明韻不過才十二歲,難道是一出生就被下了毒?”
“非也。”李大夫卻是搖頭,“她天生孱弱,氣血兩虧,走路氣喘,不能見風,且眼眶下線,嘴唇青紫,乃是胎中中毒之兆。”
“胎中中毒?”
所有人都是一驚,秋明容卻是狠狠的看著三夫人,果然見她臉色有一刹那的灰白,心中更是發狠。
“李大夫,你是說明韻在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被人下了毒?”老太君急切的問道。
李大夫皺著眉頭,“不,是她母親在懷她的時候被人下了毒,此毒異常威猛,若是女子服食了,便是及時解了毒,也會終身不孕。若是在有孕期間被人下了這種毒,輕則流產,即便僥幸保住胎兒,生下來也大多是死胎。八小姐能平安降生已是奇跡,竟然能活到今日,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了。”
他目光中不無驚歎之色,更別說在場的其他人,臉色更是駭然。
三老爺直接驚坐而起,“什麽?紫玉是中毒而死?”
李大夫默然。
老太爺沉聲問道:“明韻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出過門,大夫檢查隻是說身體虛弱,並無中毒之症,這卻是為何?”
李大夫目光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淡淡道:“很簡單,她一直在服食解藥。不過這種解藥不能治本,隻能暫時壓製,所以一般的大夫是檢查不出來的。七靈草這種藥草並非罕見,但是知道它與哪些藥材混合有毒的人,卻不多。這下毒之人,真是有一顆玲瓏巧妙心思啊。”
他自顧自的分析著,三夫人早已慘白了臉色。
李大夫打開自己的藥箱,拿出一塊布,展開,上麵插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銀針。
“我得先給八小姐施針,暫時壓住毒性,才好對症下藥。”他拔出幾根細小的針,插進秋明韻手臂上的幾個穴道,說道:“容我問一句,八小姐的生母是否也是死於此毒?”
三夫人連忙道:“不,玉姨娘是病逝的。”她說話有些急切,好像在急於撇清什麽。
李大夫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深意。
“哦?那麽玉姨娘是否常年有頑疾?”
“不,沒有。”小三夫人完全就不顧及老太君等人的臉色了,隻想盡快撇清這件事。
“玉姨娘身體很好,連小病小災的都很少,更不用說什麽頑疾了。”
李大夫沉默了一會兒,將秋明容手上插滿了十幾根銀針後,才起頭來,莫名的笑了一下。
“七小姐和八小姐是雙胞胎?”
秋明容愣了一下,而後點頭。
“是。”
“勞煩七小姐伸出右手來,老朽看一看。”
秋明容有些疑惑,目光請示的看向老太君。老太君連忙問,“李大夫,可是明容體內也有毒素?”
李大夫扶須搖搖頭,“七小姐紅光滿麵,呼吸平穩,觀其麵色並無異樣。隻是…這毒太過霸道,老朽可以斷定,八小姐乃胎中中毒。玉姨娘誕下雙生胎而無異常,想必是毒素全由胎兒吸收。然而這毒素如涓流匯聚她體內血液,早已留下隱患,隻不過要經年才發作而已。這一發作,便如大浪決堤,高山傾覆,再無回天之力。”
眾人沉默,仔細想來,玉姨娘的確是突然病倒的。那麽李大夫所言…
李大夫頓了頓,又道:“老朽可否冒昧問一句,玉姨娘除此兩女以外,是否再未有子嗣?”
秋明容點頭,目光微帶潮濕。
“姨娘隻我和八妹兩個女兒,未有其他弟妹。”她說完開始捂唇低低嗚咽了起來,顯然是傷心到了極致。
其餘人不由得唏噓,看向三夫人的目光更加怪異。也虧得三夫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穩得住陣腳,除了臉色微微蒼白以外,倒是沒有其他反應。
李大夫點點頭,“那就是了。按照八小姐中毒程度來看,玉姨娘應該是在快要臨盆的時候才被人下了這種毒。此藥太過猛烈,若是在生產之時中了此毒,很有可能一屍三命。然而玉姨娘平安的生下了七小姐和八小姐,並且也並沒有收到毒素牽連。唯八小姐自出生開始便身體羸弱,不能出門。七小姐之所以無事,也不過僥幸而已。”
他的說法,與那次在寶華寺,秋明月對秋明容的說法一致。秋明容暗自握了握手,眼中淚水不斷流下。
“隻是這種事都說不準,是以老朽才提出要一觀七小姐脈象,若有異樣嗎,早早解毒也好,以免禍及此生。”
老太君一聽,趕緊道:“明容,快讓李大夫給你看一看。”
秋明容也趕緊擦幹眼淚,坐了下來,伸出自己的手去。其實秋明月早就給她把過脈,她身體強健,並未有絲毫中毒跡象。不過為了瞞過眾人,她還是腫摸做樣的忐忑的看著李大夫。
“李大夫,如何?我可有中毒?”
李大夫仔細探查了一番,眉眼舒展了開來,眼神帶著幾分笑意。
“很好,七小姐身體健康,並未受此毒侵害。”
老太君鬆了一口氣,又道:“李大夫,既然你說明韻的毒是從母體過繼而來,那麽日後會不會…”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下去,想到剛才李大夫說過,女子中此毒會終生不孕。那麽明韻…
秋明容也開始著急起來,“李大夫,這毒如果解了,會不會…會不會留下隱患?”
隱患是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大夫撫了撫胡須,搖搖頭。
“老太君和七小姐放心,八小姐不過才十二歲,尚未發育完全。宮…”他頓了頓,看了眼秋明容和秋明月以及這滿屋子的丫鬟奴婢,似是覺得這話在這樣的場合提及略微不妥。
老太君何等精明之人,一見他神色便知道他的顧慮,便問:“明韻解了毒,是否日後長樂?”
李大夫眼神一閃,點點頭。
“當然,必須好好調養,不可受寒,還得多吃補品,補缺虧空。以後不能整天呆在屋子裏,要多出去呼吸新鮮空氣,適當的鍛煉,加速血液的流通,不然藥物在體內運行受阻,恐會對身體有害。”
經過施針,秋明韻的臉色好了幾分,還是掩不了的虛弱。聽了李大夫的話,她笑著點點頭。
“謝謝李大夫,明韻定當遵守。”
李大夫見她麵色蒼白,還強自帶笑的樣子,不覺起了憐惜之心。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兒,誰如此很細下此毒手啊?他自然知道,豪門內院是非多,比起後宮之爭也是絲毫不差的。他便是厭倦了後宮不得已的虛與委蛇,才提前致仕。
平時他也時常給大富人家的內眷看病,什麽肮髒陰私手段沒有見過?秉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他向來隻看病,也不多言。然而今天見秋明韻這樣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女竟然也遭此毒手,幕後之人,實在狠辣至極。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老太爺,老太君,本來這是貴府的家事,老朽不便幹涉。但是容老朽說一句,七靈草雖然不罕見,但是卻也絕對不常見。這種藥草雖然無毒,但是如果磨成粉,再加以其他藥材配置,藥性比之麝香還要剛猛。”
“而且按照八小姐中毒的方式和時間,下毒之人必定深諳此道,如果不盡快找出此人,隻怕於貴府後患無窮啊。”
老太君和老太爺臉色齊齊一變。李大夫卻已經提筆寫下了藥方,“按照這個藥方,每日早晚各兩次,七天施一次針,連續半年以後,再用藥物調理一年左右,就無大礙了。”
“一年?”秋明容不無驚訝,“這麽久?”
李大夫笑得有些高深莫測,“中了這樣的毒還能活到今日,能解毒就不錯了。七小姐,多多保重吧。”最後這一句話,他說得有些意味深長。背起藥箱,對老太爺拱手道:“老朽告辭了。”
老太爺剛要命人送他出去,他卻擺了擺手。
“老朽自己出去就可以了。”走過秋明月的身邊,他頓了頓,蒼老的眼神掩不住精光。
“不知五少爺身體如何?”
秋明月福了福身,和婉的笑笑。
“有勞李大夫掛念,明瑞甚好。”
李大夫眸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會兒,長歎一聲。這秋府之中,比之皇宮大院也幹淨不到哪兒去。他剛才替秋明韻把脈的時候就發覺她在不久前服下了可以抑製劇毒的藥丸,若非那藥丸配置奇特,有一股異香經久不散,他也不會在經過秋明月身邊的時候聞到那淡淡的味道。
上次到秋府給那位五少爺就診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個五小姐不簡單。沒想到今日又讓他發現,這個女子不僅靈慧聰穎,居然還精通歧黃之術。大昭的女子大多都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織布女工。懂醫的,可謂少之又少。除非是醫藥世家。然而便是醫藥世家也大多由男子繼承家業。這五小姐…不可小覷啊。
他走到門口,再次回頭深深看了眼秋明月。
但見她一身素雅,長發垂下,峨眉鳳目,瑤鼻朱唇,肌如白雪。不過十三歲而已,便已窺探傾城風華,假以時日,定然風華絕代,隻怕又會引得這世間男兒爭相追逐了。
隻是可惜,有如此驚世之貌,有如此才華智慧,卻隻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如果不然,日後定能一朝登天,便是為一國之母也不為過。
隻是感歎了一番,他便轉身離去。
庭院深深,恩怨糾葛。但願如此靈慧的人兒能在這不見血腥的鬥爭裏存活下來,不然的話,當真可惜了。
屋內,丫鬟已經拿著藥方下去抓藥了。老太君看著秋明韻,臉色沉得堪比鍋底。
“我倒是不知,這西苑何時這麽亂了?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用這些手段。”老太君這話明顯是對三夫人說的。
玉姨娘不過一個小妾,誰沒事給她下毒?而且還專門在她生產的時候給她下毒?玉姨娘死了對誰最有好處?除了西苑那些女人,誰吃飽了撐的花那麽多心思去給一個小妾下毒?
秋明容突然哭著跪在老太君麵前,“祖母,您一定要給明韻和我姨娘做主啊。姨娘她…她是冤死的,她是冤死的、。”
三夫人驟然麵色一變,此刻也顧不得維持她一貫的限量柔弱了,嗬斥道:“明容,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老太君猝然抬眸,目光鋒利如刀劍的瞪了她一眼。她在後院混跡了大半輩子,哪能看不出這些手段。真是沒想到,三夫人平時看著乖巧柔順,背地裏卻是最狠的一個。
秋明容哭道:“我沒有胡言亂語,祖母,姨娘她是被人害死的。您剛才也聽見李大夫的話了,姨娘在懷著我和八妹的時候就被人給下了毒。我和姨娘僥幸存活下來,卻是由八妹這些年的身體虛耗換來的。祖母,姨娘不是府中下人傳的那樣囂張跋扈,為所欲為,她也沒有恃寵而驕。這一切都是欲加之罪,她…”
“明容,你糊塗了吧。”三夫人拽緊手帕,陰狠的瞪了她一眼,轉而又對老太君道:“娘,我覺得這件事事有蹊蹺。玉姨娘死的時候可有府中嬤嬤檢查過的,她的確是病死的。可那李大夫卻說她是中毒而死。還有,明韻自幼就體弱,府中人人都知道,為何一到了他口中,就變成中毒了?但憑他一麵之詞,實在不足以取信於人。”
秋明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老太君冷冷看著她。
“照你這麽說,李大夫醫術不精,信口雌黃了?”
三夫人臉色變了變,自然知道自己那番話觸怒了老太君,她低著頭,道:“兒媳當然不敢質疑李大夫的醫術,隻是…這後院森森,李大夫或許不甚了解其中緣由,一時…”
“弟妹的意思是,李大夫被人收買了,他在說謊?”
這次開口的卻是大老爺,他目光微冷,第一次覺得三夫人是如此的虛偽做作,比起大夫人更加陰狠毒辣。
“李大夫是我讓人去請的,三弟妹的意思,便是我收買了李大夫咯?”
三夫人臉色變了變,三老爺臉色也不好。事實上,自從李大夫說玉姨娘是中毒而死,三老爺就一直臉色不好,隻呆呆的坐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好了,不要再爭了。”
老太君不耐煩的打斷三夫人的話,冷冷道:“又蓮呢?怎麽還沒有回來?”
老太爺突然站了起來,“這件事你處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老太君對上他的意味深長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家醜不可外揚。她點點頭,甚是疲憊。
“嗯,仲卿,你也去吧。”
大老爺站起來,本來想叫秋明月一起走,但是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他拱了拱手,道:“娘,那我先回去了。”
老太君隻是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話。
屋內又靜了靜,隻聽得見秋明容的哭聲。
老太君看向秋明錦,“明錦,你也回去。”
這個時候,秋明錦自然也不會跟著湊熱鬧被三夫人嫉恨。他很乖巧的告安走了出去。而他們的丫鬟也都跟著離去,而馬姨娘也趁機離去。
剛才還人滿為患的房間此時隻剩下寥寥幾人。
老太君,三老爺,三夫人,秋明月,秋明容,秋明韻。以及,秋明琦。還有跪在地上的夢之。
老太君歎了口氣,親自扶秋明容起來。
“別哭了,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三夫人此刻是真的害怕了,原本她用來威脅秋明容的,就是秋明韻身上的毒。以前秋明容不敢告狀,是因為秋明韻的命拿捏在自己手中。她原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夠識破那種毒藥。如今解藥也有了,秋明容如何還能受自己掣肘?
所以聽見秋明容開口,她就下意識的阻止。
“明容,三思而後行,有些話可不許亂說。”
秋明琦卻是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似明白了什麽,眼神變得黯然而憂傷,嘴角扯出一抹苦澀。
老太君淡淡道:“素櫻,我發現,你今天的話比平日多了數倍。”
三夫人心裏一驚,強自笑道:“娘,我…”
老太君卻不再理會她,對秋明容道:“那個叫又蓮的,跟著明韻多久了?”
秋明容抽噎著,說道:“上寶華寺之前,母親賜給八妹的。”
三夫人狠狠的瞪著她,察覺到老太君的視線,她立即收斂怒容,道:“娘,明韻身子不好,身邊隻有一個夢之,兒媳擔心伺候不過來。又蓮是個伶俐的,我便把她給了明韻,方便照顧她。”
老太君淡淡道:“嗯,你倒是為明韻著想。”
三夫人臉色僵了僵,道:“明韻也是我的女兒嘛,我自然關心。”
老太君忽然冷淡的哼了一聲,“難得你還記得她是你女兒。”
三夫人一顫,老太君又說了一句。
“到底不是親生的。”
三夫人臉色立即變了,秋明琦突然喚了一聲。
“祖母。”
老太君看過去,眼中有幾分同情憐憫之色。
“明琦,你是個好孩子。隻是可惜了,有這樣一個母親。”
三夫人本來坐著,聽聞這句話,身子以及軟了下來,差點就這樣跌到地上去,幸虧身後的丫鬟扶著她,才穩住了身形。
秋明琦一驚,“祖母?”
老太君卻不再看她,轉而看向秋明容。
“明容,你說吧。你發現了什麽,又有什麽苦衷?”
秋明容哭泣著,道:“祖母,是母親,是母親給玉姨娘下毒。是她,是她用明韻的性命逼迫玉姨娘為她鏟除爹的那些姨娘小妾。是她逼迫姨娘那樣做的,那些關於姨娘恃寵生嬌不敬主母的謠言,也是她傳出來的。姨娘死了,她又用明韻的命威脅我,讓我為她做牛做馬…祖母,都是她做的。我沒有辦法,如果我不聽她的,她就給明韻斷藥,明韻她…”
她說著,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祖母,你要給明韻做主啊。姨娘是被她害死的,明韻身上的毒也是她下的…”
三夫人全身失重,跌倒在地,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秋明琦立刻站起來,三兩步就走到她麵前,將失神的她扶了起來。
“娘,你沒事吧。”
老太君卻麵色無波,看著秋明容。
“還有呢,她讓你做什麽?”
秋明容哭著搖頭,“姨娘死了,她對我威逼利誘,問我姨娘是否留下什麽遺物,讓我交給她。她說姨娘藏著什麽東西,可我不知道啊…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老太君眼睛眯了一下,看向三夫人。
“素櫻,你在找什麽?”
三夫人機靈靈的回神,立刻推開秋明琦,跪到老太君麵前,一臉的哀戚委屈。
“娘,我嫁進秋府這麽多年,我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我哪裏敢給玉姨娘下什麽毒?什麽七靈草,我聽都沒有聽過,如何會有?”
“三嬸子。”秋明月突然開口了,“沒有人說你手中有七靈草。”
三夫人猛然一顫,這才知道,她心慌之下,居然自己不打自招了。
“娘,你真的…”秋明琦也是一顫,眼神不可置信而悲傷。
三夫人立即意識到什麽,抓著老太君的衣擺,哭道:“娘,我沒有,你不要聽她們胡說,我沒有害玉姨娘。我沒有…”她又哭道三老爺跟前,“老爺,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我知道你寵愛玉姨娘,我怎麽可能給她下毒呢?老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明韻自幼身體就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啊。這些年,我待她視如親生,日日關照。我如何會害她?再說了,玉姨娘便是再得你寵愛,我心裏就算不甘嫉恨,可她也隻是一個妾而已,我是你的正妻,她永遠都越不過我,我又有什麽理由害她呢?老爺,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在提醒三老爺也在提醒老太君,她是三老爺的正妻,是秋府的三夫人。而玉姨娘,不過隻是一個妾而已。
寵妾滅妻,自古都是不容於禮教道義的。
三老爺一直怔愣的坐著,聽到三夫人的哭鬧聲,他低頭,目光沒有焦距的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容顏,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三夫人暗恨,心想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她咬了咬牙,轉頭對滿麵淚痕的秋明容道:“明容,我自問帶你不薄,你為何這般汙蔑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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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三夫人的閨名,姬素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