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就這麽帶著這個滑稽的造型, 機械般地照著陳昭的話朝操場另一邊跳高區的方向走去。
一路少不了被四麵投來的視線圍觀了下。
“你這是…?”夏瑤早早在跳高區等著,看見周歲的奇特打扮,“嘖嘖”兩聲。
她順手替她解開纏在一起的袖子:“陳昭的外套?“
“噓——”沒了束縛, 周歲輕鬆地把手伸入寬大的袖口, 扯了好幾下才露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
夏瑤:“?”
夏瑤:“你做賊呢?這不會是你偷的吧?”
她歎了口氣:“我一生清白被你汙蔑至此。”
“那你倒是說你身上這衣服哪來的, 陳昭呢?跳高要檢錄了他還沒來。”
“陳昭去支援災區了,有個人受傷,他去頂替人參加4x100去了。”
“那他跳高怎麽辦?”
“他說他能趕上,但願吧。”
“……”
跳高的場地在操場內弧形跑道圈起來的那一塊地方, 隻鋪了兩層軍綠色的墊,插上兩根杆, 就已經是全部的內容了。
而這塊區域又恰好是陳昭要跑的第二棒的跑道範圍內。
周歲罩著寬大的校服外套,拽著夏瑤往前走了幾步, 站在紅色的塑膠跑道邊邊上。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夏瑤撐著下巴上下掃她一眼, “像一塊深情又僵硬的望夫石。”
周歲伸著腦袋, 幾次張望無果:“那請問望夫石的夫在哪裏啊?”
“來了來了,在做準備了,那是不是?”
夏瑤掰著她的肩膀讓她轉向正確的方向。
視線一眼鎖定在不遠處那個擠在人堆裏認真聽裁判說話的黑色身影, 身形單薄好認,正扣著手轉動手腕。
周圍人群嘩啦一下散開,隻剩下每個跑道各一位的參賽選手。
相比隔壁一身顯眼的熒光綠, 以及隔壁的隔壁一件熒光橙上衣來說, 他穿得有點低調。
上半身是黑色短袖,沒有任何多餘的印花, 下麵穿著最普通的校服外褲, 寬鬆的褲腿堆在鞋上, 腿分外長。
陳昭跟著其他人一起邁出左腿,微微俯下身去,左手伸著放在身後,方便一會接棒。
裁判的發令槍打響,周歲跟著微微提起了心。
三班第一棒起步稍微晚了一點,但好在跑得快,一共七個跑道裏跑了個中間的名次。
陳昭已經提前小跑出一段距離,等第一棒衝上來,立刻接了棒就往前衝。
他很快,像一陣風。
周歲看著他的身影卷過跑道,挪不開目光。
最終在陳昭的第二棒一百米內,他超越了兩個名次,位居熒光綠和熒光橙之後,以第三名的順序交出了手裏的接力棒。
周歲琢磨著如果給這人穿個高調點的熒光色衣服,是不是也能超越另外兩人。
陳昭在她麵前站定時,氣還未喘勻。
他彎下腰,用兩手撐在雙腿的膝蓋處,盡力以最快的時間來平複。
現在是十點四十七分,離跳高檢錄還差三分鍾。
他把時間掐得剛剛好。
周歲想他剛跑完應該不冷,卻又在目光觸及他青筋微微突出的手臂時,下意識問道:“你要穿衣服麽?”
他直起身子睨她一眼:“我不冷,你先穿著。”
“請參加男子跳高的同學迅速到檢錄處檢錄。”
廣播裏開始循環播放這一句話,陳昭慢悠悠地挪了兩步:“走吧。”
半路遇上前來視察工作的王斌,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來回的轉,不動聲色的開口:“你倆一起跳高?”
“她是誌願者。”
“我帶他去檢錄。”
兩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王斌微微怔了怔,又多看了周歲一眼:“你身上這外套怎麽回事?”
周歲一驚,身上這不合身的外套一看就知道不屬於她,有些慌亂的攏起袖子,伸出手要去解開拉鏈。
王斌虎視眈眈的目光之下,陳昭也不敢伸手製止,斟酌了幾秒才開口:“天這麽冷,您舍得讓一小姑娘冷著?”
王斌這才察覺到女孩冷得沒有血色的臉,無濟於事的找補:“我又沒說讓她脫掉。”
“……”
“王老師,康建誠在那邊找您。”夏瑤的聲音在他身後適時響起。
看著他走遠的身影,周歲還有些後怕。
陳昭看著她重新拉起拉鏈:“這麽慫,你在怕什麽?”
周歲岔開話題:“快去檢錄。”
她在怕什麽呢?
或許怕的是王斌懷疑她和陳昭早戀,會對陳昭影響不好。
“嚇死我了你,王斌攔著你們說什麽了?”
夏瑤剛在不遠處看見王斌過來,隻想著隨便編個理由把他支走,也不知道他發現之後會不會回來追根究底。
周歲目送陳昭走向檢錄處,搖頭:“沒說什麽,就問我身上這衣服怎麽回事。”
“他不會懷疑你和陳昭早戀吧?”
“有可能,還好你來的及時,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麽圓場了。”
夏瑤用肩膀去撞她:“我說你倆是有點明目張膽,注意點。”
“幹嘛——”她拖著長音,“我又沒和他談,身正才不怕影子斜。”
“噢——你最好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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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高的場地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圍上一群女生,等周歲和夏瑤慢吞吞過去時,隻能站到圍觀人群的最外圈,從夾縫裏看到裏麵跳高的身影。
夏瑤壓低聲音:“這些人從哪冒出來的?剛才明明還沒幾個人。”
周歲敷衍地回她:“我哪知道,應該是來看陳昭的?”
陳昭排在跳高隊伍的末幾個,此刻臉上淡淡地沒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旁邊驀地靠近兩人,距離近得讓周歲有些排斥,她默默地往旁邊走了兩步。
那兩人又不死心地黏上來。
她帶著疑惑抬眼掃去,正對上兩人打量的目光。
被抓個正著,那兩人也並不慌亂,反而盯她盯得更大膽了。
……不是,不看陳昭看她幹嘛。
“同學,你是上次在元旦晚會和陳昭唱歌的那個女生嗎?”
開口的那人上身罩著校服外套,底下卻搭著一條精致的裙子,露出兩條光溜溜的腿。
她看著好冷。
周歲在陌生人麵前一貫軟得像柿子,怎麽捏都軟得不行的語氣:“啊,是啊。”
“那你和陳昭是什麽關係?男女朋友?”
這回開口的是另一個女生,她化了妝,眼睛上的亮片片閃得人有點睜不開眼。
她沒什麽情緒道:“普通朋友吧。”
亮片女生又開口:“那你身上這衣服是他的嗎?”
眼皮都跟著一跳,同樣的問話,短時間內又給她來了當頭第二棒。
老天爺,這都是什麽事。
這回答“是”的話,會不會被她們給群毆一頓,然後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來,再用眼神淩遲她。
繼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邊沉迷看戲的夏瑤。
後者聲音壓到最低,字都是從唇縫裏擠出來的:“怎麽,這點小場麵就應付不過來了?”
“幫我,求你。”
此情此景,她甚至開始想念葉幸。
好在夏瑤是個膽大的,上前一步格在了她們中間,替周歲擋住了她們能把人往穿的視線。
“請問二位找我朋友有什麽事嗎?”
亮片女生一副“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表情,明顯不耐煩:“我們是找她問點事。”
“有什麽事可以問我,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歲在後邊默默點頭。
旁邊穿裙子的大概猜到她倆的意圖,輕輕扯了下亮片女生的衣角。
兩人不知道在交流什麽,傳入周歲耳中的隻有像蚊子一樣的“嗡嗡”聲。
然後兩人再施舍給她一個眼神,招呼也不打就徑直走開了。
夏瑤:“好沒禮貌。”
周歲沒顧得上點評,剛剛兩人引得她注意力都不在跳高那邊。
八成是該錯過陳昭跳高的精彩場麵了。
目光一頓,黑色身影旁站了個不該出現的人。
怎麽說曹操曹操到,剛才她就不該沒事想起葉幸來。
葉幸手裏握著瓶水,整個人都快貼在陳昭身上。
也不知道什麽話要湊這麽近說。
夏瑤打趣道:“不去宣誓一下主權?”
“我哪來的主權可以宣誓?”周歲眯著眼望過去,“要不還是去一下吧。”
“你變了。”夏瑤震驚,“你不再是以前那個隻敢默默躲在別人身後的小慫包了。”
“你也變了。”周歲學她,“你現在是勇猛無畏會保護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的夏女俠了。”
“……冷不冷啊,要不要我去拿件衣服給你穿?口渴嗎?我這裏有水……”
走近了就聽見葉幸在陳昭旁邊說個不停。
她剛剛站定,陳昭就掀著眼皮掃過來:“怎麽才來。”
“……啊?”什麽時候有說過讓她來麽。
“陳昭,你把你衣服給她穿了?”
周歲和夏瑤對視一眼,極其默契。
還好這次不是對著她問的,她對著陳昭投去一個心疼的眼神。
“我關愛弱小,不想看到第二天電視上的是‘湖城一中一女孩被凍死在學校操場’之類的新聞。”
陳昭雖是接她的話,眼睛卻沒在看她,也沒接她遞過來的水。
一來二去,周歲都想不到形容詞來描述當下四個人之間的詭異氛圍。
索性破罐子破摔問道:“回教室嗎?”
臨近正午,太陽高懸著才讓溫度有了些回升,周歲拉下拉鏈,將外套折好遞回去。
“幫我拿著。”陳昭沒接,“回教室,走。”
沒一個人顧及一旁的葉幸,她無所適從地杵在原地,嘴唇向下一撇,然後朝著她們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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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在教室坐下,王斌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窗戶外邊。
從窗外探頭進來敲了兩下周歲的桌子:“你媽媽剛剛打電話來說,她今天要出差,讓你在外麵自己解決了晚飯再回家。”
周歲乖巧應下:“哦好的,謝謝王老師。”
陳昭套上被她穿了一上午的外套,偏頭問她:“家裏沒人?”
“應該是的。”
他不緊不慢的伸出一隻腳在底下勾住她的凳子,散漫開口:“我知道有家好吃的飯館,要不要晚上跟我一起去?”
“!”
作者有話說:
魚:一起去!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