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前一陣連著下了許久的雨, 走廊外壁上弱不禁風的小花都被雨點打得蔫了吧唧的。

天公卻是個愛作美的,偏巧在定好的運動會的前一天停了雨。

於是第二日便沒有意外的,湖城一中的運動會順利拉開帷幕。

“薯片、餅幹、小麵包、泡芙……還有可樂!”

“你是去看運動會的還是去野餐的?”

夏瑤把書包裏的東西全部拎出來給她一一展示一遍, 最後在周歲驚訝的目光裏炫耀似地拍了下鼓鼓的書包。

“運動會不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以前我們班還有更誇張的, 人是個有錢的公子哥,搬了架燒烤爐子在看台上野炊, 那真是十裏飄香,周圍少說至少十個班的人都能聞見味兒。”

周歲:“……啊?”

周歲:“這人來上的廚師學校嗎?”

“人家上的湖城一中,不是新東方。”夏瑤不知從哪摸出兩件皺得鋪也鋪不平整的小紅馬褂,其中一件遞給周歲:“呐, 誌願者的衣服。”

“好舊啊。”她伸手接過。

紅馬褂的料子是光光滑滑的一層細紋纖維,背麵印著方方正正幾個字:湖城一中誌願者。

很醜。

她甚至都不願意展開, 隻大概掃了一眼就塞進書包側邊的兜裏。

“走吧,下去占位。”

“等一下。”周歲輕輕扯了下書包帶子, 難得磨蹭, “陳昭還沒來誒。”

夏瑤順著她的視線撇到沒人的座位上, 又掃向教室後方的掛鍾,“那……再等五分鍾?”

“最多五分鍾,你看教室都空了大半, 再晚去就真的擠不到好位置了。”

“算了,走吧。”

陳昭平時就愛踩著早自習結束的點進教室,這會兒不用上課, 她估摸著他應該不會來得這麽早。

卻意外在樓梯口碰見正叼著一塊目測是烤焦了的吐司的陳昭。

他一挑眉, 猜準了她倆下樓的目的:“幫我占個座,客氣。”

“不占”兩個字還沒說出口——

“占兩個吧, 算上展淩, 我一會就來。”

緊接著長腿三兩步跨上台階, 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沒半點廢話。

夏瑤拽了下周歲的袖口:“那走吧?人都見著了還跟丟了魂似的。”

“才沒有。”

“就有。”

“沒有。”

“有。”

“……”

操場外圍著一圈,是一會開幕式有節目的初一和高一班級,年齡和她們一看就有壁的一群小男生在路中間你追我趕,差點撞上不愛看路的周歲。

完了給人畢恭畢敬地說了句“對不起學姐”,把她都給逗笑了。

周歲由著性子感歎:“頑皮是頑皮了些,還是有禮貌的。”

夏瑤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眼,“得了吧,這也就看我們年齡大怕我們,這要是撞著的是他們同班的小姑娘,哪還能這麽有禮貌?”

“說的也是,這麽看我們確實年齡大了。”

“喂,你才剛剛十七歲,不準說自己年齡大。”

-

看台占座的方式五花八門,周歲一路從其他班的看台位置穿過的時候,各種書包書本筆袋甚至零食,又亂中有序的排放著。

索性到的也不算晚,兩人占了個看台第二排。

也沒忘給鄰座放上兩本書占著。

周歲抽了張卷子蓋在腿上,舉著筆寫寫畫畫,周圍環境太過嘈雜,她難免分心,做題的思路也跟著斷斷續續的。

“下次考試年級第一不是你我不服。”夏瑤歎了口氣,扭過去翻找她的書包,除了零食就是零食。

她想題想得出神,無意識地用中指和拇指擦得筆快要被轉飛起來。

然後“啪”一聲滾落到下一排看台上,等她反應過來時,有人先一步撿起了筆遞回來。

“題沒做幾道,筆轉得挺溜。”

嗓音裏噙著笑地逐漸逼近,與聲音一道落下的還有身邊給座位蓋上陰影的身影。

而跟在陳昭身後的展淩自覺地去了另一邊夏瑤的方向。

“不會做。”周歲皺著眉把試卷往他那邊努了努。

“開運動會也做題?”陳昭雖是調侃,手上卻不帶停地接過了試卷,以及剛剛周歲轉掉又被他撿起的筆。

“這不是班主任非布置作業嗎,正好沒事就寫寫。”

周歲越過陳昭低頭看卷子的身影,瞟到幾道若有似無的探究眼神。

對著陳昭的。

她確定認定以及肯定。

以前還不清楚自己心思的時候,碰到這種眼神她隻想第一時間躲開,離得越遠越好。

而現在——

她從陳昭的身前探出頭去,視線一一掃過,成功逼退了那幾道明目張膽的視線。

也可能是激怒,不過那隻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陳昭解了題就看見女孩坐立不安的樣子,低了眸子在她身上打轉:“幹嘛呢,你多動症?”

順勢用剛才掉地上的筆輕輕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

冰冰涼涼的筆帽接觸到她的皮膚,瞬間醒神。

“認真聽,這題思路很簡單,腦子轉不過來的才學不會。”

“哦。”

周歲帶著私心往他的方向靠去,隔著微乎毫厘的距離,鼻腔裏盈滿了少年校服外套上洗衣液的淡淡檸檬香味。

“……”

“會了沒?”

她點著頭伸手去探卷子,還未觸及,她隻寫了幾道題的卷子被陳昭一折,精準地插進她的書包袋裏。

“?”

陳昭叉著手將背靠在看台的壁上,在她身後開口:“別寫了,老逼著自己,隻會適得其反。”

“我還沒寫完——”

周歲將伸未伸的手被他一掌按住,手心燥熱,貼著她的手背,這股熱氣像是一路傳到了她的耳尖。

是她自己都能察覺到的燙。

下一秒他就抽回了手,換了個話題:“你們誌願者要做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是誌願者?”

陳昭下巴向上勾了下,眼底笑意蔓延:“小紅馬褂,挺潮的。”

她掩耳盜鈴般地把側邊口袋露出的紅色一角塞回去,才回答:“沒什麽很重要的事,就是站在場邊巡視就好了。”

“那我下去的時候能看見你?”

“應該能吧。”

“行。”

她沒懂那個“行”是什麽意思。

-

等真正套上小紅馬褂的時候,她嫌棄的程度又加深了點。

現在是春季,但溫度相比較冬季來說不相上下,今早出門得急,隻套了件薄薄的校服外套,壓根沒顧及外麵的低溫。

此刻站在毫無遮擋的操場上,沒兩分鍾就感覺冷得僵住了。

場邊正在進行一百米短跑運動員的檢錄,他們仿佛不怕冷似的,一個穿的比一個少,穿短袖短褲的都有。

周歲冷得把下巴收進衣領,心裏默默佩服他們。

無所事事地時候,她總會下意識的轉過看台,自以為不太明顯的抬頭,然後將視線焦點定在三班的區域裏。

“第三次了。”夏瑤從她身後晃過去,出聲提醒。

周歲扭頭飛速地瞪她一眼,終是有點站不住,找了個要回看台拿水杯的理由,穿著她顯眼的紅色褂子繞回看台的座位。

“小紅馬褂這是罷工了?”陳昭挪揄著,落在她凍得發紫的手指上的眸子暗了暗,“很冷?”

她把手插進並不溫暖的口袋裏:“有點。”

“男生4x100缺一個人,第二棒剛剛跳遠傷了腿,有沒有人可以頂替一下?”

康建誠匆忙從底下跑上來,還喘著氣。

周歲回頭往操場的方向看,4x100的運動員已經在檢錄了,這時候如果再不出人,他們班就會自動視為棄權。

“我去。”身邊適時響起一道不鹹不淡的嗓音。

康建誠像抓住希望的稻草一樣衝過來,生怕他反悔:“你真願意去?”

陳昭還未回答,周歲先開了口:“可是你的跳高也馬上要檢錄了,可能會來不及。”

她剛才上來就是想提醒他做準備的。

“跳遠檢錄幾點開始?”

“十點五十。”康建誠搶答,“現在十點三十五。”

陳昭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看台的地板,隻猶豫了幾秒:“我可以去。”

“謝謝昭哥,您真的是整個三班的救命恩人,今天您為三班爭光,明天三班以您為榮。”

“病得不輕。”陳昭跟著康建誠走了幾步,發覺有人沒跟上,悄無聲息地退回來推了周歲一把。

“走了。”

周歲和他並著排穿過坐著人的看台,進到操場裏,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來得及麽?”

“怎麽婆婆媽媽的,跑個一百米要多久,放心,完全趕得上。”

康建誠領著陳昭去檢錄,她沒跟著,站在操場內的草坪裏,而位置恰巧是接下來4x100的第二棒交接處。

毫無意外地看見陳昭往這邊走來。

他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校服外套穿得鬆鬆垮垮的,“怎麽還在這站著,不是很冷?”

“你的位置在那。”她穿著紅色的誌願者服,給他伸手指向放著數字牌子的跑道上。

“挺有模有樣的。”

陳昭和她一起站在操場內邊緣候場,那邊三班其他幾個運動員以及康建誠還沒有過來。

周歲聲音輕輕的:“加油啊。“

“等著瞧吧你。”陳昭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鏈,露出裏麵他自己的黑色短袖。

黑色短袖比外套合身,隱隱勾勒出他精瘦的腰線。

周歲盯得入神,麵前的人往前走了幾步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他把他拖下來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還貼心的給她抽上拉鏈。

隻不過她沒有伸手,校服隻是虛虛地罩住她纖細嬌小的身子,兩條空****的袖管在風的作用下胡亂飄零著。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又嗅到不久前剛聞過的檸檬香氣,比之前更要濃,味道在她的鼻腔裏肆意侵略。

是被陳昭“包圍”的感覺,心跳在她還沒回神時就猛的加速。

耳邊隻剩嘈雜聲一瞬間褪去,隻留下跳動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是誰在用棒槌敲打鍾樓裏的大鍾。

陳昭嗤笑一聲,扯住兩根袖管在她胸前打了個結,手落在她的肩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去跳高區等我。”

作者有話說:

陳昭:(把外套猛的一披)我帥不帥?

周歲:(看呆)(心跳加速)(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