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寒假匆匆過去, 新學期的第一天幾乎每個人都垂頭喪氣的，沒有一絲精神。
甚至還能看見有些人眼周旁的淡淡青紫色痕跡，原因不出意料的都是前一天晚上熬了夜補作業。
“歲歲, 江湖救急, 數學作業借我抄下。“夏瑤麵露苦澀，“沒想到答案上那麽多的‘略’, 我空了好多大題。”
周歲一邊抽出自己的數學作業遞過去，一邊數落她：“寒假幹什麽去了，早開始做作業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我知道錯了，別念了, 周歲媽媽。”
“你趕緊抄吧，一會老班就得來收了。”
“誒這些題你都是自己寫的？”夏瑤埋頭補作業還不忘抽空問她。
“是啊, 有些不會的問過陳昭了，你放心, 保證正確率的。”
夏瑤發出“嘖嘖”兩聲, 自從得知她喜歡陳昭之後, 玩笑就開得越發肆無忌憚：“手把手教啊？感情增進不少吧！”
“才沒有。”
“我靠，陳昭跟人在樓下打起來了！”康建誠嗓門大，人還沒進門就能聽見他的聲音。
周歲眼皮猛的一跳, 幾乎是下意識就起身。
連夏瑤都露出擔憂的表情，她伸出手安撫般地拍了下周歲的背：“別著急，問問看什麽事, 怎麽開學第一天就跟人打起來了。”
周歲腦袋一片空白, 讓她去問是指望不上的。
夏瑤把寫到一半的作業合上，鑽進以康建誠為中心的人群裏。
有人問：“出什麽事了？”
康建誠勉強把氣喘勻：“我剛路過, 好像是幾個高三生把他堵在那, 陳昭身後還有個女生, 看著眼熟，想不起來是誰。”
夏瑤急急忙忙插嘴：“趕緊找人下去幫他啊！”
“對！”康建誠反應過來，把書包一扔，就近抓了兩個個子高高的男生，“咱們去幫昭哥。”
“注意安全啊，別真跟人打起來！”
夏瑤回來時，周歲還站在原地。
“別擔心了，陳昭那麽大個人，不會那麽輕易被打的。”夏瑤抓住她的手搖來搖去，“康建誠他們下去了，不會有事的。”
“我想下去看看。”女孩的聲音倔強。
“可你幫不上什麽忙呀，說不定一會他們就回來了。”
“我就在樓梯口看一下，不會過去的，我就是擔心。”
“那我和你一起去。”夏瑤妥協，“說好了不去摻和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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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歲站在樓梯口不太顯眼的地方，從她的視角看去，花壇旁邊的一群人以兩撥對立的位置麵對著。
她看得清楚，跟在陳昭身邊那個“很眼熟”的女生，是葉幸。
夏瑤在她身邊出聲：“這麽看感覺沒什麽事誒，陳昭不還站那好好的嗎。”
她把視線鎖定在正中心的人身上。
陳昭站在那還是那副沒骨頭的懶散樣，背對著她，看不出什麽表情。
康建誠和他帶下去的那兩人，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太大作用，圍在陳昭身邊一左一右像幾個大護法。
對麵三個高三生，以一個瘦瘦高高個子的男生為首，表情惡狠狠的盯著陳昭，嘴裏不知道在說什麽汙言穢語。
表情是激動得狠。
康建誠攔在陳昭前麵，對方或許是看寡不敵眾，為首的帶著人跑了。
周歲提起的心剛要落下，目光看到葉幸上前一步攙扶住了陳昭的小臂。
陳昭也沒推開她。
那一瞬間擔憂、緊張、還帶著點微微醋意，各種複雜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讓她恨不得立刻衝出去取代葉幸的位置。
然而她的腳像是被踩著的這塊地板死死黏住，一步也邁不出去。
“他腳受傷了啊。”夏瑤在旁邊輕輕扯了下她的臂。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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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一瘸一拐地邁了幾步，右腳一沾地就皺著眉頭倒吸一口涼氣。
葉幸比他更著急：“沒事吧？”
“沒事。”
走了幾步之後他反應過來，杵在原地推開葉幸的手，扭頭去尋康建誠。
目光卻落在遠處樓梯口縮著的女孩身上。
周歲幾乎整個匿在陰影裏，陳昭看不見她的臉，甚至表情。
“陳昭，你——”葉幸還想上來繼續扶著他。
他默不作聲地把手不著痕跡地避了避，沒看她，喊了聲“康建誠”。
“來了兄弟。”康建誠反應極快地撈起他的手搭在肩上，順便擠開了一旁手足無措的葉幸。
陳昭示意：“你讓那倆把她送回班裏去。”
“她”指的自然是站在一旁的葉幸。
“得嘞！”他安排完，又問：“咱們去哪？”
陳昭：“醫務室。”
“你這腳是不是腫了？”康建誠過來扶他的時候眼睛瞟到他高高腫起的腳踝，“我說這節骨眼上你怎麽跟人動起手來了，那幾個高三的長得五大三粗的，你一個人也打不過啊。”
“樂於助人，這腳不是打架傷的。”
“那是咋了，崴著了？”
“嗯。”
一旁康建誠還絮絮叨叨地念個不停，陳昭不經意間轉頭，樓梯口原本站著兩人的位置也早已空空如也。
醫務室的醫生是個老頭，看著不靠譜，但平時總愛吹噓自己醫齡比他們高中生的年齡都大多了。
實際上他戴著老花鏡看病的畫麵看上去無比滑稽。
“你這個腳沒什麽事，隻是看著嚴重。”老頭從身後櫃子裏翻出兩瓶跌打損傷噴霧放在陳昭麵前，“堅持噴，不要幾天就好了。”
“謝謝醫生。”康建誠屁顛屁顛地接過。
老頭又叮囑：“這兩天不要沾水，不要有劇烈運動。”
“行。”陳昭從口袋裏掏出校園卡往刷卡的機子上一貼，“付款成功”四個字顯示在屏幕上。
陳昭起身，單腳跳了幾步，手又搭上康建誠的肩膀：“走吧。”
康建誠盡心盡力地給人一路扶到教室的座位坐下。
看他回來，身邊埋頭念書的女孩無動於衷。
反倒是些斜前方的夏瑤第一時間扭過頭來關心他：“腳沒事吧？”
陳昭瞟了一眼周歲，回她：“有點事。”
身邊的女孩肉眼可見的僵了一下。
“很嚴重麽？”
“呐，腫了。”陳昭攥著褲腿聊起來，露出紅腫的腳踝，“痛得走不了路了。”
周歲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
“你塗藥啊！”她語氣裏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急切。
陳昭的目的達成，把周圍圍觀的幾個人趕開，又把醫務室老頭給的噴霧塞進她手裏，“你給我噴下。”
夏瑤見狀，衝周歲眨了下眼，識趣地把頭扭回去。
舉著噴霧的周歲頗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噴啊。”
她認命地旋開噴霧的蓋子，對準他腫大的腳踝處，摁下泵頭。
“剛才是正巧碰到幾個人在欺負一女生，我的正義感讓我順便幫了個忙。”
藥水冰冰涼涼的敷在傷處，緩解了他大部分的疼痛。
噴出的藥水毫無預兆的斷了一下，她立刻反應過來，又若無其事的換個角度繼續噴。
他這是在跟自己解釋嗎。
陳昭見她沒反應，有心逗她：“吃醋了？”
“誰吃醋了！”周歲反應有點大，不小心把放在桌上的另一瓶噴霧碰到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惹得周圍一小圈人回頭。
陳昭笑得整個人都在小幅度的抖動，“反應這麽大幹什麽？”
她不肯承認：“誰反應大了。”
“還嘴硬，我跟葉幸真沒關係，她扶我那一下我都沒注意。”
周歲的思緒擰成一團亂麻。
他是在撇清他和葉幸的關係麽？
可他為什麽跟自己說這些？
她快速蓋上噴霧的蓋子，看也不看地往他桌上一放，收回視線想要努力集中注意力繼續剛才沒讀完的課文。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她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康建誠不知怎的去而複返，蹲在陳昭的課桌旁，“昭哥，咱們馬上春季運動會了，你這還能參加嗎？”
他身為體育委員，自然消息靈通些。
之前夏瑤同她解釋過，考慮到湖城的夏季天氣炎熱，容易中暑，為了同學們的身體安危著想，一中就把運動會定在了春季，恰巧是這學期開學後不久的時間。
康建誠發出點惋惜：“你要是上不了的話，我們班可少一員猛將。”
“能上。”
“真能上啊？”
陳昭語氣淡淡的：“真能上，你沒聽剛才那老頭說的，隻是看著嚴重。”
“那行。”康建誠放下心來。
陳昭閉了嘴就感覺身邊一道火熱的視線，扭過頭去，周歲正氣鼓鼓地瞪著他。
“？”
“你剛剛還說你的腿很嚴重。”
“有麽？”
“怎麽沒有？”周歲伸著腿模仿他剛才的樣子，“你還說你痛得走不了路。”
“想讓你心疼我啊。”
周歲整個人像過電似的僵住。
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她不擅長罵人，腦袋轉了半天，最後也隻憤憤地說了句：“你無賴！”
陳昭不但不生氣，反被她逗笑：“不會罵人就別罵了，顯得你笨。”
“別跟我開玩笑了。”
這話落進陳昭耳朵裏沒什麽殺傷力，甚至聽起來像在撒嬌。
他隨口：“沒跟你開玩笑。”
她準備了一籮筐的話被噎住，怎麽也倒不出來。
最後敗下陣來，丟下一句“我要複習了”，扭過頭去再也不敢看他。
“別那麽用功，你暑假夠努力了，開學考試完全沒問題的。”
周歲捂上耳朵，用物理方法屏蔽一切和他有關的聲音。
“不打擾你了，你學你的吧。”
縱使捂得嚴嚴實實，陳昭的聲音還能清晰、準確的傳入她的耳中。
索性他是真的沒再同她說話。
反倒是她自己，無論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以後真得離他遠點，影響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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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陳昭所言，周歲的開學考試考得意外的順利。
雖也不至於好到超越他的地步，但至少比起上學期期終那馬馬虎虎的成績，進步明顯。
講台上擠著一圈人，康建誠像傳銷組織的宣講師一樣舉著張空白的報名表在人群中信口開河：“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運動會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先搶到一百米四百米，你就不用去跑八百米一千米，先搶到跳遠，你就不用去跳高。”
其他人則是那些個被成功洗腦的典範，爭著搶著就要舉手報名。
周歲自然是不會參與到這種無意義的爭搶之中，目光挪到講台上，又挪開。
“能不能不參加，我隻想好好觀看運動會。”
她小聲嘟囔了句，被耳朵尖的夏瑤聽去了。
“可以啊可以啊，我聽說報名誌願者的話，就不會強製參加運動會了。”夏瑤語調興奮，“怎麽樣，跟我一起報名吧！”
“？”
周歲從她的反常語氣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以前的活動誌願者怎麽沒見你參與得這麽積極？”
夏瑤衝她勾勾手，她下意識就把腦袋靠過去。
“運動會誌願者誒，帥哥都是脫了外套的！”
周歲：“………”
周歲：“我就知道。”
最後還是沒抵過夏瑤的軟磨硬泡，眼睜睜看著她把“周歲”兩個字填進誌願者一欄的空格裏。
外側，陳昭仍然秉承著他“除非天塌了不然我必須要睡覺”的原則，領口一路拉到頂，淩亂的黑色碎發下隻露著闔著的雙眼。
上節課沒上到一半的時候這人就趴下了。
周歲盯了他幾秒，起了玩心，身子輕輕靠過去，兩根纖細的手指拎起他外套的帽簷——
毫不留情的一蓋，然後迅速縮回手裝沒事人的樣子。
陳昭睡得不深，幽幽轉醒時督見眼前一片黑暗。
差點還以為自己瞎了。
探出視線去質問罪魁禍首時，周歲隨口拈來一句謊話：“康建誠要你去報名運動會了。”
“哦。“陳昭沒什麽表情，眉眼間盡是倦意。
就在她猜測他到底信沒信時，來了句：“幫我填下，一千和跳高，我再睡會。”
周歲：“……啊？”
作者有話說：
陳昭：想不到吧，我就是這麽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