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犬聞言頓時不敢再動,甚至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不過很快他的鬢角便留下了豆大的汗珠,那條腿亦在不停的顫抖,五官更是擠成一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難看出,此刻他正在經曆極大的痛苦。

“這樣能行麽?”

吳良等人立於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都浮現出了這樣的疑問。

那些怪蟲在浮屍體內的狀態不少人都親眼見過,它們會緊緊的攀附在浮屍的骨頭上,甚至在堅硬的骨頭上鑽出一個洞來,可見它們的口器與破壞性何等了得。

而華佗如今所用的方法,卻又是那麽簡單,簡單到那怪蟲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操作,甚至與方技都不怎麽搭噶。

“大犬,還受得住麽?”

眼見大犬的麵色越來越慘白,吳良有些於心不忍,他在考慮要不要使用“失魂香”暫時解除大犬的痛苦。

“還、還受得住,隻要能活命,什麽我都受得住!”

大犬也是條漢子,咬著牙堅持道。

“好樣的。”

聞得此言,吳良也不再多言,隻是讚許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出來了!”

華佗眼睛一亮,忽然輕喝一聲。

眾人連忙向大犬的腳踝處望去,隻見一些細長的紅色小蟲竟真的從大犬的毛孔中鑽出頭來,接著扭動著身子試探了一番,而後很快鑽入了那條野彘腿中。

“成了!”

瓬人軍眾人精神振奮。

雖然大犬的傷勢與眾人無關,但看到他有了得救的希望,眾人心中依舊頗為欣喜,這便是人性的光輝部分。

“不愧是華神醫,出手果然不凡,輕而易舉便解決了令我們一籌莫展的問題!”

吳良亦是發自內心的連連稱讚。

他很想親口告訴華佗,雖然這個時代方技乃是賤業,但在後世醫師將會變成一個極受尊敬的職業。

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室、士族終會更替,醫師卻淵源流傳永不斷絕,因此他所做的一切都具有著非凡的意義,他從事的事業也絕不是賤業。

“再稍等片刻。”

華佗此刻卻並未放鬆下來與吳良等人一起慶祝,而是依舊穩穩的拿著那條野彘腿,杵在大犬的腳踝上靜靜等待。

不過大犬的痛苦顯然已經減輕了許多,扭曲的五官都舒展了不少。

如此又耐心的等待了大約1分鍾的功夫,在這個過程中,大犬的腳踝中再也沒有紅色小蟲鑽出,華佗才終於鬆了口氣:“好了,他體內的蟲禍應該已經解除。”

說著話他已經將那條野彘腿取了下來,而後疾走了幾步來到篝火麵前,迅速將其丟入了炙熱的火焰之中。

“如此方可斷絕後患,免得這蟲禍再上了旁人的身。”

時至此刻,華佗嚴肅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抹笑容,回頭對吳良說道。

空氣中飄散出一陣烤肉的香氣,鑽入了眾人的鼻腔。

不過吳良卻並不覺得可惜,這種怪蟲他此前已經仔細觀察過,雖然並未得出一個確定的結論,但也已經沒有了強行將其留下繼續觀察的必要,倒不如盡快銷毀。

反倒是華佗方才的表現令吳良感到好奇,他似乎知道這種蟲子是什麽東西,否則手段又怎會如此精準。

如此想著,吳良開口問道:“華神醫醫術高明令我佩服,方才我聽華神醫說曾經治療過類似的病症,不知可是同一種蟲禍?”

“不是。”

華佗微微搖頭,我此前說的病例乃是一種吸血蟲引起,與大犬體內的

蟲子並不一樣,“不過兩者又有一些共同之處,它們同樣都出自水中,同時又都對鮮活的血肉很感興趣,因此我才想到使用這樣的辦法將其吸引出來,其實這種方法也並非我的獨創,而是我年輕時遊曆揚州,從當地的漁民那裏學來的,南方蟲禍要比北方嚴重許多,那裏的百姓掌握了許多應對蟲禍的辦法,而北方蟲禍比較少見,因此人們遇上時才會一籌莫展。”

“那麽華神醫在揚州遊曆時,可曾聽說過這種不但能夠鑽入人體內,還能夠將人拖下水中的怪蟲?”

吳良接著又問。

“這……”

華佗沉吟著道,“或許是我孤陋寡聞了,南方蟲禍雖然不少,但多是一些吸血的蟲子,而且一般都不會太大,像這種可大可小,可以進入體內又可以將人拖下水的蟲子,我亦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原來如此。”

吳良微微頷首,終於不再追問。

“對了,吳太史此前為我擦拭傷口的燒酒還有麽?”

華佗卻又問道。

“自然還有。”

吳良應道。

“這燒酒的確非同凡響,昨夜吳太史在我的傷口擦拭了燒酒,如今這些傷口已經結痂,並未有一處生出膿瘡。”

華佗說道,“若是換做我此前使用的藥膏,生瘡流膿的情況時有發生,稍微深一些的創口更是難以避免。”

華佗說得應該是傷口感染發炎。

吳良雖然不懂醫術,但也知道這個時代衛生條件有限,哪怕製作藥膏也會難以避免的混入一些細菌、病菌,最終導致傷口感染發炎,從而流膿生瘡。

不過其實酒精也並不能完全杜絕這種情況。

隻是相比較而言,可以有效的殺死大部分侵入傷口的細菌,盡可能避免傷口感染的情況出現罷了。

“華神醫謬讚了,若是華神醫需要,回頭我將這燒酒的提煉方法雙手奉上,另外還可以為華神醫提供一整套提煉燒酒的器具。”

吳良大方笑道。

“那就多謝吳太史了。”

華佗拱手拜謝,卻又說道,“不過我的意思是,如今大犬的腳踝已經潰爛流膿,方才這些怪蟲鑽出時又留下了一些瘡口,吳太史若是還有燒酒,是不是最好先用那燒酒給大犬清洗一下傷口,或許也能夠避免他這傷勢繼續惡化?”

“哈哈哈,華神醫說的事,瞧我這記性!”

吳良方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對典韋點了點頭。

典韋隨即從腰間摘下一個水囊來到大犬身邊,順手還在地上撿起一根木棍遞了過去:“大犬,你忍著點,最好咬住這個。”

“大哥,這是為何?”

大犬還有些不解。

“因為疼。”

華佗作為親曆者,鄭重的對大犬說道,“或許比方才驅蟲時還疼,不過對你一定是有好處的,你必須忍耐。”

片刻之後。

“嗷——!”

秘境之中響起一聲淒厲慘叫。

……

接下來的幾天,大犬的傷勢正在逐漸恢複,起碼已經不再紅腫,走起路來利索了許多。

然而吳良的心情卻變得越來越焦慮。

雖然暫時瓬人軍眾人有吃有喝過得還算不錯,但此行的核心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甚至沒有任何進展,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機會還正在逐漸變小。

吳良需要看到一些進展。

哪怕他對華佗充滿了信心,就算真要毒發身亡,也肯定是華佗首當其衝,可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並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吳良正獨自一人

坐在天坑邊上發呆,曹旎主動走上前來靠在他身邊問道:“君子,你今日清早起來之後好像便有了心事……”

“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事發生。”

吳良深吸了口氣,卻還是有氣無力的道。

“何事?”

曹旎追問道。

“我也不知,隻是從昨日到現在我的右眼一直在跳,你可曾聽過一種說法,叫做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吳良側過臉來看著曹旎問道。

不得不承認,曹旎的確生的好看,之前吳良躲著她主要還是因為先入為主的曆史形象,如果沒有那段曆史,吳良實在沒有理由將這樣一個白富美推開。

畢竟最開始穿越的過程中,他心裏想的還是迎娶白富美、出任CEO、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屁吃呢。

話說曹老板那種又矮又黑的驢糞蛋子居然能生出這種水靈白淨的女兒來,這應該也是一種基因突變了吧?

“或許是君子多心了……對了,宓兒姐姐不是會給人看相麽,不如教她來給君子瞧一瞧,若真有禍事她一定可以看出來。”

曹旎一邊為吳良寬心,一邊提醒道。

“已經看過了。”

吳良笑著搖了搖頭。

作為一名穿越者,他的氣運就算甄宓也看不出來,哪怕是麵相與命理,甄宓也同樣看的雲裏霧裏,始終不知吳良究竟會有一個什麽樣的結局……或許甄宓跟著他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好不容易遇上這麽一個看不透的人,她想親眼看到吳良的結局。

不過吳良也是個擅長變通的人。

甄宓雖看不透他,但卻能夠看透他身邊的瓬人軍眾人。

因此出現了這種心神不寧的情況之後,吳良便立刻找甄宓看過了眾人的氣運,好在大夥最近都沒有厄運。

可這依舊沒有令吳良安定下來,心神不寧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倒欲絕強烈了。

“她看過如何?”

曹旎連忙追問道。

“宓兒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近不會有事發生。”

吳良笑道。

“那不就沒事了麽,為何君子仍舊打不起精神?”

曹旎放下心來,接著又問。

“或許是我多心了吧……”

吳良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咧開嘴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你先去歇息吧,我與典韋、華佗再去會一會那河中的怪物。”

這幾天地震仍然時常出現。

而地震出現的同時,那水中的龐然大物也會一同出現,隻是從未真正露出水麵,因此直到現在吳良也並未查明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不過地震與那怪物之間的關係卻是已經確定了下來。

如今無論是吳良還是華佗對於那奇毒都沒有任何頭緒,聖山上也沒有更多的發現,自然隻能將注意力放在這未知的龐然大物身上。

這亦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策略,誰也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是否有用……

……

與此同時。

兗州陳留,雍丘,瓬人軍駐地。

“督查?”

麵對眼前這個尚未常年的孩子,以及孩子身後跟隨的曹純與虎豹騎兵士,尹健微微簇起眉頭,行了個軍禮道,“曹公子,這似乎不合規矩吧?雍丘如今乃是雍丘候的封地,而瓬人軍駐地更是雍丘候的軍政要地,享有一定的自治權力,曹公子前來督查之前應先向雍丘候遞交詔令,而我也隻有得到雍丘候的命令之後,才可以接受曹公子的督查,否則雍丘候時候問責下來,某將實在承擔不起這個罪責。”

“的確有些不合規矩,不過事

出有因,又適逢雍丘候外出無法遞交詔令,因此我隻能擅自前來。”

曹丕笑了笑,打量著尹健沒由來的問道,“不知你是何軍職,如何稱呼?”

“回曹公子的話,末將姓尹單名一個健字,如今在瓬人軍中擔任軍候一職。”

尹健再次行禮恭敬答道。

雖然不會輕易放曹丕進入駐地督查,但尹健清楚曹丕的身份,也認得幾乎與曹老板形影不離的曹純,因此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免得給吳良惹來麻煩。

“尹軍候,你不必過於緊張,不過是一次尋常的督查罷了,你應該聽說了最近當前的局勢,其實我父命我前來督查,隻是為了提前了解瓬人軍的實際情況,以備不時之需。”

曹丕微微頷首,接著說道。

“即是明公的意思,末將自然不敢阻攔。”

見曹丕將曹老板搬了出來,尹健的語氣當即軟了一些,不過卻還是堅持著說道,“可雍丘候外出時曾交代末將守好駐地,如今規矩不符,末將實在不敢善做主長……其實曹公子不必心急,雍丘候每次外出最多幾個月便會回來,這次外出已經兩月有餘,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有一半個月便會回來,到時曹公子再按規矩前來督查也是不遲。”

“嗬嗬。”

聽了這話,曹丕忽然冷笑一聲,目光陰冷的盯著尹健的眼睛,雖然他的身高隻到尹健胸口位置,但如此仰視卻顯出了比俯視更加強烈的壓迫感,隻聽他語氣冰冷的對尹健發出質問,“尹軍候,我很想知道在你心中,你首先是曹軍的軍候,還是雍丘候的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