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萌這一番話總算是暫時安撫住了驚懼的兵士。

可是他與那組兵士相會不過是一個小概率事件,兵士們聽了他的話依言而行,如此又折騰了半個時辰,也就隻有兩個小組匯合到了起來,如此情況非但沒有發生質的改變,還將這些兵士折騰了個夠嗆。

總算提起來的一絲士氣很快便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自是比之前更大的恐慌與猜疑,隻不過這一次大夥知道自己若是大聲說話便會被郝萌聽入耳中,隻在組內小聲的議論。

甚至有的組別幹脆便坐到了地上不再動彈。

反正若是郝萌找到了破解之法,他們也一樣能夠安然離去,反之大夥見都見不著麵,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正在偷懶。

這麽下去當然不是辦法。

經過這番折騰,郝萌已經對眼前的八陣圖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雖然並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個迷陣,其中蘊含了精深的兵法戰陣之道,但想起此前在林中循著聲音隱約看到的火光,他很快便又有了新的想法。

“諸位將士,我想到了!”

郝萌忽然又扯著嗓子喊了起來,“登高!每組都派出一人尋找身邊最高的樹木向上攀爬,爬到樹頂向四周張望,如此便可在黑暗之中看清周圍組邊點燃的火把,自可判斷出互相之間的位置與距離,再由登高之人指示下麵的人走動匯合,自可事半功倍,諸位速速行動起來,走出去就在此一舉了!”

“諾!”

郝萌的話再一次給了兵士們巨大的希望。

主要是大夥想過這個主意之後,亦是覺得很有道理,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無法看清路徑,無法準確判斷其他人的位置,而若是登高俯瞰,自可一覽無餘,當然也就不容易被困住了。

其實這也是所有迷宮的都難以規避的破綻。

隻要能夠看清楚迷宮的全貌,那麽迷宮便不過隻是一個略微複雜的地圖而已,僅憑眼睛與腦子便可快速找出正確的路徑。

隻可惜。

郝萌想的雖然很好,但真正實施起來時,便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順利了。

不少兵士很快便爬到了樹上,俯瞰下去的確能夠看到很多個組別的火把,但不要忘了,現在可是視線極差的深夜,就算爬到了樹上向下俯瞰,他們也隻能看到那些火把以及火把照射到的幾米範圍之內,哪怕明知相鄰兩組人的距離並不算遠,但想要叫兩組人順順利利的走到一起,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時間兵士們雖然重新拾起了希望,一個個都忙活了起來。

但林子裏麵的氛圍卻並不怎麽融洽:

“你們他娘的瞎啊,人明明就在你們前麵,直著走就遇上了!”

“你下來給老子走走試試,老子這前麵是一排樹,老子插上翅膀飛過去啊?!”

“嘴巴放幹淨點,老子記住你了,等你下來看老子不收拾你!”

“錯了錯了!你們腦子進水了麽,叫你們向左拐彎,你們他娘的這是要去哪?”

“左邊哪有路,你腦子才進水了!”

“老子不幹了,愛誰誰,老子給你們指路,你們不聽就算了,回頭還要收拾老子,這裏外不是人的事,誰愛幹誰幹去!”

“……”

畢竟都是一群沒什麽文化的大老粗,又都是見過血的兵,能夠克製住沒有真打起來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不過此舉倒也並非毫無用處。

不少人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除了那些不可能穿越的樹木與特殊地形,倘若兩組人馬靠得足夠近,而相隔又是那些古怪的石碓的話,他們便可以費些力氣翻越石碓進行匯合。

甚至有的人直接選擇將石碓推翻或是將其拆除,強行開出一條通道進行匯合。

此舉之下,匯合在一起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人一多心中的懼意便會相對減少,情況似乎逐漸好了起來。

然而情況並沒有他們想得那麽簡單。

雖然瓬人軍中除了諸葛亮之外,就連吳良亦是無法領會“八陣圖”的要領,但是諸葛亮也曾與吳良說過此陣的特別之處。

就這麽說吧。

似郝萌等人現在這般破壞“八陣圖”中的部分形勢,是沒有辦法破陣而出,“八陣圖”共有八個互相關聯又不斷變化的井田八卦戰陣,還有一個將八陣聯係起來的中陣,這中陣才是陣眼所在。

隻有找到了陣眼將其一舉端掉,那八個井田八卦戰陣才無法繼續變化,如此才有機會順利從裏麵走出。

當然,也並不是說“八陣圖”便沒有另辟蹊徑的破解之法。

此前在“穆公墓”的時候,吳良便想到了用“掀頂”的方式來通過那處“八陣圖”迷宮,那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不過“穆公墓”早有應對,提前在陣眼處放置了大量的火油抵禦此法,若是吳良這麽做了,就算能夠通過“八陣圖”,最終也隻能得到一座燒作了焦土的陵墓,說不定還會打上自己與瓬人軍的性命。

而此刻郝萌命人爬上樹頂觀察此陣,亦是與吳良此項想到的“掀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自然也有機會破解此陣。

但問題是現在正是視線不佳的夜晚。

就算爬上了樹頂,他們也沒有辦法看清“八陣圖”的全貌。

當然也不敢在山林之中遍布火把,且不說隨身帶的火油與火把夠不夠,就算是夠,在這滿是樹木與落葉的林子裏麵,一不小心便可引起一場勢不可擋的山火,到時候他們又逃不出去,下場自是可想而知。

不過隻要再撐一撐,撐到了白天,這“八陣圖”自然也就困不住他們了……

當然。

這也並不是說“八陣圖”便是誰想破便能夠破的。

需知似吳良現在這般,又或是似“穆公墓”那般將“八陣圖”布置成為一座不會動的迷宮,這絕對是下下之策,乃是對“八陣圖”的大材小用。

“八陣圖”的本質乃是戰陣!

打仗的時候利用大量兵士組成戰陣,才是此陣的終極形態,換成諸葛亮自己的說法,給他一萬兵馬,再給他提供一個空曠平坦的戰場,他便可以此陣正麵絞殺十萬敵軍,令其全軍覆沒。

其實聽到諸葛亮這番豪言的時候。

吳良還忍住在心中吐槽來著:嘖嘖嘖,說的這麽厲害,曆史上你小子率領蜀軍數次北伐,不是也沒取得多的成效麽?

不過也隻是吐槽而已。

其實他心裏也清楚,這“八陣圖”的本質乃是一個守陣,而且需要合適的戰場才可將大陣展開,不是隨時想用便能夠用的出來的,何況曆史上諸葛亮北伐打的多是攻城戰,這“八陣圖”能夠發揮作用的機會就更少了。

所以這並不能夠說明“八陣圖”不夠厲害。

……

如此又折騰了幾個時辰。

郝萌等人在拆毀了不少石碓之後,終於勉強完成了大部人馬的集結,還有一些人依舊沒有找到他們,而這也並不代表他們已經能夠逃出“八陣圖”,隻能說是從之前的三十多組人變成了幾組。

此刻原本便黑暗的夜色變得愈加陰暗,甚至有些壓抑。

這其實是黎明前的黑暗,預示著新的一天已經即將到來,他們也將看到更多的東西。

“諸將士歇一會吧!”

郝萌心中亦有判斷,對麾下兵士揮了揮手,大聲說道,“折騰了一夜大夥也累了,先原地生火禦寒造飯,吃過飯後天色便要亮起來了,彼時我們緩過勁兒來再依法登高巡視,自可事半功倍,何懼之有!”

“諾!”

兵士們早已倦的不行,聽了這話自是如蒙大赦。

片刻之後。

數縷青煙自山林中升騰而起,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粟米香氣,甚至有的兵士喝過了熱粥瞬身舒泰,裹著衣裳靠在樹上便抓緊時間眯了起來。

又半個時辰後。

太陽終於自地平線探出了半個頭來。

天邊乃是一片青紅相間的朝霞,看起來絢麗美妙,美中不足便是深秋的清晨到底還是有些寒冷。

與此同時,這稀薄的陽光亦是照亮了這片山林。

雖然仍舊有些陰鬱,但視線已經足夠好了。

“去叫他們起來,先離開此處再做定奪。”

郝萌巡視了一圈,感覺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對身邊的親衛下令道。

雖然強撐了一夜表現的還算冷靜,但其實他心中對這片山林亦是有些懼意……太邪門了,活了這麽大年紀,掘了不少陵墓,他還是頭一回遇上昨夜的情況。

還有那“太歲”。

不隻是兵士們認為此事與他們“犯了太歲”有關,便是郝萌心中亦是存在這樣的擔心。

畢竟作為這個時代的原住民,他與其他的原住民有著一樣的世界觀,每當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便會不自覺的往那方麵去想。

尤其是昨夜,實在像極了民間流傳的“鬼打牆”。

總感覺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影響著一切,因此將他們困在了這裏。

就在這時。

一聲暴喝忽然響徹山林:“裏麵的人聽著,我乃元城守軍將領翟固,我已率千餘兵馬將這山林包圍,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爾等若不想死,即刻放下兵器出來投降,否則我便一把火燒了這林子,屆時你們皆要與這林子一同化作焦炭,那可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

聽到這個聲音,郝萌等人皆是打了個激靈,那些靠在樹上小睡的兵士亦是瞬間驚醒。

“鐺鐺鐺!鐺鐺鐺!”

號令兵連忙摸出銅鑼,一邊猛敲一邊大喊:“敵襲!有敵襲!”

他也是職責所在,哪怕眾人已經心知肚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否則那便是失職。

“行了,別敲了!”

郝萌衝那號令兵擺了擺手,眉頭已經皺成了麻花。

狼窩未出,又入虎穴。

這可真是倒了血黴了,怎麽就引來了元城守軍呢,難道真是因為犯了太歲,接下來的每件事都是大凶?

“將軍,這、這可如何是好?”

曹性亦是在一旁焦急的問道,“若外麵真有千餘守軍,我們這三百餘人隻怕極難與之為敵,而若是敵軍果真放火燒山,咱們更是難以活命啊!”

“這……”

郝萌沉吟片刻,終是說道,“若要教他們不敢燒山,恐怕隻有一個法子,那便是教他們的人也進入這片山林,他們應該還不清楚這片山林中的情況,貿然進來隻會似我們昨夜一般摸不著頭腦,屆時我們才可見機行事。”

曹性聞言連連點頭道,“將軍說的極是!隻要教他們的人進來,他們總不能連自己人一起燒吧,而在這裏麵,我們顯然要更加熟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將軍打算如何才能將他們引進來呢?”

“實話實說為妙,就說咱們被困住出不去了。”

郝萌說道,“元城守軍八成是不信的,或許會派人進來查探,彼時咱們便不怕放火燒山,興許有機會逃出生天,倘若實在無法逃脫,隻要不動手殺人……我們說了實話也算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該降便降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想來這元城守軍知道了咱們的身份,也不會輕易斬殺我們,八成要將我們報上去向那袁本初請功,袁本初與呂將軍本來便有過節,自然也願意見我們背叛於他,此事非但可令呂將軍暴跳如雷,亦可影響如今已與袁本初劍拔弩張的曹孟德,畢竟呂將軍已經做了曹孟德的義子,因此我們活著對袁本初還有些許用處,或許還能保住性命,甚至為袁本初所用。”

“將軍要降?呂將軍平日待你可不薄啊!”

曹性頓時瞪起了眼睛。

“情非得已,權宜行事罷了,難不成我們便應該不管不顧,帶著麾下這些兵士一同赴死?人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郝萌正色說道。

若吳良在此,自是知道郝萌其實本來對呂布也沒有多忠誠,否則曆史上又怎會受袁術**反叛呂布,因此他現在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曹性就不太一樣了。

當郝萌反叛呂布的時候,曹性便立即反戈相向,協助高順斬下了郝萌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