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曹性麵露猶豫之色。

他打心眼裏不願做那不忠不義之徒,不過郝萌說的也不無道理,倘若林子外麵真有千餘元城守軍包圍,還打算對他們使用火攻的話,他與麾下這些兵士便必死無疑……

“仲勇,這不過是咱們的權宜之計罷了,我們如今暫時保住性命,他日若是得了機會,還可重新率人投奔呂將軍為其效命,難道定要死在這裏才算上忠義麽?”

郝萌接著又苦口婆心的勸道。

“唉,恐怕也隻能如此了。”

聽了這話,曹性終是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如此暫時達成了共識,郝萌立刻教人將他們昨夜困在此處的詭事向外麵的元城守軍喊話說明,並未有所隱瞞。

元城守軍將領翟固自是不信,卻也不肯冒險派人進去查探。

“廢話少說,給你們一盞茶的功夫,放下兵器走出林子束手就擒,否則我能與你們商量,這熊熊烈火卻不會與你們商量!”

這便是翟固給郝萌等人的回應。

他與元城守軍自然是白啟儒派人去元城叫來的,隻說自家人上山采菇時見到山中有許多鬼鬼祟祟的人藏於山中,憂心這些人對元城不利,因此白啟儒便立刻派人前去知會翟固。

翟固問清楚了郝萌等人的人數,心知盤算著辦成了此事定是功勞一件,袁紹那邊定是少不了封賞,於是便立刻召集數倍於敵的守軍前來圍剿,確保萬無一失。

郝萌等人見翟固不好說話。

隻得循著聲音嚐試著向林子外麵摸索,結果這一次竟是毫無阻礙的走出了林子?

他們哪裏知道。

就在他們等待天亮、而元城守軍正在趕來的過程中,諸葛亮已經帶著白家人悄無聲息的撤去了“八陣圖”的陣眼,如今這片林子雖然依舊有許多組成“八陣圖”的石碓,但這陣法其實早已不再運轉,隻是一座普通的林子罷了。

“???”

居然如此輕而易舉的走出了這片困了他們一整夜的林子,郝萌等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真是他娘的邪了門了!

為何昨夜死活都走不出,甚至連林子的盡頭都摸不著,如今卻連一絲阻礙都沒有便走了出來,仿佛昨夜便是經曆了一場噩夢一般?

尤其再看到外麵那些元城守軍那頗為不善的目光,分明是已經斷定了他們方才的說辭皆是心懷不軌的謊言。

這叫他們上哪說理去?

總感覺被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針對了,莫非他們此前所想皆是事實,真是因為“在太歲頭上動土”,因此才遭此一劫?

“放下兵器!”

“放下!”

見到郝萌等人出來,元城守軍自是立刻縮緊了包圍圈,長槍短刀將他們牢牢圍住。

其實郝萌等人哪裏有什麽像樣的兵器,似吳良偽裝潛行一樣,除了郝萌與曹性的親衛帶著一些易於隱藏的短兵器之外,剩下的人手中皆是一些事宜挖掘的工具,雖不能說完全沒有戰鬥力,但打起仗來亦是沒有正經的兵器趁手。

如今郝萌等人也親眼見著了元城守軍的陣仗。

翟固可沒有與他們開玩笑,他是實打實的帶了千餘兵馬前來圍剿,根本就沒有打算給郝萌等人任何機會。

如此情形之下,郝萌與曹性自然也沒有了任何僥幸心理。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終是低下頭走上前來將佩劍解下放在了地上,而後衝兵士們揮了揮手:“諸位將士,放下兵器吧……”

……

與此同時。

還有一部分郝萌與曹性麾下的兵士並未受到元城守軍圍攻,便是留在不歸穀內鎮守營帳的那不足百名兵士。

當然,這並不是他們運氣好。

而是白啟儒依照吳良的計劃,根本就沒有將這部分兵士的情況報於翟固。

現如今穀外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當然已經驚動了他們,甚至具體的情況亦是已經被分布在外的暗哨穿了回去。

“都伯,郝將軍與曹將軍皆被元城守軍圍困,元城守軍共來了千人之多,將那片林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郝將軍與曹將軍這次隻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斥候鞋都跑掉了一隻,跌跌撞撞的衝回穀內向留下坐鎮的都伯稟報,臉上盡是焦急之色。

這年頭各軍出征時為了區分陣營,除了服飾上的部分區別之外,還會配備專門的旗手扛著軍旗,明晃晃的舉在頭頂,因此就算找不到人打探,亦是能夠分辨出一支軍隊的來曆。

更何況郝萌與曹性的斥候早就已經打探過元城守軍的情況,連守城校尉翟固的情況都有一個大概的了解,自是很容易便能分辨出來。

“你說什麽?!”

都伯頓時大驚失色,如同彈簧般彈跳了起來。

“都伯,末將親眼看見千餘元城守軍圍住了山林,親耳聽見他們對郝將軍與曹將軍勸降,絕對錯不了!”

那斥候連忙說道。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都伯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踱步,六神無主的道,“夜裏聽見林中鑼聲不斷,咱們連續派了四個斥候進去詢問情況,直到現在都沒傳回消息,如今又有千餘元城守軍忽然從天而降,將咱們的人圍在了裏麵……我隨軍近十年,曆經大大小小的戰事沒有幾百亦有幾十,還從未遭遇過如此令人迷惑的情境,甚至直到現在,我這腦子裏還嗡嗡響個不停,想不明白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都伯,你可千萬要穩住啊!”

那斥候連忙又勸道,“如今郝將軍與曹將軍身陷重圍,隻怕是凶多吉少了,現在你便是兄弟們唯一的主心骨,兄弟們是死是活是進是退,可勸都指著你拿主意了。”

“我能有什麽主意?”

都伯卻是欲哭無淚,忍不住罵道,“你說我該怎麽辦?若郝將軍與曹將軍誓死抵抗,我卻帶你們逃了,就算逃回去亦是臨陣脫逃的死罪……”

話剛說了一半的時候。

“急報!”

帳外又傳來一個聲音,接著不待都伯做出反應,另一名斥候便又不顧規矩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拱手便道,“都伯,郝將軍與曹將軍降了!我親眼見到郝將軍與曹將軍自林子裏麵出來,在元城守軍的逼迫下放下了兵器,他們已經降了!”

“完了!全完了!”

都伯頓時頹了下來,身子搖晃了兩下。

“都伯,如今形勢已經明朗,兄弟們還仰仗你來拿主意,郝將軍與曹將軍已經降了,咱們是否一同出去投降?”

兩名斥候一起扶住都伯,焦急問道。

“降?”

都伯略微定了定神,卻是滿臉憂色,看向兩名斥候說道,“你們怕不是忘了咱們是幹什麽的了吧?自古竊盜者刑發墓者誅,呂將軍發於此道因此容得下咱們,而若是換了旁人,咱們隻怕便是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誅之,郝將軍與曹將軍就算降了,恐怕也未必便有什麽好下場啊。”

“都伯的意思是……”

兩名斥候聞言麵露懼色。

“既然郝將軍與曹將軍已經降了,咱們剩下這些人勢單力薄,更不可能與千餘元城守軍抗衡。”

都伯深吸了一口氣,正色說道,“而今之際,恐怕隻有逃走才能搏得生機,通知兄弟們立即集結逃出山穀,所有輜重糧草統統放棄,隻帶上那這幾日挖出來的‘太歲’,如此逃回鄄城見了呂將軍,好歹也算是對呂將軍有個交代!”

“那郝將軍與曹將軍呢?”

兩名斥候眉毛一顫,又問。

“如實稟報便是,他們降了咱們才逃,咱們便算不得逃兵,就算呂將軍獲悉此事,也隻能誇讚咱們忠義兩全,沒準兒還得給咱們加官進爵!”

都伯一邊說著話一邊火急火燎的催促道,“速速去召集人馬,再晚恐怕便逃不掉了,快!”

此事這都伯沒有任何責任,自是實話實說最為妥當,不會有任何破綻:

郝萌與曹性率軍來到不歸穀連續挖掘數日,不曾找到陵墓的影子,卻挖出了疑似“太歲”的奇物。

後來穀外的一片山林之間出現了鬼火,郝萌與曹性深夜率人前去查探,結果不知在林子中遭遇了什麽,鑼聲大作,都伯一連派四名斥候進入查探,皆是有去無回。

許是這鑼聲驚動了外人,天不亮竟有千餘名元城守軍將山林圍困,郝萌與曹性被迫投降。

都伯見大勢已去,又不願隨郝萌與曹性背棄呂布,隻得率領其餘兵士倉皇而逃。

至於那挖出來的奇物究竟是不是“太歲”,當晚林子裏究竟又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就是待他們逃回去稟報之後,呂布要考慮的問題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這次呂布恐怕也吃不準這地方究竟有沒有陵墓了。

而且吃了一個大虧,還是不能明說的悶虧,呂布自是得不償失,想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都不會再派人來這個地方了。

……

這次事件幾乎沒有流血便已經結束。

除了逃走的那一小部分人馬,郝萌與曹性所部皆被翟固綁起來帶回了元城。

這個過程中,吳良還特地命察木王子假扮白家人偷偷瞄了郝萌與曹性幾眼,自是很容易便發現了郝萌藏於懷中的“法器”氣息。

隻是如今郝萌已經落入翟固手中,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法器”便又是個問題。

吳良自是不想與翟固打交道。

畢竟他的身份亦是不能暴露,這麽做無疑會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風險,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件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功用的法器便拿自己與瓬人軍的兄弟們去冒險。

思來想去。

吳良終是沒想出什麽萬無一失的辦法,而就在他已經決定按捺下好奇心,不去理會這件勞什子法器,修整幾夜便帶領眾人離開白家繼續按計劃北上之際。

白啟儒卻在第二天帶回來了一個意外驚喜。

原來被擒之後有些兵士經不住翟固拷打,已經將郝萌與曹性來此的目的與遭遇和盤托出,翟固聽了他們的目的與遭遇,亦是認為不歸穀內根本沒有所謂的陵墓,畢竟郝萌等人已經快將那山穀挖遍,要是有的話早就應該挖出來了。

何況他對陵墓本來也沒什麽興趣,更令他感興趣的是那幾塊疑似“太歲”的奇物。

可惜那幾塊“太歲”也被那些鎮守營帳的兵士帶走了,翟固失望之餘,於是便開始拷打郝萌,試圖將“太歲”追回來。

郝萌經不住拷打,卻又說不出那些兵士的逃跑路徑,為了避免繼續受苦,竟主動將呂布賜予他的法器獻給了翟固,還將那法器的功用說的明明白白。

原來那法器被呂布喚作“兕丹”。

乃是《山海經》中記載過的一種叫做“兕”的一角神牛膽內所生,呂布從何處得來他也不知,隻知用其泡水服下可解天下邪祟毒瘴,但使用時也需控製好劑量,否則若是水泡的略濃了些,便是劇烈的毒藥,頃刻間便可令人死於非命。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翟固自是頗為欣喜,捧著“兕丹”愛不釋手,可聽了後半句之後,翟固便又嚇了一跳,立刻將其扔在一邊,命人打來清水將碰過“兕丹”的手洗了三遍。

最終。

翟固覺得“兕丹”雖好,但卻並非他能夠把握,更不願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便將其送給了身為醫師的白啟儒,以謝他及時報信之恩,畢竟能夠生擒郝萌與曹性所部,對於他來說乃是大功一件,他正在想應如何答謝白啟儒,正好便拿這玩意兒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兕丹”在懂得醫理的白啟儒手中,今後若有需要,仍舊可以為他所用,起碼應該不至於控製不好劑量害了自己性命。

於是這吳良已經打算放棄的法器,如此兜了一圈,竟還是鬼使神差的兜了回來。

緣,果然是妙不可言呐。

吳良一邊心中感歎,一邊細細打量著這枚盛於木盒內的“兕丹”。

隻見它表麵粗糙形如砂石,形狀與大小又酷似鴿蛋,通體呈比較暗淡的褐黃之色,湊近了去聞還有一股略微泛苦的清香之氣……

這玩意兒,看起來怎麽那麽像牛黃?

而且據吳良所知,牛黃便是取自牛膽囊內自然生出的結石,偏偏這“兕丹”的出處亦是生於“兕”膽,總覺得這並非隻是巧合。

另外。

《山海經》中有關“兕”的記載乃是:“兕在舜葬東,湘水南。其狀如牛,蒼黑,一角。”

“一角神牛”可是與一種動物的特點十分吻合,因此後世有不少專家猜測,這“兕”說的恐怕便是後世的犀牛,況且天朝以前的確存在野生的犀牛,隻不過犀角價值遠超黃金,遭到了人們的瘋狂捕殺,隨著公元1922年最後一頭天朝犀牛倒下,這種動物便已經徹底在天朝滅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