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白露。
宜出行、赴任、餘事勿取。
宮門外掛上了兩盞紅色燈籠，大殿之外也難得鋪上了紅毯。
公主出嫁，典禮卻顯得格外寒酸。
除了一部分宮人外，就隻有國子監的人了。
畢竟，悅溪公主除了皇家身份外，還是國子監內院的弟子。
誰都知道，皇帝並不喜歡這個公主，到場的僅有寥寥數位朝堂官員。
“吉時已到！”
尖鴨嗓太監高喊一聲，兩個矮黑侍女扶著身穿大紅喜袍的公主從側殿緩緩走了出來。
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悅溪公主。
傳言中，瘋瘋癲癲，不修邊幅的公主，今日卻顯得格外端莊大方。
鳳冠霞帔，雍容華貴，一步一簇間，好似仙女下凡。
前來湊人數的國子監弟子，紛紛側目。
人群中，李野眼睛發直，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身旁，農小蘭不悅道：“你覺得她很漂亮？”
“不是，我隻是覺得太可惜了。”
李野收回目光，連忙摟住她，歎息解釋。
“這樣一個女子，竟然要嫁給南蠻王那個老匹夫，也不知道她能活多久。”
“大乾朝廷不就是這樣？太祖說，大乾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三百年不到，皇家就開始正大光明賣女兒了。”
農小蘭嘲諷道。
李野幹笑兩聲，將目光望向台上的少女。
“敬茶！”
典禮太監高喝一聲，一旁的宮人端來茶水。
悅溪公主捧起茶水，高舉頭頂。
“父皇請飲茶！”
皇帝接過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板著臉道，
“皇家女子，尊夫婿、敬長輩，育子女，此去南方，要好好輔佐南蠻王！”
悅溪公主輕笑一聲，
“女兒謹遵父皇旨意。”
說完，又端起另一杯獻給皇後。
她的母妃早已被賜死，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皇後。
就算這樣，她還是麵帶微笑，恭敬遞上一杯熱茶。
敬茶完畢，典禮太監拿出手冊開始宣布嫁妝。
除了少量金銀外，剩下的便是山田萬頃。
聽起來豐厚異常，可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所謂萬頃山田盡在十萬大山。
那裏如今是巫教的地盤，皇帝以此作為嫁妝，心思不言而喻。
南蠻王想拿到這份嫁妝，就必須出兵對抗巫教。
念完禮品策，按照流程接下來就是女兒哭謝父母之恩。
悅溪公主跪著卻沒有動彈。
典禮太監忍不住小聲提醒，“公主，快謝恩吧！”
悅溪公主扭頭冷冷瞥了他一眼，對著皇帝拱手施禮。
“父皇，女兒不要嫁妝，隻求父皇能還我母妃一個公道。”
話音落下，現場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吹打著的樂器也瞬間停了下來。
皇帝臉色一沉，重重地拍打著椅子，
“放肆！”
“黃金千兩，白銀一箱，母妃當年帶進東宮的東西都比這多吧！”
悅溪公主冷漠一笑，伸手將頭上的鳳冠摘下。
“當年若不是母妃帶著家財進入東宮，父皇您能坐在這個位子上？”
皇帝臉色鐵青，站起身指著她，胡須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頓了一下，吼道：“把公主給我帶下去。”
話音落下，四周卻沒有動靜。
太監們四處亂看，目光落在守門的侍衛身上。
那些侍衛像沒有聽見一般，依舊筆挺站立。
皇帝此刻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悅溪公主趁機爆發，而是一次有預謀的政變。
黑衣衛盡數外出，城防營又在宮外，宮內虛弱無比。
“你想謀逆！”
皇帝目眥欲裂，聲寒如冰。
悅溪公主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請父皇還母妃一個公道。”
就在這時，嘈雜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來。
朵顏戰士率先湧入，他們渾身布滿盔甲，手裏握著刺紋長矛，充滿肅殺之氣。
更有手持強弩的戰鬥，將刺紋箭矢對準眾人。
“皇上，公主隻不過要一個真相而已，你就讓她看看嘛！”
淑貴妃款款走來，身後，兩個武士押著被五花大綁的清風侍女。
人群恐慌地擠在一起，皇帝卻顯得格外平靜。
“想造反的是你？”
“皇上身體不適，臣妾恭請皇上退位休養。”
“是你密謀了這一切？”
“是不是都不重要，黑衣衛遠在鎖石鎮，一時半會根本難以返程，城防營已經被我控製，就連那些朝中大臣也已經保護起來了。”
淑貴妃站起身，望向國子監眾人，目光最後停留在正中間的老者身上。
“大正典，國子監想必不會參與宮廷之事吧？”
“娘娘，回頭是岸！”
大正典歎了口氣，背在身後的手卻輕輕拿出一張通訊令牌，輕輕催動了起來。
人群中，看到這一幕的李野眼睛一亮，推開扶住自己的農小蘭，向前一步踏出。
“淑妃娘娘、悅溪公主，你們一介女流，竟然想著謀反，若是沒有皇上，怎會有你們的今天？”
他義正言辭，慷慨陳詞。
“好啊，還是有忠臣！”
皇帝拊掌稱讚，笑著問道：“卿乃何人？”
“臣國子監內院弟子，黑衣衛千戶李野。”李野激動地抱拳。
“國難見忠臣，從現在開始，朕封你為黑衣衛副總指揮使。”
皇帝說著，扭頭俯視淑貴妃。
“黑衣衛南下受挫，藏書閣深夜焚毀，愛妃當朕老糊塗了？看不清上都城風雲詭譎？”
說話間，宮外已經響起了喊殺之聲。
皇帝緩步朝著淑貴妃走去，一字一句道：“朕早就將鎮北軍調來，就等著看誰敢跳出來呢！”
“沒想到，竟然是你啊！”
淑貴妃臉色微變，一咬牙對著身邊武士喊道：“給我殺！”
箭矢發出，卻在半空中定住。
緊接著，一道身影緩緩從宮內騰起。
“都放下武器罷！”
一個看不清年紀的老太監站在屋頂，有氣無力地說道。
淑貴妃臉色突然，身形忍不住一顫。
朵顏衛戰士們此刻也慌了，他們兵力本就不多，勉強控製整個上都城，卻無法抵抗鎮北軍。
局勢逆轉。
李野興奮地再次跳了出來。
“都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所有人麵麵相覷，一場政變難道就這樣虎頭蛇尾結束？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推開，數到身影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洛養性渾身鮮血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十餘位黑衣衛。
“黑衣衛回來了！”
眾人忍不住驚呼。
就在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
“小野！”
熊芳潔攙扶著晨曦苒欣喜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