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妃投來一個晦暗不明的目光，靠近壓低聲音勸道：“我知道太後能醒是你的功勞，不過，現在不出頭為好。”
若是以前，李沐然必定會同意，沉默著接受。
三年前的中秋，教坊司的老媽媽帶著一個風塵女子前來討賬。
眾目睽睽之下，那女子指認他不僅沒付留宿費，還偷拿了自己家傳的金簪子。
可事發當晚他通宵煉丹，好幾個弟子都親眼所見，自然不可能做出那些事。
一番對峙，女子啞口無言，垂淚而逃，隻留下老媽媽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繼續爭執。
莫須有的罪名，李沐然自然不可能承認。
可當他表示要報官之時，師父卻冷冷地說了一句。
“不過幾十兩銀子罷了，中秋佳節，難道非要將事情鬧大？”
晨曦苒更是扶起撒潑打滾的老媽媽，指責他沒有同情心。
“就算不是你做的，可人家一個苦命姑娘中秋節來討債，難道你就不能給她們點銀子？”
明明自己沒做，可在他們看來，自己辯解就是沒同情心。
最後，李野適時出現，將一包銀子遞到了老媽媽手裏。
“都是可憐人，幾十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麽？”
他好似英雄般，惹得老媽媽千恩萬謝。
師父也不吝誇讚，“小野重情重義，很有大局觀。”
晨曦苒更是指桑罵槐：“師弟心地善良，不像有些人，連一個風塵女子的錢都昧。”
他們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責，全然忘記了他才是受害者。
而李野在眾人的誇獎中，假惺惺地為他辯解。
“你們別指責堂哥了，伯父伯母剛剛去世，他隻是心情不好罷了。”
他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誇讚，可那些銀子卻都是李沐然拿的。
為此，他足足吃了大半年的鹹菜稀飯。
從那一次開始，每次他被誤會想要報官之際，師父和師妹們就會這麽說。
“要有大局觀！”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就不能大度一點？”
為了他們所謂大局觀，他一次次犧牲，最後成為了所有人口中的人渣敗類。
可惜，當年的李沐然已經死在了大理寺地牢。
他扭過頭對著淑貴妃露出一個微笑，朗聲道：“太後餘毒未清，貿然使用凝血丸隻會讓毒素留在體內，不出三月，必定會反噬。”
他的聲音很大，可晨曦苒和熊芳潔被眾人恭維著，一時間並未聽清。
直到李沐然複述第二遍，兩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剛剛還熱鬧的人群，此刻徹底安靜。
幾十雙眼睛都望了過來。
看到這個陌生的禦醫，有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這是誰？”
“好像是剛進來的禦醫，剛剛也進去過。”
“我看他就是嫉妒，自己沒本事救醒太後，看見人家小姑娘搶了風頭，故意危言聳聽。”
“現在的這些禦醫啊，都是假名氣。”
原本晨曦苒和熊芳潔還很慌張，可眾人的話卻讓兩女產生了不少信心。
“這位禦醫，太後已經醒了，隻需要調理得當，接下來就能康複。”
熊芳潔非常肯定地說道。
雖然她不清楚太後中毒的原因，也不清楚凝血丸為什麽會救醒太後。
可事實就在眼前，太後不僅被她們救醒，氣色也恢複了。
倒是一旁的晨曦苒望向李沐然，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
她對眼前這禦醫有種莫名的熟悉，尤其是盯著那雙眼睛的時候，本能的產生厭惡。
“這個人和李沐然一樣，真讓人討厭。”
她暗暗想著，迫不及待開口道：“這位禦醫，太後好像不是你救醒吧！”
“隻要等她餘毒自行排出，天亮後必醒。”李沐然冷冷說道，偽裝過後的聲音顯得老氣橫秋。
“我還以為剛剛太後蘇醒，是你的功勞呢。”
晨曦苒譏諷地說道。
“晨姑娘，這些禦醫也不容易，忙活了一晚上什麽都沒撈到，還被罰俸，氣得胡言亂語呢。”
一個年輕的妃嬪笑著說道。
她身旁的丫鬟也趁機開口，“要我說，這所謂的太醫院幹脆解散算了，以後咱們有什麽病痛去晨字院就行。”
其它妃嬪連忙附和。
“哎呀，你們這麽說，讓這些禦醫以後還怎麽活？”
“我要是他們，幹脆找塊豆腐撞死算了，買了國子監的藥說成自己煉製的，自己沒本事救人還非說別人救人是害人。”
“姐姐，他們這麽厚的臉皮豆腐可撞不死！”
妃嬪們肆無忌憚的奚落，頓時引來眾人哄笑。
一眾禦醫紛紛紅著臉，低頭開溜。
唯獨李沐然臉色不變。
和他以前遭受過的奚落相比，這簡直不值一提。
一邊倒的支持讓兩女信心十足，熊芳潔板著臉，如同叮囑晚輩一般，指教道：“沒本事就去學、去練，而不是眼紅誹謗他人的成就。”
李沐然冷笑道：“凝血丸難道是你們煉製的？”
熊芳潔頓時語塞，而晨曦苒卻不屑一笑，揚了揚手裏的古籍。
“怎麽？難道你想要凝血丸的配方？直說呀，我可以馬上謄寫給你，不過，我不能保證你能不能煉製出來，畢竟，前麵的安神丸可是煉製失敗了的。”
李沐然輕輕搖了搖頭。
晨曦苒的反駁還是和以往一樣犀利，每次都能巧妙地轉移眾人的關注點。
就像去年，他已經發現那些事都是李野以他的名義做的。
三番五次勸阻無效後，他終於忍不住了，拿出了李野偷盜財物的證據。
可晨曦苒卻說，一切都是他這個當大哥的做了壞榜樣。
在她的邏輯裏，李野就算有什麽汙點，也是因為他導致的。
甚至當著師父的麵說，一切都是他教壞了李野。
到最後，偷盜財物的人仿佛成了他李沐然。
師父更是懷疑他故意偷盜，然後栽贓在李野身上。
最後，甚至剝奪了他進入內院的名額。
而李野不僅沒有遭受任何懲罰，甚至最後還獲得了進入內院的名額。
證據確鑿，可在晨曦苒嘴裏，最後犯錯的卻成為了他。
想到這，李沐然平靜地笑了笑。
他的確說不過晨曦苒，可他的目的並不在此。
“既然這樣，那太後接下來調理身體的活，就由你們晨字院來負責吧！”
聞言，兩女都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