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會理解一個人轉身的苦衷,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有時也會這樣,哪怕知道回天乏力,我也甘願賭一場。因為連命都快沒有了,就更不能沒有你了。可我是我,林小輪是林小輪,再怎麽如膠似漆,我們也是不同的兩個人。
01
我不會因為林小輪跟丁楚楚在一起了就獨自黯然神傷。
林小輪待我如初,隻是把對我的感情分了一部分給丁楚楚,就像爸爸把對媽媽的愛分了一些給我,這是一樣的道理吧?
在宿舍樓道打水的時候,我聽見旁邊兩個女生在低聲竊語。
“哦,你是說電子商務班的秦樂和丁楚楚啊?我跟你說,這兩個人的關係亂著呢,丁楚楚現在是林小輪的女朋友,而秦樂是林小輪的青梅竹馬。但是我覺得,就算是青梅竹馬,也應該有點兒自知之明吧?畢竟別人才是男女朋友,你說是不是?”
另一個女生撩了撩劉海兒,尖酸刻薄地說:“你沒見過賤人,不代表這個世界上沒有賤人,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
“可我聽說好像是丁楚楚挖牆腳啊?”
撩劉海兒的女生笑道:“才不是呢,秦樂單戀林小輪很久了,但林小輪隻是把秦樂當朋友。林小輪喜歡的是丁楚楚,根本就不是丁楚楚挖牆腳好不好!不過,知道自己的朋友喜歡林小輪,還答應做他女朋友,這樣的女生也不要臉。”
我關掉水龍頭,背對著她們,冷冷地說:“你們說誰是賤人?說誰不要臉?”
說話的兩個女生轉頭看向我,我轉過身的一刹那,她們的表情有一絲驚愕。我曾經在學校貼吧上出過名,她們認識我也不足為奇。
方才撩劉海兒的女生指間還夾著一根煙。
我笑道:“不怕宿管阿姨上來嗎?”
女生抽了一口煙,慢騰騰地吐出一圈煙霧,將煙灰撣掉:“你是小學生嗎?”
“你們是學前班的小孩嗎?”我反諷道,“在背後罵人家不要臉的時候先伸手摸摸你們自己的臉,看看還在不在,不然什麽時候丟了都不知道。哦,對了,還有你們爸媽的臉。”
“罵人不帶父母,你不懂規矩嗎?”抽煙的女生走到我麵前,一臉挑釁。
我嘴角輕揚,冷冷地問:“什麽規矩啊,武大郎?”
女生的臉色猛地一變,我能聽見她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我撇了撇嘴,嘲諷道:“你好像對這個稱呼很敏感啊,武大郎!”
那個女生揚起手就要打我,我伸手攔了下來。
“啪——”她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胳膊上,緊接著,她伸手朝我肩上一推,我踩到積水,腳下一滑,重重地撞到水箱上。
“婷婷,算了!”旁邊的女生過來把她拉住,我的手撞在水龍頭上,“嘩”的一下,滾燙的開水淋在了我的手上。
我吃痛地關掉水龍頭,手背上傳來灼熱難耐的痛覺。
打人的女生被她同伴拉進了宿舍,“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剛接的水,思緒複雜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我垂著頭,頭發散落在肩上,狼狽極了。
丁楚楚看見我這副模樣,走過來關心地問:“樂樂,你怎麽了?你打的水呢?”
我出神地看著地麵,想著剛才那兩個女生嚼舌根的話,沒出聲。
“樂樂。”丁楚楚擔憂地拉起了我的手。
“啊——疼。”我忍不住皺眉,抽出受傷的左手。
丁楚楚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細細一看,我手背上已經紅了一大片。她把我拽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拉著我的手放到涼水下衝洗,一邊衝一邊罵我:“你怎麽回事啊?打個開水這麽不小心,怎麽燙成這個樣子了?”
我憤憤地說:“剛才聽見兩個女生嚼舌根,跟她們爭論時被推了一下,一下子沒站穩。”
丁楚楚仔細看了看我的傷,著急地說:“不行啊,用涼水衝沒用,得去醫務室。”
洋洋從她的醫藥箱裏翻出一團紗布,遞過來:“先用紗布包著再去醫務室,防止感染。”
丁楚楚輕輕地擦去我手上的水漬,再用紗布把我的整個手背牢牢包了起來。
坐在醫務室看著醫生給我上藥包紮時,丁楚楚問我:“那兩個女生哪個宿舍的?”
“你還想去找她們打架啊?”我問。
丁楚楚戳了戳我的額頭,氣憤地說:“你都燙成這個樣子了,我要給你報仇!”
“怎麽,你再燙回來嗎?”我抬頭看著丁楚楚。
丁楚楚氣急敗壞的模樣讓我覺得我的燙傷並沒有什麽關係,也讓我覺得,一個是真心在乎我的人,一個是我真心在乎的人,當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感到不知所措。
醫生把燙傷藥交給丁楚楚,叮囑道:“別碰生水,藥膏一天一換。”
丁楚楚向醫生道謝後,把我帶回宿舍。
我一直在發呆,想著自己該怎麽做。我似乎還一直不相信,不相信這一切是事實,眼見的不一定是對的,心裏的感受最重要。
我心裏自始至終認為林小輪還是在乎我的。
自欺欺人也好,胡思亂想也罷,所有善果惡果,我都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郭路告訴我,林小輪為了抽出時間陪伴丁楚楚,除了正常上課的時間之外,一直都會關懷備至地照顧著丁楚楚。
我起初不太相信,一直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02
我提著噴水壺,靜靜地靠在教學樓的牆邊。
教室裏,丁楚楚看著林小輪一口一口地吃著她做的愛心午餐。
如果說平時他們在我麵前表現得那麽親密隻是為了做戲給我看的話,那麽現在這一幕,我再也找不到什麽理由了。
我垂下眼簾,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我垂著頭,腳上如同綁著沉重的沙袋一般,艱難地挪到水龍頭處。我精神恍惚地扭開水龍頭,把噴水壺的蓋子打開,準備接水。
忽然,一隻修長的手擰住了水龍頭,手的主人拎起我的胳膊,盯著我纏著繃帶的手,皺眉說道:“喂,醫生說了,你的手不能沾生水。”
我回過神,喃喃地說:“怎麽又是你?”
郭路聞言一愣:“你好像很遺憾?”
“沒有。”我搖搖頭,提不起精神,走到旁邊的涼亭裏坐下,“隻是覺得很巧而已。”
郭路坐在我旁邊,說:“就是這裏,你記得嗎?”
“嗯?”我微微抬頭,不明白郭路在說什麽。
郭路笑著說:“你第一次正式跟我接觸就是在這裏,我還吃了你做的桃花酥。”
我想起來了,明明隻是兩個月以前的事情,我卻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
見我沉默不語,郭路靠近我,輕聲喚道:“樂樂。”
“嗯?”我將臉頰旁邊的頭發捋到耳後,兩條腿伸直,漫不經心地晃著。
“我可以……多在乎你一點兒嗎?”郭路輕聲問道。
我心裏的某個地方被狠狠地撥動了一下。在很多年前,有個少年也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可是現在,已經時過境遷了。
我還沒有傻到聽不懂郭路話裏的意思,可是既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幹脆裝傻吧。
我疑惑地看向他,一副走神剛緩過來的樣子:“啊?”
郭路的眼神一滯,然後垂下眼簾,輕聲說:“沒什麽,我隻是覺得,能成為樂樂的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笑了一下:“你挺知足的。”
郭路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人要知足,才會幸福。渴求得越多,就會越累。”
我伸了個懶腰,打趣道:“郭大學長的人生觀挺不錯,以後誰嫁給你誰幸福。”
郭路被我一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談笑間,我的手機短信鈴聲響起,郭路的手機短信鈴聲也隨即響起。
我拿起手機一看,是丁楚楚發來的短信。
我一字一句地念道:“今天晚上到我家裏來吃飯,鋼鐵四人組的秦樂同學。”
郭路舉著他的手機在我麵前一晃,隻見上麵寫著:“今天晚上到我們家來吃飯,鋼鐵四人組的郭路同學。”
“又搞什麽鬼?”我無奈地看著手機上的字,回頭問郭路,“去嗎?”
“去。”郭路點了點頭。
下午沒課,我們早早地到了丁楚楚家,她非常講義氣地把她爸媽趕去了外婆家,方便我們晚上盡情地玩。
林小輪和郭路留在家裏收拾屋子,我和丁楚楚出去買菜。
路上,丁楚楚神神秘秘地對我說:“樂樂,帶你見兩個人。”
“哦。”我沒有想太多,隨口答應道。
沒想到,丁楚楚帶我見的人居然是跟我發生爭執將我推倒在地的那兩個女生。
見到她們的時候,我有點兒驚訝。
丁楚楚在我身後推了我一把,那兩個女生後退了一步,像是很害怕我一樣。
“還不道歉?”丁楚楚站在我身後,冷冷地說道。
我記得當時推我的女生叫婷婷,拉她的女生我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一直挽著婷婷的胳膊低聲說著“對不起”。
婷婷也不看我,一直看著別處,淡淡地說:“很抱歉推了你。”
我不想跟這些人有過多的接觸,所以,道歉與不道歉,我根本不在乎。
我沒有搭理她們,拉著丁楚楚的手就走。
走至一半,我停下來,不解地問:“你是用什麽法子讓她們道歉的?”
丁楚楚以一種自豪的口氣說道:“那個叫婷婷的,她媽媽有個特別好的朋友在教導處,我隻是搜集了一些她見不得光的事情,威脅了她一下。這個叫婷婷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媽。”
丁楚楚為我打抱不平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但我不想將自己的生活圈子變得太複雜。以前,我的世界裏隻有林小輪一個人。
我說:“楚楚,我跟她們不熟,也不想有什麽交集,所以你以後不要再為我打抱不平了。我很感激你這麽在意我,可我隻想有一個簡單的圈子,有你們就夠了。”
丁楚楚看了我一眼,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轉身走進菜市場,說:“秦樂,你變了哦。”
變了?是嗎?
變了也好,人要知足,才會幸福,渴求越多,就會越累。
我忽然明白郭路說的那句話的含義了,才一個林小輪而已,我的心就已經如此疲憊不堪了。
當天晚上的所有菜全部是丁楚楚和林小輪親自掌勺的。我和郭路坐在客廳裏玩撲克牌,廚房裏時不時傳出丁楚楚和林小輪的笑聲。
郭路用牌彈了彈我的額頭,不滿地說:“喂,樂樂,專心一點兒。”
我“嘿嘿”笑了幾聲,繼續跟郭路玩牌,但是,我的注意力仍舊會有意無意地飄向廚房,飄到林小輪的身邊。
林小輪像是故意的,故意把丁楚楚逗得哈哈大笑,直到丁楚楚嬌羞地說“你不要這樣嘛”,他才滿意地停手。
如此戲碼第五次上演時,我終於坐不住了,扔了手裏的牌,指著郭路說:“人家兩個人在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卻在這裏玩牌,這樣真的好嗎?”
說完,我起身走進廚房,擠到丁楚楚和林小輪的中間,挽起袖子說道:“我幫你們吧。毛爺爺說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不能坐在外麵等著吃現成的,這樣我會於心不忍的。”我一手拿起菜刀,一手要將林小輪麵前的水盆裏的藕撈出來。
林小輪快我一步將藕從水裏撈起來,奪過我手裏的菜刀,說:“我跟楚楚還是比較希望傷患能好好休息一下。”
“林小輪,從小到大,你哪次看見我受點兒傷就生活不能自理的?”我對林小輪的話表示很不滿。
林小輪一聽我來勁了,伸出手在我麵前掰起了手指:“你7歲那年用針線縫補你的小熊,在食指上紮了個小口子,你就哭著說你要死了,要我好好哄你,給你買好吃的;你8歲那年,學騎自行車摔下來,我接住了你,你的膝蓋隻破了點兒皮,你就說你瘸了,要我背你回去……你生活不能自理的事多了去,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我的臉漲得通紅,惱怒地嚷道:“林小輪,你記得這麽清楚,會讓我誤以為……”話到嘴邊,我及時咽了下去。
“以為什麽?”丁楚楚在我身後問道,語氣裏充滿了好奇。
林小輪接過話茬,繼續教訓我:“以前你小,爸爸媽媽又經常不在身邊,所以我才慣著你、寵著你,可你現在是個大姑娘了,是個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能再任意妄為了。”
“用不著你教訓我。”我氣悶不已,轉身走出了廚房。
郭路坐在沙發上,把牌排成兩排,淡淡地說:“等你啊。”
“我不想吃飯了。”我收拾好自己的包,準備奪門而出,林小輪方才說的話就像炸彈一樣在我腦子裏炸開。
為什麽成年人不能任意妄為?
成年人之所以稱為成年人,難道就是比未成年人懂事嗎?可是,18歲和17歲明明也可以隻差一天啊。
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做到你口中的懂事呢?
我的思緒萬千,剪不斷,理還亂。
03
“樂樂,抽牌吧。”郭路的聲音還是那麽平靜。
我的自尊最終敗給了對林小輪的感情。我轉過身,把包重新放回沙發上,蹲在郭路對麵,一言不發地繼續跟他玩抽牌遊戲。
這頓飯我吃得味同嚼蠟。
晚上我是和丁楚楚一起睡的。
關了燈之後,我和丁楚楚都睡不著,兩個人將手擱在被子外麵,齊齊看著天花板。
丁楚楚緩緩開口:“樂樂啊,你對林小輪還是有感情的吧?”
我點點頭:“嗯。”
“那我這是挖了好朋友的牆腳了?”丁楚楚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兒澀澀的,讓我覺得她的話裏似乎有很多故事。
我淡淡地說:“這麽多年來,我的成長過程中居然隻有他一個朋友,說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我想跟林小輪走得近一些,又顧慮你們之間的關係;我想離林小輪遠一點兒,卻又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不配擁有這麽長時間的信任和友情。”
我想,如果我是個演員,一定會很敬業吧。
可是,這樣的謊言還是證明了自己心裏有鬼,如果心裏真的坦坦****,又何須在意那麽多呢?
朋友就是朋友,喜歡的人就是喜歡的人。
丁楚楚轉過身,輕輕摟著我的胳膊,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聲說:“林小輪,他真的很好。”
我伸出手摟著丁楚楚,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頭發。
丁楚楚迷迷糊糊地說:“如果是因為放不下和林小輪之間這麽多年的友情,沒事,不用顧忌我和他的關係,因為你跟我也是朋友。”
丁楚楚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我癡癡地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朋友……”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丁楚楚第一次和我說她對林小輪有好感的場景,那個時候,她全校一個男生都沒有看上,偏偏看上了林小輪。
後來,丁楚楚看出了我和林小輪之間有些小矛盾,所以想辦法來緩和我跟他之間的關係。
所以,她現在是真的以為,我對林小輪僅僅是多於朋友少於戀人的感情嗎?
閉上眼,往事與現實不停地在我腦海裏交替,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我的心理防線。
秦樂,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麽時候,才會死心?
04
12月20日,是郭路的20歲生日。
他打電話邀請了許多好友,然後親自來邀請我。
我將筆插進綰好的頭發裏,靠在樹下翻閱著Java語言的專業書,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做著準備。我是奔著獎學金去的,不管林小輪心裏有沒有我,我心裏都有林小輪。
蛻變,不隻是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郭路走過來,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頭,把手裏的奶茶遞給我,我笑著伸手接過奶茶。
“20號一起去KTV玩吧。”郭路在我旁邊坐下。
我抽出筆,撓了撓臉頰,目光沒有離開書半分:“嗯,我還以為你忘記邀請我了呢,他們都接到了電話,就我沒有。”
“因為你不一樣啊。”
郭路將吸管吸得“嗞嗞”響,我已然習慣了這樣的對話,自然地說道:“那當然了,我比她們都漂亮。”
說完,我像意識到了什麽,將目光投向肩頭,看了看齊肩的頭發,朝郭路一笑。
“頭發很漂亮,到時候記得給我帶禮物哦。”
“好。”我回應著郭路的話。
郭路見我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他生日這件事情上,說了句“我先走了”,便離開了。
我緩緩抬頭,郭路一隻手插在褲口袋裏,另一隻手揉著眉心往宿舍走去,半路遇見熟人,抬起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又揉著眉心繼續走。
郭路對我好,我心裏明白,可是我回應不了他對我的好,所以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感情最能讓人的心理成長,這句話或許並沒有什麽問題。
至少在我身上是這樣的。
郭路生日那天,我簡單地打扮了一下便出門了。
郭路在“Meet”KTV包了一個很大的包間,至少能容得下30個人,但是包間裏隻有十幾個人,都是郭路的好朋友。
我看著桌上密密麻麻的禮物,提著手裏的“平凡之作”,有些踟躕 不前。
正在忙著幫郭路招呼朋友的丁楚楚跑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提著的保溫瓶,擠眉弄眼地問:“你提著什麽呢?神神秘秘的。”
郭路望向這邊,熱切地跟我打招呼,他也瞧見了我手裏提著的保溫瓶,試探性地問:“給我的?”
“對,希望你不要嫌棄。”我把保溫瓶放在桌上,打開蓋子,端出一碟桃花酥。
郭路頓時兩眼放光,興奮地捏起一塊放進嘴裏。
“嗯,比上次做的要好吃太多了。”說著,他把整碟桃花酥護在懷裏,“你們誰都不許跟我搶。”
邊上的林小輪拍了一下他的肩,笑著說:“沒人跟你搶。”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林小輪的眼神頗為複雜。發現我在看他,他朝我笑了笑,轉身去幫丁楚楚布置包間了。
我把郭路的禮物從桌子上挪開,放在一處,免得礙事,然後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包間布置好後,大家一起唱了半個小時的歌,就開始叫囂著玩遊戲了。
在KTV裏常玩的遊戲無非就是“真心話大冒險”了,現在的人都喜歡起哄,這個遊戲就是一個很好的方式。
大家以發撲克牌的方式決出需要接受懲罰的人,大鬼和小鬼在誰的手裏,誰就要無條件地接受他們提出來的懲罰。
從小我和林小輪買彩票、方便麵、刮刮樂以及開蓋再來一瓶的飲料,總是會一起中獎,這次也不例外。
他拿著“小鬼”眉頭緊鎖,我揣著“大鬼”內心翻湧。
“你們誰抽到了‘鬼’,趕緊拿出來啊。”小夜一邊抖著腿,一邊目光如箭地掃視著我們。
我沉默地將“大鬼”輕輕甩在了桌上,隨後,林小輪也將手裏的“小鬼”放在桌麵上。
包間裏頓時炸開了鍋。
小夜大聲問:“選什麽?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我和林小輪異口同聲地說道。
小夜瞪大眼睛,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笑意,剛要說出懲罰內容,林小輪忽然改口:“我選真心話。”
“那好。”小夜一拍桌子,指著林小輪,八卦道,“除了丁楚楚,你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女孩子?”
丁楚楚偷偷朝小夜豎起了大拇指。
不等林小輪回答,小夜就威脅道:“說實話啊,不然以後要孤獨終生的。”
林小輪笑著說:“沒有。”
我的心頓時像被綁上了千斤墜石一樣,沉重不堪。
小夜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答案,但是又找不到林小輪的破綻,於是將槍口對準了我:“秦樂,你要不要改選真心話,因為大冒險是要喝了它們哦。”說著,他從桌下拎出三瓶啤酒。
“小夜,你玩得太大了,樂樂是個女孩子。”
郭路有阻攔之意,卻被小夜擠眉弄眼地拒絕了:“老大,我這是為了你好。”
“輸了就是輸了,我甘願接受懲罰。”我拎過一瓶啤酒,用開瓶器打開蓋子,就往嘴裏猛灌。
讓我醉吧,醉了就不用這麽難過了。
一瓶啤酒下肚,我的臉色有點兒難看,胃裏不停地翻湧著,被我硬生生地壓了下去。郭路看不過去,替我喝了一瓶,然後我喝了第三瓶。
還是承受不了這種刺激的感覺,啤酒瓶從我手裏滑落,我立即起身跑進了洗手間。
難受。
啤酒的度數並不高,但是我的體質一直不太適合喝酒,這會兒趴在馬桶邊上想吐又吐不出來。郭路跟進洗手間,把門關好,蹲下身來拍著我的背。
我難受得淚眼模糊,將手伸進喉嚨口,促進嘔吐,“嘩啦”一下,剛入肚的酒跟食物全部吐了出來。我皺著眉,含糊不清地說:“郭路,你先出去吧……”
我感覺心髒、脾、肺都快要湧上喉嚨了。
我恨不得將自己的內髒全部碾碎,恨不得立即就沒了知覺。
“你幹嗎要逞強呢?不就是一個遊戲嗎?”郭路語氣裏有些責怪之意。
我扯著紙巾,擦著嘴,說:“我應該做不到說謊。”
“待會兒你不要再玩了,躺在沙發上好好休息一下,我安頓好他們後,就送你回家。”郭路拿了瓶礦泉水給我漱口。
回到包間後,我一個人坐在沙發角落裏,郭路把他的外套蓋在我身上。我望向亮燈的那邊,林小輪的身影被燈光籠罩著。
我迷迷糊糊地,有些睡意,隻隱約聽見眾人起哄要丁楚楚親林小輪。
我漸漸清醒過來,要丁楚楚親林小輪?
我下意識地望向丁楚楚。
包間裏的燈光在丁楚楚身上反射出曖昧的光芒,林小輪側頭望著她,她一隻手托著林小輪的後腦勺,閉著眼,深情款款地迎上林小輪的嘴唇。
“等一下!”我驚呼一聲,連忙從沙發上爬起來,就要往他們身邊奔去。
我的意識還有些模糊,腳踩上了從桌上掉下來的骰子,一滑,頭磕上了桌沿。
郭路和丁楚楚率先往我這裏跑來,一人一邊將我攙扶起來。我的眉角傳來隱約的刺痛感。
“好像撞傷了,有點兒血跡。”丁楚楚的手停在我眉眼上方,又不敢觸摸下去。
我的眼睛裏不停地溢出淚水,有些抱歉地抽泣:“對不起,我好像丟東西了。”
“你丟了什麽?你告訴我們啊,你這麽急急忙忙地起來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郭路一邊說著,一邊拾起地上的外套,從外兜裏找了一片創口貼,細心地貼在我的傷口處。
我有些泣不成聲,一說話,便引得眼淚崩潰:“我不知道掉在哪裏了,能不能幫我找找?”
郭路將我推到沙發上,柔聲道:“你先坐好,我幫你找。”說完,他開了燈,招呼著大家一起幫我找。
我坐著,兩手覆蓋在膝蓋上,眼淚一顆一顆滴落在手上。
一雙熟悉的休閑鞋映入我的眼簾,我抬起頭,林小輪看著我,眉宇間透露著的氣息似乎快要貫穿我的身體一般。
“你丟什麽了?”他問。
我垂下頭,良久,聲音沙啞地說道:“你。”
是的,我丟了林小輪,幾乎找不回來了。
“樂樂,別鬧了好嗎?我們都已經長大了,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林小輪大概以為自己是普度眾生的救世主,居高臨下地對我說出這番類似教育的話。
我不語,冷漠相待。
郭路和他的朋友就像爬在地上的昆蟲一樣,為我找著那個不存在的東西。
“今天是郭路的生日。”林小輪說,聲音裏沒有半點溫度,“你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麽?”
我的頭垂得更低,我自是有愧疚,卻不是對林小輪。
“樂樂,你讓郭路20歲的時候過了一次難忘的生日,這太像你了,永遠隻要求別人來滿足你的願望,滿足你腦海中所想的一切,卻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想要的,就認為是最好的,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屬於你的。”
林小輪今天像開了掛似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諱地責怪我。
不過,他說的似乎挺有道理的。
“抱歉。”
我站起來,將鬆散下來的圍巾一圈圈圍在脖子上,遮住了半邊臉,一聲不響地離開了“Meet”KTV。
Meet的意思是相遇,但是相遇之前是不相識。
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後,包間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已經心如死灰,他們的所有心情、所有看法,都與我毫無關係。
如果硬要我跟郭路之間扯上朋友的關係,那也是在林小輪之上發展出來的,得不嫌多,失不嫌少。
所以,怪我不懂得珍惜,也罷了。
05
許多時候,我希望我自己能夠果斷一點兒,有些東西可以說不念就不念,說不想就不想。但是,如果理性真的能把感性壓得完全不能翻身的話,世界上就沒有那麽多的錯過和誤會了。
我以為我可以就這樣一直躲著林小輪不再見他,可是我發現,越是逃避,就越是思念。
周末的時候,我放下所有的自尊,主動發短信給林小輪,約他周末一起回家。
林小輪用很快的速度回我:“周末你自己回家吧,我要跟楚楚去北京。”
我不死心地繼續發短信:“你多久沒回去了,你爸媽都挺想你。”
林小輪很不客氣地回我:“幫我照顧一下我爸媽。”
我握著手機的手不停地發抖,幫你照顧你爸媽?林小輪,你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一會兒,又收到林小輪的短信:“畢竟你小時候他們那麽照顧你,當你是親生女兒似的。”
“嗬!”我冷笑一聲,將手機扔回**。
星期五的最後一節課後,我偷偷跟在了丁楚楚後麵。
我在後麵的出租車上,又開始上演跟蹤的戲碼。
出租車一直開到了火車站,丁楚楚一下車,已經在火車站等候的林小輪就迎了上來,牽起她的手。
然後,兩個人一起往候車室走去,腳步有些匆忙。
我在出租車後麵坐了3分鍾也沒下車,司機終於按捺不住了,問道:“小姑娘?你到底下車不下車?”
“不下。”我轉頭說道,“200塊錢的車程,繞著天津開吧。”
司機聽我這樣說,二話不說就踩下了油門。就在打價器上的價錢跳到了200的時候,他把我放在馬路邊就走了。
他把我放在了一個我沒來過的地方,用手機定位後,我才知道自己在濱海新區。他果然很盡責地圍著天津繞了半圈。
可我身上沒有一分錢了,根本沒有辦法回去。
我拿著手機,卻不知道該打給誰。以前要是遇到什麽困難,隻要打電話給林小輪,無論多遠,他都能及時趕到我身邊,可現在他身在北京,我再打電話給他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了。
活了小半輩子,居然找不到一個除了林小輪以外的可靠的朋友,我很想嘲諷自己。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高虎。
女人要學會隨機應變,隻要不是做壞事,該尋求幫助的還是要尋求幫助。我給高虎打了電話,他承諾我一個小時之內就會趕來。
我滿懷希望地期待著,沒想到來的卻是郭路。郭路是自己開車來的,避開了紅綠燈和擁堵地段,在一個小時內趕到了我麵前。
上了車,我一直沉默著。車行駛到一半,郭路開口問我:“你一個人站在路邊等了一個多小時,有沒有凍著?”
我別過臉去不回答他。
郭路,你最好不要這樣關心我,太不值得了。
郭路見我不答話,繼續問:“你上次怎麽突然走了?你的東西沒能找到,很抱歉,是不是落在宿舍或者家裏了?有沒有再找找?”
“不想要了。”我打斷郭路的話,低聲說道,“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丟了就丟了,我不想要了,當時是因為喝醉酒了,以為很重要而已。”
我說著口是心非的話,表情卻格外誠實。
郭路把車停在路邊,望著我,輕聲喊道:“樂樂?”
我沒出聲,手背上濺起了淚花,我慌亂地抹去,轉過頭假裝看窗外的風景。
突然,郭路伸出手牢牢圈住我的腦袋,把我圈入他的懷裏,下巴輕輕貼著我的頭頂,溫柔地說:“沒關係,我明白,有些難過的事情不願意說出來,我不會強求你的。隻是樂樂,我希望你在不開心或者遇到困難的時候,你能想到我,別一個人死撐著,那樣該多累啊?”
郭路說這話的時候,溫柔得讓人想墜入其中。
“雖然感覺要走進你的心裏還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但是我不介意在外麵徘徊,因為我總覺得有那麽一天,你會打開心門,會看見站在外麵的我。”郭路輕聲安慰著我,又像是在安慰著自己。我的左耳緊貼著他的心髒,“撲通撲通”,每一聲都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裏,敲擊著我內心最深處。
我忽然很想看一看這個少年被我傷害了無數次還要將心髒掏出來縫縫補補的模樣。可是,對於郭路的付出,我“有”動於衷,為什麽林小輪對我的付出卻無動於衷呢?
我這顆心已經潰爛得不成樣子了!
我鑽進郭路的懷裏,兩隻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哭出了聲。
那種壓抑在我內心深處的東西,我想釋放出來,想要毫無壓力和顧忌地生活,想全心全意為自己而活。
我不想每天滿腦子都是林小輪,都是他為什麽再也不肯回頭看我一眼。
我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對於我來說,忘記一個喜歡的人需要一萬年,而接受一個新的人,更是需要一萬年。
時光匆匆,誰錯過了誰,誰又對不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