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跟我開了個玩笑,我和林小輪,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南轅北轍,越走越遠。從那個時候開始,林小輪隻會出現在我的夢裏,不能日日夜夜與之見麵,好不容易相見,卻讓人痛到幾近窒息。

01

在這個落葉的初秋,我第一次穿上了棕色的長款風衣。

我身高1米65,雖然比不上1米7的丁楚楚,但是我自身的條件也足夠讓一些女生羨慕了。

林小輪,你等著吧,這個學期我們班的獎學金一定會是我的,還有你,早晚有一天也是我的。

“工程管理12級3班下午有一節體育課。”喜歡韓流的洋洋幫我打聽到了林小輪他們班的上課時間安排。

“他們正在為下學期的校園籃球比賽做準備,所以整節體育課都會在籃球館進行。”洋洋的夥伴裴雅補充道。

“不錯。”我朝她們豎起了大拇指。

沒錯,我今天下午的計劃就是在籃球館表白,林小輪,你就等著被丘比特的愛神之箭射中吧。

下午我們沒課,丁楚楚陪我潛進了籃球館。

正在練球的是林小輪所在班級的隊伍和其他係一個班級的隊伍。聽說他們下學期開學的時候會跟別的學校進行籃球比賽,所以現在體育老師在挑選隊員。

我在人群中搜尋著林小輪的身影,卻沒能找到他。我和丁楚楚從觀眾席上找到了籃球場上,丁楚楚笑我出門沒看皇曆,居然會白跑一趟。

“秦樂。”林小輪的聲音突然在上方響起。

我一抬頭,隻見林小輪站在觀眾席上,胳膊下夾著籃球,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要幹嗎?”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拿籃球嚇唬我是林小輪小時候最愛做的事情,他砸過我不止一兩次。

林小輪眯著眼睛,將籃球對準我,說:“試試你的空手道有沒有長進。”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將籃球向我拋來。

別人拋籃球都是一道完美的弧線,林小輪拋籃球卻是一條直線。

有沒有搞錯?我沒有一次把籃球踢開過啊,我的空手道隻能用來保護自己而已。

我嚇得趕緊捂住腦袋,躲在丁楚楚的身後。

“砰”的一聲,籃球砸中了丁楚楚。

丁楚楚痛呼了一聲。

我睜開眼,隻見丁楚楚額頭上冒著冷汗,她身子微躬,雙手呈接排球狀,手腕上有兩道紅色的印記。

觀眾席上的林小輪頓時傻了眼,急忙跑了下來。

我擔心地看著丁楚楚,開口道:“楚楚……”

丁楚楚咬著牙,緩緩蹲下身,痛苦地說:“痛死我了。”

“丁楚楚。”林小輪跑了過來,看著蹲在地上的丁楚楚,眉頭緊蹙,臉上滿是歉意,“對不起,我隻是想嚇唬嚇唬樂樂,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嗎?”

“你真沒意思!”我氣得責備林小輪,然後把丁楚楚扶了起來。

丁楚楚忍著疼痛對我笑道:“沒事沒事,別忘了你今天是來幹嗎的。”

林小輪聽了,好奇地看向我。

我瞪著他:“看什麽看,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偷沒偷懶,還不快去練球?”

林小輪抓著丁楚楚的胳膊,關切地詢問:“沒受傷吧?”

“沒關係。”丁楚楚朝他笑了笑,“隻是剛剛接球的那一下有些疼。哦,對了,樂樂有話跟你說。”

我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丁楚楚暗地裏推了我一把,我才極不情願地開口:“林小輪,我……”

“林小輪!”籃球場上的教練朝這邊喊道,“讓你給大家買的礦泉水呢?你小子別隻顧著泡妞,忘了正事啊。”

我的話就這樣被打斷了,而且被打斷的還是我要告白的話,我很生氣。

我轉過身,不耐煩地對教練說:“不泡妞難道泡你啊?老師,你管得可真多。”

“小丫頭生氣了?”教練笑嘻嘻地打趣我,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壞了別人的好事。

“樂樂,你怎麽了?”林小輪問我。

“沒什麽。”我握著丁楚楚的手,“我先送楚楚去檢查一下。”

說完,我牽著丁楚楚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丁楚楚說得沒錯,我今天真是沒看皇曆就出門了。

“喂。”走出籃球館,丁楚楚沒好氣地問我,“你不表白了?”

“急什麽?來日方長。”話是這麽說,但我臉上失落的表情已經出賣了我。

丁楚楚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眨了眨眼:“那我們回去重新製訂計劃?”

我故作冷靜地問她:“你還有什麽辦法?”

“山人自有妙計。”丁楚楚神秘一笑,自信滿滿地說。

我還是很相信她的,如果是我一個人孤軍奮戰,林小輪肯定不會相信我,他肯定會說:“秦樂,你腦子沒摔壞吧?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02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變得這麽沒自信。

教室裏隻有我一個人。下課後10分鍾,丁楚楚給我打電話,說林小輪此時正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讓我去樓梯口截住他。

我一聽,連忙擱下手裏的書,起身跑向樓梯口。我隱約能聽見林小輪在樓上哼著小曲兒,心情挺不錯的樣子。

我輕聲喊道:“林小輪?”

林小輪剛好在樓梯轉角處出現,他見我一臉神秘地站在下麵,笑著問:“幹嗎?”

“我有話跟你說。”我雙手背在身後,輕輕踮腳。

“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林小輪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在比我高一級的台階上俯視著我。

我心裏竊喜,莫非他也要對我表白?這樣最好,省得我開口了。

“你先說。”我笑意盈盈地說。

林小輪將兩隻手放在我的肩上,慢慢俯下身來。

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有些害羞。

林小輪湊近我耳邊,輕聲說道:“你跟丁楚楚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幫我追她?”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腦子裏“轟”的一聲,半天回不過神來。

我迅速調整好表情,舔了舔嘴唇,問道:“你在開什麽玩笑?”

“我沒開玩笑啊。”林小輪一臉認真,他朝旁邊走了一步,靠在樓梯扶手上,輕揚著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對她有感覺了,你知道嗎?在看到她為了救你時勇敢的樣子,我心裏莫名其妙就觸動了一下。”林小輪說著,忽然皺眉看著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就說幫不幫我吧?”

我垂著頭,有些猝不及防。

恍惚間,我覺得他剛才說的話就是一場夢,夢醒後,一切都會過去的。

見我沒說話,林小輪喊了我一聲:“樂樂?”

我回過神來,開口時,聲音變得沙啞:“啊?”

“你沒事吧?”林小輪一臉焦急,將手覆上我的額頭。

我癡癡地看著林小輪將另一隻手覆上自己的額頭,對比著我們的體溫。

林小輪,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受到我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的冷意?

太冷了。

可是今天的陽光明明就很溫暖。

“林小輪,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是認真的嗎?你喜歡丁楚楚,要我幫你追她?”我再三詢問,希望能得到一個我想要的答案。

“嗯,你先別……”林小輪抓住我的手,“你別直接跟她說,先幫我側麵打聽一下她對我的感覺,然後再酌情下手。”

好你個林小輪。

我在心裏將林小輪狠狠地詛咒了很多遍,你成功了,你讓我這麽長時間以來堆砌起來的勇氣全麵崩塌了。

那是我對你最堅定的感情。

我微微側頭,迎上身後灑下來的陽光,借用它擋住我濕潤的眼睛,我說:“林小輪,你別後悔。”

林小輪從身後摟住我的肩膀,像是鼓勵般說:“謝謝你了,18年的感情就是靠譜。”說完,林小輪興高采烈地跳下樓梯,一邊高歌,一邊往教學樓外麵走去。

林小輪,你錯了,18年的感情不僅不靠譜,而且已經慢慢地發生變化了。

我從陽光下走出來,走入陰影之中。

我緩緩坐下來,緊緊地抱住自己,忽然覺得很無助。

我該怎麽開口跟丁楚楚說這件事情?我還怎麽跟丁楚楚如同往日一般親密相處?

林小輪,你不僅剝奪了我喜歡你的權利,你還奪走了我唯一的好朋友。

我輕聲抽泣著,胡亂抹著眼淚,悲傷洶湧而至,將我的軀體與靈魂都狠狠地淹沒了。

肩上忽然搭上了一隻手,我側頭一看,是郭路。他在我旁邊坐下來,似乎想開口安慰我,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滿臉淚水地看著他,顫抖著手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郭路點點頭,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我躲在樓梯口哭了半個小時,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

我不知道郭路是否瞧見了我和林小輪的那一幕,我讓他不要告訴林小輪我哭了。

林小輪想要的,我赴湯蹈火也會給他找來。

丁楚楚打電話問我事情進展得如何,我告訴她,我放棄了。

在我麵對林小輪的時候,我沒有勇氣問下去,從小到大,我都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我喜歡他,不是嗎?

我從來不敢認真地對他表明心跡,從來不敢。

03

最近幾天我都沒有聯係林小輪,也沒有問丁楚楚對林小輪是什麽感覺。

我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電腦屏幕右下角,林小輪的頭像閃爍起來。

“你問沒問丁楚楚?”

我皺眉,問丁楚楚:“林小輪問你對他是什麽感覺?”

“啊?”敷著麵膜的丁楚楚一頭霧水。

有些時候說不出口的話會在某個契機之下變得容易傾吐出去。

我伸了個懶腰,說道:“林小輪問你對他是什麽感覺,他好像喜歡你。”

洋洋和裴雅差點兒因為這句話跌倒在地上,丁楚楚卻一臉認真地盯著電腦屏幕,淡淡地應道:“哦。”

“你這個回答我沒辦法轉述給林小輪。”我有點兒較真地說道。

“他在約我?”丁楚楚說著,細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似乎在回複林小輪發給她的消息。

我拆開一根阿爾卑斯棒棒糖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地問:“你要赴約嗎?”

“赴約啊,怎麽不赴約?”丁楚楚笑著說道,“這麽戲劇性的事情,我要是拒絕參與,那就沒意思了。”

我皺眉,不解地問:“丁楚楚,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也對林小輪有好感啊?”

丁楚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輕聲說:“如果你不喜歡他,我肯定會主動去追求他。”

我突然覺得宿舍裏悶得慌。

我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陽台上,溜達了一圈,然後又走進宿舍,發瘋似的對丁楚楚說:“不就是去赴約嗎?去就是了,多大點兒事,你想知道林小輪的什麽事都可以問我。”

丁楚楚懷疑地打量著我:“你該不會對林小輪死心了吧?這可不像你。”

“嗬。”我冷笑一聲,雙手環胸,靠著牆,“我試著表白那麽多次,每次都說不出口,我也在懷疑我是不是對林小輪死心了。你說,從小到大,除了林小輪,我就沒接觸過別的男生,我對男生的看法和認知是不是都太局限了啊?”

丁楚楚笑得身體一顫一顫的:“你是在說你的世界裏隻有林小輪嗎?你別搞笑了。”

“我哪有搞笑,我是認真的。”我急了,解釋道,“倒是林小輪老是收到其他女生的情書。但凡有個男生靠近我,我都會擺出空手道的架勢恐嚇他,說我有林小輪了。所以從小到大,除了林小輪,除了我爸爸和他爸爸,我就沒接觸過別的男人,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丁楚楚的麵色忽然凝重起來,她盯著電腦屏幕發呆。

“你幹嗎?我跟你說話呢。”我走過去說道。

丁楚楚說:“沒事,我隻是在想一個問題。”

我故意調侃她:“在想明天約會穿什麽?”

丁楚楚抬起頭看著我,看了很久,然後微微一笑,問:“樂樂,我在你心裏算是很要好的朋友嗎?”

我直起腰來,思索著這個問題。

縱然林小輪告訴我他對丁楚楚有好感,我也曾懷疑過能不能繼續維持和丁楚楚之間的友情,最後的結論是,這並不能成為我和丁楚楚之間的隔閡。隻要我尊重丁楚楚的想法,再建立起自己的保護膜,總能花時間慢慢忘記這一切的。

我伸出小拇指,堅定地說:“是。”

丁楚楚笑了,伸出手勾上我的小拇指,說:“那我先在這裏向你討一個原諒,如果我以後不小心做錯了什麽事情,請你原諒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為了你好。”

我眯起眼睛,收回手,嫌棄她的婆婆媽媽:“原諒你,原諒你,真囉唆。”

丁楚楚對我的答案很滿意。她站起身,打開衣櫃,自言自語地說:“那我就好好想想明天穿什麽好。”

我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別過臉,往**爬去:“穿純色,林小輪喜歡。”

“好……謝謝樂樂。”丁楚楚取出白色連衣裙,走到試衣鏡前比了又比。

我放下蚊帳,擠進被窩裏,輕聲說:“楚楚,晚安。”

丁楚楚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隻顧著端詳鏡子裏的自己。

明明已經很美了,為什麽還要看那麽多次?

我心裏十分不爽,隨後又因自己充滿惡意的想法感到愧疚。原來,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喜歡的人出去約會的時候是這種感覺。

真是可憐。

我蜷縮著身子,閉上眼,眼淚浸濕了我的枕巾。

04

第二天上午沒有課,我一直裝睡到中午。丁楚楚在宿舍裏一邊接林小輪的電話,一邊拉著腳上的高跟鞋。

我暗暗撇嘴,這麽高還穿高跟鞋,要不是林小輪長得比較高,誰會願意跟你站在一起啊。

“國內的電影不好看,咱們看國外的吧?”丁楚楚說著,背上包,又在試衣鏡前轉了一圈,“好好好,萬達影院,我馬上就來,你等我。”說完,她就興奮地跑了出去,連宿舍門都忘了關。

我從**坐起來,揉捏著臉,用軟綿的聲音學著丁楚楚剛才說的話:“國內的電影不好看,咱們看國外的吧?”

“哼!”我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迅速下床,脫去睡衣,換上一件薄款衛衣,將衛衣上的帽子扣在頭頂,再戴上一個醫用口罩。

打扮好後,我又覺得自己有點兒莫名其妙。

明明已經答應了林小輪幫他追求丁楚楚,現在居然這副打扮,去做一個曾經我很不恥的跟蹤狂。

“不好好跟著,怎麽能向林小輪匯報戰況呢?”我撩了撩耳邊的頭發,自我安慰道。

林小輪還是很老實的,在影院門口等到丁楚楚後,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連手都沒有牽。他要是敢牽丁楚楚的手,我一定會衝上去將他一腳踹倒在地的。

我拉低帽子,貓著腰跟著他們走進了影院。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後被人扳過身體,攬入懷中。我抬頭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孔,立馬伸手捂住臉,在心裏祈禱:認錯人了,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秦樂,你搞什麽鬼呢?”林小輪手裏握著一杯可樂,好笑地看著我。

丁楚楚抱著爆米花走了過來,笑道:“你是怕林小輪欺負我呢,還是怕我欺負林小輪啊?”

藏也藏不住了,我摘下口罩和帽子,說:“我答應了要幫林小輪追你的,當然要時時刻刻了解你們的進展了。”

丁楚楚抱著爆米花走向檢票口,淡淡地說:“隻是看一場電影,我還沒答應呢。”

林小輪問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眨著眼睛,反問林小輪:“我長得很像電燈泡嗎?”

“嗯。”林小輪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從我身邊走過去,跟上丁楚楚。

我氣憤地瞪著他們倆的背影,恨不得從眼睛裏噴出一團火球將他們燒個精光。果然,一個人還是鬥不過兩個人的。

離開電影院,我買了杯西米撈,爬上天橋,坐在上麵晃著雙腿,等著林小輪他們出來。

不過,我還沒等到林小輪和丁楚楚,就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郭路提著一袋子蔬菜,在我身後喊道:“秦樂?”

我轉頭看向他,衛衣的帽子擋住了我的視線。

郭路把我的帽子取下來,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吸了一口西米撈,說:“看風景啊。”

郭路左瞧右瞅,在我旁邊坐下來,學著我的樣子垂下雙腿,雙手扶著玻璃欄,問我:“看人來人往?還是數汽車?”

我心裏的烏雲被驅散開來,我將咬著的吸管一鬆,說:“對哦,在這裏幹等著還不如找點兒樂子。”

說完,我便趴在玻璃欄上,數著來往的汽車。

郭路更迷惑了,刨根問底:“不是,樂樂,你到底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等林小輪和丁楚楚,他們現在在電影院裏看電影呢。”我的語氣有些不滿。

“你等他們做什麽?”郭路繼續問。

我彎著腰,不耐煩地說:“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出來看著他們。”

“人家兩個人約會,你跟在後麵,有點兒欠妥吧?”郭路幽幽地說道。

我的目光如利劍般掃向郭路,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林小輪跟我說了,說他今天要約丁楚楚出來玩。”

“你們三個是一夥的?”說話間,我噴了郭路一臉的口水。

郭路伸手一抹,將其抹勻:“我隻是聽林小輪說的。”

我心裏煩躁不安,就像有成千上萬隻手在抓撓一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林小輪的一言一語在我的腦海裏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簡直要讓人發瘋了。

終於,林小輪和丁楚楚從影院出來了。丁楚楚和林小輪說笑著,非常自然地挽上了林小輪的胳膊。

“你不追上去嗎?”郭路問道。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感覺就像一場夢一樣,隨時會醒來。”

郭路在旁邊久久未語,末了,他提著蔬菜站起來,對我說:“我送你回學校吧。”

“不用了。”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自己回去,就不麻煩你了。”說完,我朝郭路揮了揮手,從天橋上跑了下去。

我的內心沒有一刻是安寧的。

我時而接受他們兩個,時而害怕他們兩個。我甚至懷疑,我的難過是不是隻是像丟失了最心愛的玩具那樣。我從來沒有失去過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甚至還想著,林小輪總有一天會回頭的,隻是期限可能很長,我隻能慢慢等。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還來不及去接受。

05

微風夾雜著些許涼意,我漫無目的地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這麽脆弱,一點兒也不像我了。

回到宿舍後,丁楚楚給我展示林小輪送給她的手鏈——施華洛世奇,紫色極光款。

我曾在公交車的電視上看到過這個廣告。

當時我一把抓住林小輪的胳膊,喊道:“快看,這款手鏈的珠子好像銀河係一樣,真好看。”

林小輪隻說了兩個字:“庸俗。”

現在,他把他口中“庸俗”的手鏈送給了丁楚楚。

我看著滿臉興奮的丁楚楚,從嘴裏擠出兩個字:“庸俗。”

丁楚楚一巴掌拍在我頭上,然後扔了一個盒子給我。

我看了看包裝盒,也是施華洛世奇。

“幹嗎?”

“打開看看。”丁楚楚指著盒子。

拆開包裝盒,裏麵躺著一條手鏈,和丁楚楚那條是同款。

“小輪送給你的,說要是隻給我買了,他的小青梅一定會吃醋的。”

“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我白了丁楚楚一眼,將手鏈重新裝好,扔在床鋪和衣櫃的隔縫之間。

沒有女生會希望自己喜歡的人送給自己和別的女生一模一樣的禮物。

雖然我心裏有些喜悅,但是轉瞬即逝。

課間的時候,我一個人趴在走廊的欄杆上,嘴裏念叨著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的咒語。

林小輪踮著腳走近我,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問:“禮物喜歡嗎?”

“你不用管我喜不喜歡,我隻知道丁楚楚很喜歡。”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林小輪收回手,說:“是啊,去逛商場的時候,她說喜歡這款手鏈,我就給她買了,也專門給你買了一份,犒勞你幫我追到了丁楚楚。”

什麽……

欄杆擠壓著我的胸膛,讓我幾乎忘記呼吸。我假裝不在意地問:“她答應你了?”

“嗯。”林小輪說,“她說試試看,應該算是答應了。”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了,我該說“恭喜”嗎?

不行,我做不到。

我閉上眼睛驚呼了一聲。

“怎麽了?”林小輪連忙湊上來問道。

我捂著眼睛:“眼睛進東西了。”

“來,我吹一下。”

林小輪扳過我的腦袋,我伸出一隻手推開他,說:“行了,我眨眨眼睛就好了。”

說完,我哼著小時候媽媽教我的《風沙迷眼》的兒歌,揉著眼睛慢慢地走進了教室。

我坐回座位的時候,丁楚楚正和班上的另一個男生聊著金庸。

短短幾天,故事情節就發生了好幾次變化,也是挺厲害的。

不過秦樂,林小輪可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你,雖然有了丁楚楚,他對你也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隻是分了些時間給丁楚楚。

原來,在林小輪的心裏,我一直都是青梅竹馬而已。

我沒有將太多的心思放在林小輪身上了,那樣我會疲憊不堪的。

郭路臨時通知我去“紅色協會”幫忙,說林小輪沒時間。當我趕到的時候,他和社團裏的一對情侶正看著一窩小狗傷神。

“怎麽了?”我上前問道。

郭路扶著額頭:“六隻小狗啊,不知道被誰扔到了這裏。”

我問:“林小輪呢?他怎麽沒時間?”

郭路一攤手,說:“他天天和丁楚楚膩在一起,社團的事不管了,籃球比賽也不管了。”

“他連籃球比賽都不管了?”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以前林小輪可是寧願錯過上課的時間也要看一場NBA比賽的。

現在因為談戀愛,居然連籃球都放下了。

我看著紙箱裏六隻瑟瑟發抖的小狗,說:“先帶去我家吧,我爸媽經常出差不在家,放我家裏,唐阿姨可以幫忙照顧。再到貼吧和論壇上發帖子,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領養。”

“也好。”郭路招呼那對情侶,“小夜,胡瑩,你們倆給小狗拍幾張照片,然後回去發帖子,我把小狗送到樂樂家裏。”

小夜和胡瑩答應下來,給小狗拍了好幾張照片。

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抱起裝著小狗的紙箱,郭路給我撐著傘,護著我和小狗不被雨淋濕。

小狗在箱子裏哼哼唧唧地叫著,聲音聽上去怪可憐的。

我打開門,把郭路請進去,遞給他一塊幹毛巾,方才他隻顧著我和小狗,自己都被淋濕了。

我找了塊幹淨的坐墊,把小狗全部放在了柔軟的坐墊上,想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妥,便對郭路說:“學長,可能要麻煩你去超市買幾樣東西,狗糧、食盒,還有一個能容納六隻小狗的收納箱。”

“好的。”郭路放下毛巾,下樓去了。

06

十幾分鍾後,郭路帶著東西回來了。

他幫著我一起把坐墊放進收納箱,把小狗抱進去。弄好小狗的食物之後,我跟郭路累得直接躺在了地板上。

郭路側過頭,有些不敢相信:“樂樂,沒想到你還挺細心的。”

我笑著說:“小時候和林小輪一起養過貓,那個時候還小,沒有經驗,結果小貓活生生地被我養死了。”

郭路聞言,露出擔憂的神色,問:“那這幾隻小狗的生命不會有危險吧?”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郭路:“烏鴉嘴!再說了,我可是要拜托唐阿姨養的。哦,對了,我得跟唐阿姨說一下,還要把鑰匙給她。”

“樂樂。”郭路爬起來攔住我,“那你先去找唐阿姨吧,我下樓去等你。”

我皺眉問他:“幹嗎那麽著急啊?你還沒喝口水呢。”

郭路尷尬地笑笑,說:“下次來喝吧,我下午還有課,得趕快回去,順便還要給小夜打個電話,問問帖子發得怎麽樣了。”

“那好吧。”我起身,把郭路送到電梯門口,“在下麵等我啊。”

“嗯。”郭路點點頭。

我把鑰匙交給唐阿姨,並拜托她照顧小狗後,才放心地離去。

趕下樓的時候,郭路站在屋簷下,抬頭望著天空。

他的頭發一直都梳得高高的,鼻梁直挺,眉目明朗。

“久等了。”我走過去,抱歉道。

“沒有。”郭路笑道,撐開手裏的傘。我躲進傘下,就像是被圈進了一座安全的城堡一樣。

傘外的雨串成了簾,打在胳膊上,涼颼颼的。

郭路左手撐傘,右手輕輕環著我,動作輕柔,自然不刻意,卻讓人倍感溫暖。

一路上都是如此。

不過三天的時間,郭路就給我打電話,說已經有人想要領養小狗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露出了微笑,這是自從林小輪讓我幫他追求丁楚楚後,我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我讓郭路等等我,我馬上就回家。

“你去哪裏?”剛跟我約好出去逛街的丁楚楚問我。

“找郭路。”我一邊往外跑,一邊大聲回答。

好不容易趕到小區樓下,領養者們已經早早地等著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郭路一邊道歉一邊讓我上去抱小狗下來。等我和唐阿姨抱著小狗下來的時候,郭路卻不見了人影。

我把六隻小狗分給了領養者,然後看著空****的收納箱發呆。

“舍不得了吧?”唐阿姨揉著我的頭發,一語道破我的心思。

我笑了笑,隨即問道:“唐阿姨,林小輪最近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啊?”

唐阿姨搖了搖頭:“沒有啊,怎麽了?”

“沒事。”我笑得有些疲憊,“阿姨,那您先上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要回學校了。”

唐阿姨沒多說什麽,隻是替我拿起收納箱:“阿姨給你收拾吧,你早點兒回學校休息。”

“嗯。”我回以感激的微笑。

唐阿姨抱著收納箱回去了。

這時,郭路拿著兩個甜筒走了過來。

我奇怪地問:“你去哪裏了?”

“剛剛去接了個電話,順便買了兩個甜筒,給。”郭路遞給我一個甜筒。

我剛想伸手去接,又縮了回來,遺憾地說:“學長,你給女孩子買甜筒前最好先了解一下她的生理期。”

郭路的臉一下子紅了,他尷尬地說:“我……我去退了。”說完,他急急忙忙地跑去小賣部。

看著他狼狽的背影,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因為流浪狗的事,我和郭路的關係好了起來。沒想到就因為關係好了點兒,也能被當成飯後閑談的話題。

在林小輪第三次問我和郭路的關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是不是因為我對郭路有好感的時候,我站起來,把一隻雞腿狠狠地塞進了林小輪的嘴裏。

林小輪差點兒幹嘔出來,他彎著腰,把雞腿吐了出來,劇烈地咳嗽。

丁楚楚拍著他的背,輕聲警告我:“樂樂,你別胡鬧。”

“他不亂說話,我就不會胡鬧。”我心裏十分不爽。

林小輪慢慢緩過來,說:“我開開玩笑而已。”

“對不起,我就是這麽小氣。”我把筷子插在米飯裏,胡亂攪拌著。

林小輪頓時氣噎,不再理我,隻顧低頭扒飯。

過了一會兒,林小輪又將嘴裏的飯吐了出來,不停地咳嗽。

丁楚楚擱下碗筷,扶起林小輪,有些生氣地說:“我們不吃了,走吧。”

林小輪被她扶著出去了。

“真惡心!吃進去了還吐出來做什麽?”我心裏憋著火,將所有的不爽全部發泄出來。

我以為郭路會附和我一聲,但是我的話音落了許久,也不見他吱聲。

我轉頭一看,郭路手裏的筷子都快掉了,我推了他一把,他才回過神來,問:“嗯?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我問。

郭路搖搖頭,隨即問我:“林小輪說你對我有好感,你很不開心嗎?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

郭路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現在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有。”我慌忙解釋,“這……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關你的事。”

我說的是實話,郭路特別優秀,他沒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好。

郭路突然笑了起來,眉眼裏全是暖意。

我有點兒納悶:“你笑什麽?”

“沒有。”郭路說,“我隻是覺得緊張起來的秦樂特別可愛,就像一隻被抓住尾巴的小獅子一樣。”

我沒好氣地說:“我看你不應該叫‘郭路’,而是叫‘鍋爐’。嗯,鍋爐先生,多貼切。”

“嗯。”郭路雙手托腮,笑著說,“的確,謝謝秦大俠賜名。”

“客氣。”

郭路看著我,眼裏全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我隻擅長解讀林小輪,卻不擅長解讀別的男生。

是的,那個時候,我以為林小輪在我麵前是透明的,像過去的18年裏我能猜到他所有的想法,卻不料,我連他生活的半步都沒有靠近,他就已經騙了我的整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