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馬車時,四周還是升騰的熱氣,走上兩步,已能感覺到肌膚上的粘稠,可在踏入仙鶴樓的那一刻,撲麵的涼意襲來,仿佛回到了初春時的涼爽。

沈昭月左右打量了一眼,這屋內的涼氣究竟從何而來?“去年可沒這般舒爽。”

謝輕舟靠近了她,往著一旁豎起了竹管,說道:“聽人說,是在地下做了一層冰庫,通過這些竹管將冷氣引了進來。”

“倒是巧妙。”豈止巧妙,怕是更要耗費不少金銀,才能在短短一年裏,將其改造好吧。可見仙鶴樓果真是塊香餑餑,賺得多。

“上次品茶會,我給仙鶴樓的東家遞了帖子,不過人家沒來。”這裏頭早已做滿了人,沈昭月竟是有些眼紅了,也不知她的茶坊何時能有這麽多客人。

“兩位可有訂座?”一旁的小二看到人來,立刻笑臉相迎,問候著。

謝輕舟從袖中拿出了一塊牌子,“定了一張小桌。”

“好勒。大廳小桌兩位!請跟我來。”小二領著他們朝著一處靠窗的位置走了過去,雖說離戲台遠了些,但涼快,因而也算是好的。

“待會兒,還有從京城來的雜技戲班呢!”謝輕舟為她移動著椅子,以免壓到沈昭月的裙擺。

雜技戲班?沈昭月來了興趣,她在安陽時看過一次雜技,那些人還會噴火呢!不知道今天會表演什麽,“上次你說陪我玩,就是來看這個?”

“是啊。這戲班隻在廣陵待一個月,我還怕錯過了。”兩人坐下後,謝輕舟朝著小二一個招手,對方立刻跑了過來,“客官,可要點些什麽?”

“四碗新出的蓮花羹,一份桃花酥、一份茶果子,外加一壺青梅酒。”謝輕舟點的都是沈昭月最愛的。

“再加一份酒釀丸子和一份糖芋苗。”沈昭月又加了兩道,是香葉喜歡的。

“好嘞。馬上就好!”小二在竹板上劃拉了幾筆,轉身去了廚房。

香葉等在一側,笑嘻嘻地朝著沈昭月道:“還是姑娘心疼我。”

“姑娘心疼你,姑爺就不心疼你了?”謝輕舟見她隻說沈昭月好,故意裝作生氣的模樣,朝著她一個瞪眼。

“嘿嘿,姑爺自然好!不過嘛,在我心裏,咱們姑娘最好!”香葉聽他打趣的語氣,接過了話頭,這一聲“姑爺”喊得甜!

沈昭月被他們二人的貧嘴,羞紅了臉,還未成親呢!姑爺就叫上了!“再胡說,待會兒一口都不給你們吃。”

幾人笑笑鬧鬧,動靜不大,卻是被樓上的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呦,那不是沈姑娘嘛。”陸恒墨一口清酒下肚,搖著扇子指了指窗外,“比起前幾日瞧著,倒是更水靈了些。”

謝長翎的目光原本緊緊盯著戲台,可現下卻是轉頭皺起了眉,她怎麽在這兒?還和謝輕舟一起?他們怎笑得如此開心?

樓下,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齊了剛點的菜,小小的放桌上,堆滿了吃食,沈昭月嚐了一口蓮花羹,驚歎道:“是冰鎮的!”

口感爽滑,清涼下肚,比起涼糕還好吃。香葉咽了下口水,沈昭月瞧她嘴饞的模樣,趕緊笑道:“給石頭送一碗,再過來。”

石頭在外頭看著馬車,香葉連忙點頭,要了一個小碟子,分別拿了幾塊糕點,又端了一碗蓮花羹送了過去。

等到香葉去送東西,謝輕舟拿起一塊桃花酥遞到了沈昭月的嘴邊,“嚐嚐。”

這裏人太多了,沈昭月見他動作親昵,卻也沒拒絕。畢竟從小時候起,謝輕舟就喜歡給她投喂東西,有時是果子,有時是點心,這習慣到兩人長大了,也沒改過來。

然而,看到這一幕,樓上的謝長翎握著酒杯的手青筋暴出,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昵,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便是表兄妹,也當有些分寸。

陸恒墨見此,倒是不懷好意地又加了一句:“還有人喂著吃點心呢!哎,我要是也有個如此花容月貌的小表妹就好了!”

“陸家那麽多女郎,你隨便挑一個就是。”陸家與謝家都是大家,誰家沒幾個借住的表姑娘?謝長翎聽著他挑撥的話頭,就煩,冷不丁就刺了一句,“哦,那位跟你退親的姑娘,不就是你表妹嗎?”

陸恒墨開朗的神情,瞬間凍住了。真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特意好心提點謝長翎,結果這人隻知道戳他傷口,啊呸!活該他喜歡的人,不喜歡他!

“公子,戲台開始了。”鼓聲響起,戲台開幕。

謝長翎冷了神色,握緊了身側的長劍,“盯緊了。看到人,就動手。”

陸恒墨又加了一句:“切記,一定要抓活的。”

戲台上的雜耍,一如沈昭月記憶中的樣子。

一壯漢率先推著一個大箱子上台,另一側則是一位清秀妙麗的女子站在了人形靶子上。壯漢從箱子裏抽出了匕首,朝著女子就投擲過去,險些插在女子身上,驚險萬分!

沈昭月看入了迷,跟著眾人一道鼓掌叫好。謝輕舟亦是!

就在換第二場的時候,一個身形高挑消瘦的男子走了上來,竟是頭頂了一顆桃子,站在了靶前!沈昭月一眼瞧過去,恍惚間,竟是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動手!”

謝長翎一聲令下,衛安率先飛身而出,樓下原本坐著看戲的客人,突然從板凳下拔出了刀劍,衝著台上就砍了過去。

“小心!”沈昭月不顧危險,起身將謝輕舟按在了桌子底下,“別動,先別動。”

這些人是朝著戲台衝去的,除了他們之外,仙鶴樓還有其他客人,都和他們一樣被嚇破了膽子,紛紛往著門外逃,但人太多,沈昭月剛一回頭就看到了有人被撞倒,被其他人踩了兩腳。

謝輕舟從未見過這陣仗,他本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連武功都沒學過。此刻,他比沈昭月都慌張,隻得按著沈昭月的指示,抱著頭躲在桌子下麵。

刀光劍影之間,沈昭月的指尖勾到了藏在袖中的繡花針。

台上,謝長翎親自出手,招招緊逼。奈何,他低估了陸恒書的實力,陸恒書從腰間抽出了軟劍,譏笑著:“謝長翎,你不過如此!”

“姑娘!”

“公子!”

香葉與石頭逆著人流衝了進來,但場麵太亂,他們一時未找到人!香葉朝著剛才的位置看過去,桌底下正是她家姑娘!可對麵,一個人摔了過來,就要砸向那張桌子!

“姑娘,小心!”香葉大喊了一聲。

正當謝長翎要破了陸恒墨的招式時,卻因香葉這一聲分了心,長劍偏了一分,隻劃破了陸恒書的肩膀。

陸恒書忍痛,朝著剛才謝長翎看向的位置飛身而去,一掌掀翻了桌子。

見到來人,沈昭月將謝輕舟護在了身後,然而袖中的飛針還未動,就被陸恒書用劍抵住了喉嚨:“不想死,就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