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劍已經架在了沈昭月的脖子上,縱使她指尖攥足了力氣,此刻亦是不敢動半分,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賭。

“月兒!”謝輕舟跪爬在地上,剛才是沈昭月護著他,才沒讓自己成為人質。石頭最先衝到了謝輕舟的身旁,將他一把拽出了桌底,遠離了陸恒書。

沈昭月垂眸望了過去,是她剛才誤判了。原以為自己能應對陸恒書,沒想到他的身手如此之好。香葉情急不已,喊道:“放開我家姑娘!”

幾聲大喊,刺激了陸恒書,他一步步退到了床邊,架在沈昭月脖子上的劍更用力了,硬生生逼迫沈昭月往後揚起了頭,絲絲痛感傳來,是對死亡的恐懼。

陸恒墨朝著身後的人示意,幾個身著官服之人快速轉身,將謝輕舟等無關人等全都打暈帶了出去。

如今,整個仙鶴樓內,隻剩下了他們幾人對立其中。

“放開她。”謝長翎移步上前,長劍橫指,欲直刺陸恒書,但在看到沈昭月細長的脖子上被拉出一道血痕後,一個飛轉收勢,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劍意。“陸恒書,放開她,我許你一條生路。”

“嗬,生路?我還有生路嗎?”陸家已是案板上的魚肉,他想活著唯有闖出去。陸恒書冷笑了幾聲,縮著腦袋將沈昭月擋在了身前,語氣頗為猥瑣地貼近了她的頸側,“要麽她死,要麽我走。謝長翎,你選一個。”

選一個?謝長翎手中的長劍未收,眼神冷冽凶狠,目光死死地盯著陸恒書。陸恒墨已拿到了陸恒書替陸家販賣私鹽的罪證,並剝絲抽繭查到了京城那位的頭上,此刻若是放了陸恒書,就沒了人證,豈非前功盡棄?

陸恒墨一個移步,立於謝長翎的身側,看著麵前自己曾經真心尊敬過的哥哥,他勸道:“三哥,收手吧。二叔已經伏法,你不用在為他做事了。隻要你跟我們走,我會向朝廷請命,減輕你的罪行。”

“呸!你閉嘴!”陸恒書恨啊,他恨自己明明是治國定邦之才,卻偏偏因著那迂腐的世俗道德,被拖成了鬱鬱不得誌之人,“是。你清高,你令願斷一條腿都不做二叔的狗。可我呢!我有的選嗎?我若與謝長翎同年科舉,我不可能比他差!這陸家早就是我的了!”

“三哥,你有的選。你現在也有的選。放開沈姑娘吧,不要一錯再錯了。”陸恒墨見他情緒激烈,手上的劍不住地抖動著,幾乎隻差一點就能傷到沈昭月。他按住了謝長翎的右手,讓他慢慢放下了劍,“三哥,聽我一次吧,放下劍。”

謝長翎的右手劍往下,左手卻已按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沈昭月仍舊仰著頭,她能感受到那柄橫在她脖子上的劍刃之鋒利,每一次移動,都可蹭破她的皮膚,滲出絲絲血跡。

謝長翎會救她嗎?他們會救她嗎?

人命,對於他們來說,本就並就不重要。她不過是世間的螻蟻,甚至抵不上陸恒書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恒書的心緒晃動,他沒得選,沒得選。就算跟他們走了,就算認罪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科舉為官了。心中一橫,他假意將手中的劍往下移動了半指,在陸恒墨正當鬆氣之時,拽著沈昭月撞開了窗戶,翻身逃竄。

“追!”謝長翎從袖中擲出了匕首,卻是從沈昭月的耳旁劃過,若非陸恒書拉了她一把,險些就要紮進她的腦袋。

他竟是要殺了她?

沈昭月不敢相信!謝長翎竟是為了抓陸恒書,要殺了她!

是了,沒了她這個人質。那些官兵亦無須顧忌,隻管抓人即可。

可亦是這一把匕首,讓沈昭月明白,她隻能自救,不可寄希望於任何人。當陸恒書將她拖入大街上時,沈昭月趁著人群混亂之際,右手輕挑,手腕用力射出一支繡花針,正中陸恒書的耳門穴。

“你……”陸恒書隻覺得耳後一疼,卻是一轉頭隻看到了驚慌失措的沈昭月,他隻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而後轟然一聲,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

沈昭月作勢順著他倒下的地方,跌了一跤,再趁機將那一根銀針拔了回去。為避免猜疑,她右側的胳膊直接從劍刃處滑過,外衫瞬間碎裂,血跡斑斑。

“別動。”謝長翎撥開人群,直衝著沈昭月飛奔而去,摟住了她的腰身,而後將她整個人旋轉了半圈,抱在了懷中。那胳膊上的血跡太過鮮明,被劃破的外衫破了一個大洞,吹彈可破的右臂**在外,一道鮮紅順之流下,染紅了地麵。

沈昭月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幾乎整個人都埋進了他的胸膛,可方才他明明是想要了她的命。謝長翎剛回廣陵時,曾有流言道:“玉麵郎君鬼麵心,一朝殺人一朝魂。”

此話,說的就是謝長翎在京城為大理寺卿時的手段,被他壓入牢獄,親自監斬之人無數,如閻羅般可怖。那時,沈昭月並未當真,畢竟很難想象如此長相的人,會是險惡之輩。

但如今,她信了。這人,或許是看上了她的臉。但隨時,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帶回去。”陸恒墨命人將暈倒的陸恒書綁了起來,帶回了官衙,而現任魏太守因與陸家同謀,已被罷免了官職。聖人傳令,由謝長翎暫代廣陵太守一職。

“二公子,還請放我下來。”沈昭月在他懷中掙紮了一番。

可得到的卻是謝長翎的冷聲拒絕,“想死?那劍上有毒。”

“毒?”沈昭月不敢再動,她看過醫術,書上寫過:毒隨身動。即她動作越大,怕是毒性漫延的越快。隨後,她抬起胳膊查看,那一處劃破的地方,好似是有些不同。

她不敢再動,隻能順著謝長翎的動作,被他抱在懷裏,直到上了馬車。

謝長翎將她貼緊了自己,剛才匕首從她耳旁飛過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驚慌與恐懼,陸恒書竟是想將她當成擋箭牌,若非他及時調整了力道,怕是再也感受不到懷中人的體溫了。

他喜歡她,但似乎不是普通的喜歡。

馬車上,沈昭月轉了了脖子,陣陣牽扯帶來的痛感讓她回過神來!

謝長翎騙她!那劍根本沒有毒,若是有毒,她脖子上劃了這麽多刀,她不死,也得吐口血吧!這才符合中毒的症狀。

“你騙我!”沈昭月猛然推開了謝長翎,身子往下一滾,跌坐在車廂裏。

“我在救你。”懷中一鬆,沒了她的溫熱,謝長翎心中隻剩下一陣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