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府的門前,一女子半濕了衣裳,足下的繡花鞋沾染了泥跡,身後的侍女同樣濕了一片,唯獨將一個食盒抱在了懷中,半點未曾被打濕。
“咚咚——”
手心握住門環,撞擊了幾聲。
裏頭走出來一個門童,看見來人,倒是驚奇道:“沈姑娘,怎淋濕成這般模樣?”
沈昭月隨手黏在額前的發絲撥到了耳後,輕聲解釋著:“你們管家可在?我是來送東西的。”
那門童昨日才親眼瞧見是麵前的女子將小世子送了回來,現下更不敢輕慢,立刻將二人迎了進去,“外頭雨大,二位姑娘且隨我去大堂坐坐,我立刻尋管家來。”
沈昭月點了下頭,“那就多謝了。”
說完,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身形微微有些顫抖,怕是冷的。
香葉也是不由抖了下身子,本是坐馬車來,誰知半路壞了,可就差一個街巷就到了。沈昭月道:“來都來了,先送過去吧。”
然而,這秋雨說下就下,她們沒帶傘,自然是淋了個落湯雞的模樣,好不狼狽。
慶王府的管家小跑著來了大廳,見沈昭月握著雙手來回揉搓著掌心,連忙讓人給她們披上了幹淨的大衣,“不知沈姑娘來送什麽東西?”
“是要今日來的。”沈昭月微微一笑,雙手拽進了大衣,將自己團了起來。
那管家一拍大腿,很是抱歉道:“哎呦,小世子隨著王爺進宮了。姑娘如今淋了雨,可受不得寒。不如現在王府小歇片刻,換身衣裳,等雨停了,老身再派人送您回府?”
沈昭月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香葉,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應下了:“如此,隻能叨擾了。”
她接過香葉手中的食盒,遞給了管家:“還請您幫著收下,等光兒回來了,再給他。”
管家連連答應著,又趕忙安排人將沈昭月送去了客院。
慶王府,沈昭月先前隻來過一回,但齊恒此前送來了一張王府地圖,她背在了心底。這會兒,隨著侍女引路,她記著往客院的方向,又在腦海中與地圖一一核對,也能大概猜出些方位來。
“沈姑娘,熱水已經備好了。管家說了,姑娘可多歇會兒。若是累了,便是小憩一會兒再走,也來得及。”侍女將換洗的衣裳放在了浴桶旁的架子上,又從櫃中拿了兩條淨帕放在了一旁。
“好,多謝了。”沈昭月將人送出了屋外,香葉幫著將門關上。
暖爐裏的炭火早已點上,屋內的暖意驅散了脖頸間的絲絲寒意。
“姑娘,你先去洗洗吧。”香葉為她褪下了外衫,好在裏頭的內衫沒有濕。
沈昭月看了眼浴桶上蒸騰的熱氣,朝著香葉道:“你也濕了衣裳,一起吧。”
香葉推拒著:“這怎麽行?”
“小時候在廣陵,不也如此?若是待會兒受了寒,可就沒人照顧我了。”沈昭月說完話,將她一同拉進了浴桶裏。
熱水衝淡了身上的寒意,兩人隻稍稍泡了一會,等到身子逐漸熱了起來,就起身擦淨,換好了新衣。
剛才突然而來的瓢潑大雨,如今已變成了綿綿細雨。
秋雨如絲,涼意襲人。
趁著香葉在整理衣領時,沈昭月站在她身後,突然從袖中拿出了銀針,直刺中她的睡穴。
香葉眼前一黑,還沒反應過來,就暈了過去。
將人放在**,沈昭月快速換回了剛才有些半濕的衣裳,她今日特地穿了窄袖,方便她行動。
從房內一角尋到了把傘,沈昭月順著後麵的窗戶跳了出去。
王府的戒備雖嚴,但在齊恒給的圖紙上,標記了內院護衛巡視的路線,她死死地記在了腦中。隨著客院後麵的一處隱秘小徑,一步步地朝著目標走去。
到了!
沈昭月抬頭,看見了麵前的院門上寫著的三個大字。
清池苑。
隻院門口,早有兩名侍衛看守,一旁更有巡邏的人來回張望。
沈昭月沉下心來,左右看了一眼,而後偷摸從另一側的小道繞到了一棵大樹後,這棵樹,正對著清池苑。
將傘丟在了樹下,她躡手躡腳地爬上去,因著雨聲滴滴答答作響,那沙沙的樹葉晃動聲,並未引起旁人的察覺。
往清池苑內看去,一清瘦的女子正坐在屋簷下,臉色蒼白,神情憂慮,身前放著一個棋盤,獨自對弈。
忽而,她抬眼朝著沈昭月的方向看了過來。
沈昭月欣喜萬分!是姐姐!真是姐姐!
正當她準備招手時,身後一雙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飛身將她藏於了假山之後。
沈明月那全無光彩的眼神,頓時閃現了一絲慌張,她倉皇起身,不慎將棋盤打翻在地,一顆顆黑白子滾落在雨中,髒了。
“王妃?王妃怎麽了?”身後的侍女聽到聲音,急忙衝過來詢問。
沈明月立刻收回了目光,望向地麵上的棋子,道:“沒什麽,不想下了。”
剛才,她分明看見了沈昭月。
以及,那站在沈昭月身後,對她挑眉一笑的男子。
“沈姑娘,你以為憑你自己就能將她就出去?”懷中的人在掙紮,那一雙明眸瞪著他,滿是怒意。齊恒輕笑了一聲,笑她的魯莽無知。
捂住嘴的手鬆開,沈昭月小聲質問道:“慶王不在,為何不能現在就將我姐姐就出去?”
“救出去容易,可救出去之後呢?”齊恒將傘撐在了沈昭月的頭上,“再被抓回去?”
沈昭月噤了聲,她沒想過姐姐還會被抓回來。
“你昨日突然來找裴洐光,我就猜到你自有打算。”齊恒的指尖繞在了她濕漉漉的發絲上,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可是我的小月兒啊,這裏是京城。你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麽呢?”
侍衛巡查的腳步聲從一側傳來,沈昭月緊張不已,隻能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然而,齊恒卻是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伸手將沈昭月摟在了懷中,姿態曖昧。
“齊大人?這是?”一名侍衛走上前來。
齊恒道:“她扭了腳,本官扶她一把。”
因有傘遮著,侍衛看不清那女子的樣貌,道:“既是王府中人,卑職送她回去。”
“美人在懷,我自然要親自送回去才是。”齊恒隨口說了一句,“這成人之美,你們王爺應是也樂意的。”
各府之中,多有侍女想借機攀附權貴,那侍衛了然點頭,不再多言,徑直離去了。
沈昭月不明,他竟能如此輕易地在王府中出入:“為何?”
齊恒道:“我的小月兒啊,這叫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