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裴洐光在外頭玩鬧了一日,待送他回慶王府時,天色已黃昏,晚風寒涼,吹得沈昭月的耳朵都有些刺痛,她的身子向來是畏寒的。

慶王府門前,裴洐光已是半耷拉著眼睛,困倦至極,可見沈昭月要走,卻還是拉著她的手道:“沈姐姐,不要走,不要走。”

最後,還是慶王府的侍衛將人抬了回去:“姑娘今日辛勞了,等改日我們王爺定會相謝。”

沈昭月含笑了一聲:“不過陪著玩了一日罷了,無須相謝。”

左右慶王府早就派了兩名侍衛跟著,沈昭月不覺得自己多做了些什麽,隻當是陪著小侄子玩樂一日罷了。

等到王府大門合上,沈昭月坐在馬車內,掀起門簾看著那扇厚重的大門,突然有一股重壓向她襲來。若姐姐真被關在此處,她會否覺得此生再無自由的希望了呢?

一如她被困在春風樓時。

馬車緩緩行駛,沈昭月突然掀開了車簾,往後看了看。香葉不解地問道:“姑娘在看什麽?”

從白日起,沈昭月便總覺得身後有人盯著自己,但連一個人影都沒瞧見,她搖了下頭:“無事。”

許是她多想了吧……

入夜之後,謝長翎並未回謝府。為保護燕國使臣的安全,接待來使者,皆都留宿在京城的皇家驛站之內。

衛安回來時,謝長翎已換下了官服,這一日實在是忙,那燕國的四皇子更是無理,竟然剛剛安頓下來,就叫喊著讓人給他尋最美的女子來!

言行無狀,半分未將大周放在眼中。

謝長翎回絕道:“四皇子舟車勞頓,還是先行歇息為好。”

大周不可狎妓,皇家更無用女子取悅使臣的道理。若真將大周的女子推到別國使臣麵前,那才是真正辱了大周的榮耀。

那一場場血戰的勝利,為得就是讓大周百姓不受他國欺淩。

四皇子燕徹冷哼了一聲,不過一個微不足道的臣子,竟也敢違背他的話!“謝大人,我是燕國的皇子,想讓我好好歇息,你就早早尋幾位美人來。你們大周,連這點兒事都做不到?”

謝長翎的眼神漸冷,若非看在燕徹是皇子的份上,他早就走人了。小小燕國而已,何敢在大周放肆!

“四皇子,你們燕國打不贏仗,便總想著用女子求和。”身後,一道滿是譏諷的男聲傳來。

謝長翎向左移開了些身子,裴玄搖著扇子走了進來,一臉惋惜地笑道:“可惜了,我們大周不需要女子獻身救國,自有無數將士在。”

燕徹一聽,頓時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在了桌麵上。“你敢出言羞辱我燕國!我看你們大周根本無心和談。”

“和談?”裴玄忍不住笑出了聲,“和什麽談?燕國國君所簽的降書還奉在大殿內。你們,不過是將那質子帶回去罷了。”

“哦,對。燕國嘛,不僅樂於送女人出去,也樂於送質子。”裴玄一字一句中滿是嘲諷。

嘖,一個小小皇子也敢在他麵前囂張?

四皇子燕徹氣急敗壞,指著裴玄的鼻子大罵道:“明日我定要上告大周皇帝,讓他將你五馬分屍!”

這話一出,不僅裴玄笑出了聲,就連謝長翎都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哦,那你可得記好我的名號。本王姓裴,單名一個玄字。”裴玄幽幽地吐出了這句話。

身旁的使臣葉磬立刻拉住了想要動手的燕徹,恭恭敬敬道:“慶王殿下,四皇子年幼,若是得罪了王爺,還請您切莫當真。”

聽到慶王兩個字,燕徹才堪堪停下了動作。

大周的慶王,雖外人都傳是個不學無術的主,但燕國暗探回報:此人深不可測。

“自然了,本王不會跟個乳臭未幹的孩子計較。”裴玄相當大度地回了一句,麵上謙和的神色,虛偽至極。

等到裴玄與謝長翎走出了驛站別院,四皇子燕徹才肆意砸了屋子裏的陳設,發了一通脾氣。葉磐隻冷冷看了幾眼,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葉大人,這四皇子他……”隨從都看不慣燕徹的性子,“若是明日得罪了大周皇帝,我們該如何交差呢?”

“若真得罪了,那就如實回稟國君。”葉磐拂袖冷笑了一聲。燕徹是當今皇後的幼子,有什麽事,皆讓他扛著就是。

另一處院子內,謝長翎與裴玄閑來對飲了兩杯,去一去剛才心底的戾氣。

“燕國來使,氣勢洶洶。隻怕,有意挑起事端。”謝長翎的指尖敲擊著杯身,心中有所思慮。

裴玄拖著下巴,懶洋洋道:“邊境來報,燕軍已肆意侵擾如皋、巍山兩地。他們想要挑起的,可不僅僅是事端。”

“師出無名,則士氣難長。”裴玄歎了口氣道,“長翎,你可明白?”

謝長翎心中明白,隻他是文臣出身,文臣不喜戰。他道:“若真有這一日,我與你共赴戰場。”

而後,謝長翎轉移了話題,很是隨意地問了一句:“今日,我看見光兒了。”

“哦。他玩性大,在王府裏鬧騰了多日。還好有你家那位沈姑娘在,否則今日我都不省心。”提到那不堪管教的兒子,裴玄是摸著腦袋都疼。束子難教,與他小時候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惹人嫌。

此時,裴玄不由感歎,難怪曾經的父皇一日不打他,就難受呢!

可惜了,裴玄打不得這孩子。若真打了,等日後與他娘親告狀,他怕是過得更加艱難。

謝長翎一杯酒飲盡,說道:“這些日子,還是少出府為好。”

裴玄對飲了一杯,“放心。自有侍衛跟著,不會傷了你的心上人。”

然而,在裴玄心裏,對著謝長翎這悶葫蘆的性子還真是不喜。明明早就有意於沈昭月,卻偏偏連句軟話都不會說,如今怕是要親眼看著她嫁與旁人。

嘖,同為男人,還真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