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裏,雲層染上了煙粉,朝陽緩緩升起,露珠化成了一絲白霧。
秋日的微風,去除了暑熱,但忽而來的涼意,讓人禁不住地收攏了肩膀,縮起了頭顱。
“搜!都給我搜!”
然而,一陣吵鬧聲,打破了謝府內的寧靜。府中的護院闖進了幾個院子內,四處翻找,幾房的夫人們都圍在一起,吵破了天!
“胡鬧!大房丟了東西,與我們三房、四房何幹!竟是連我們的院子都要翻?老夫人,先前是長翎丟了東西,我們怕是什麽皇家禦賜之物,也就隨他去了。”三夫人雖一向在府中不摻和,但若是讓大房衝進她的院子,那才是真真丟了大臉,將她壓到底下去了。
四夫人更是不客氣,朝著大夫人“呸——”了一聲,“你倒是說說,究竟是丟了什麽?若真是貴重無比,我也願陪你鬧一場。可你什麽都不說,憑什麽就闖我們的院子!這謝府,可不是你當家!”
大夫人滿頭大汗,那可是……那可是……
她撲通一下,跪在了謝老夫人麵前,咬牙哭著道:“老夫人,這東西實在重要,是……是夫君贈與我的定情釵,如今丟了,我,我實在該死啊!”
然而,此話卻難以說服眾人。
“嗬,一個定情釵罷了。你若真情深義重,怎不跟著他一同赴任?非得留在廣陵?”四夫人最瞧不起大夫人的惺惺作態,明明自己害怕吃苦,不願離開這富庶之地,如今竟又顯得她深情了!
大夫人惡狠狠地瞪了四夫人一眼,卻不敢與她多言,隻轉頭朝著謝老夫人請求道:“老夫人,您就幫幫我吧,隻找個釵罷了。若真找不到,我也死了心。”
按理說,一個釵而已。丟了就丟了,偏偏大夫人萬分看重它,到底是自己的兒媳婦,若是她真的情深,謝老夫人亦不能寒了她的心。
因而,左思右想後,還是答應了。
“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不過是找個釵子。不用搜,就讓幾位嬤嬤去各個院子裏瞧瞧,若能找到固然是是好的,若不能也就算了。”謝老夫人做了和事佬,讓剛才喊來的護院們都退了回去。
幾位嬤嬤都是跟著謝老夫人的老人了,做事向來有分寸。三夫人與四夫人對望了一眼,做兒媳的,哪能駁了母親的意思?隻得板著一張臉,認下了。
“那就聽母親的。”兩人齊聲道。
幾位嬤嬤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翻找,卻隻看了梳妝台與衣櫃,不曾再去翻看其他地方。那些隱秘之地,誰家都會藏些私密物件,若是真被翻了出來,才是真正丟了各房的臉麵。
畢竟也不是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幾位嬤嬤也就適當做做樣子罷了。
可侯在前廳內的大夫人,卻是心慌不已,連坐都坐不安穩,時不時就起身添水喝茶,朝著廳外張望,隻盼著有人回稟些好消息。
謝老夫人活了這麽大歲數,隻一眼就瞧出了大夫人的不對勁,但此刻人多,她隻隱忍不發,用餘光多看了大夫人幾眼罷了。
“各位嬤嬤怎突然來了?”沈昭月在院子裏澆花,見有人敲門進來,立刻笑臉相迎。
“大夫人丟了釵子,我們按例過來瞧瞧。沈姑娘不用擔心,隻看兩眼就走。”一個長臉駝背的嬤嬤最先開口,沈昭月認得,這時府中看管下人的趙嬤嬤。
“這樣啊,那嬤嬤們請吧。”沈昭月讓開了身子,朝著香葉喊了一聲,“香葉,別忙了。快請幾位嬤嬤進屋裏。”
香葉手中還拿著新摘的青菜,聽見聲音,來不及將手中的彩葉放下,就領著她們進了屋。
屋內不大,梳妝盒打開著,嬤嬤們看一眼,打開了幾個抽屜,就合上了。衣櫃倒是翻開找了找,兩個嬤嬤對視著搖了搖頭,又從屋內出去了。
“沈姑娘,我們就走了。”
沈昭月對著笑了笑,“辛苦嬤嬤了。”
等到院門再次關上,香葉才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呼氣道:“真嚇死個人,平白就來搜查我們,若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我們偷了東西呢!”
這念頭,不僅香葉有,謝府其他院子裏的郎君與姑娘們都有。
“隻怕是真丟了什麽重要的。”沈昭月摸了一把手上的金釵,而後撿起了剛才丟在地上的青菜葉子,拍了拍上頭的泥土:“明日放榜,我與姨母說過了,與輕舟一同去瞧瞧。正好,也該去茶坊,看看賬本了。”
香葉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那等一大早就去,才能搶個好位置呢!“
謝老夫人雖輕易不讓各院的人出府,可放榜如此重要的事情,她自不會攔著。更何況如今的謝家,太需要好消息了。
“可找到了?”見到幾位嬤嬤回來,大夫人連忙衝過去,拉著她們急急問道。
趙嬤嬤朝著謝老夫人回了話:“各個院子都看了一遍,並無大夫人丟失的定情釵。”
“不!不可能!肯定是那個賤婢拿走了!”大夫人頭搖的似撥浪鼓,“定是你們,沒用心找!”
“閉嘴!本就是你院中丟了東西,合該在你院子裏好好找就是。如今隨了你的願,各院都找了一遍,你還怪上旁人了!”謝老夫人這些日子本就因著謝長嵐的事情,心煩不已。如今被大夫人這麽一鬧,更是不喜了。
謝老夫人對著三夫人和四夫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先回去吧。”
而後,又屏退了其他人。前廳內,隻剩下了大夫人。
“人都走了,老大家的。你與我說個清楚明白,你到底丟了什麽東西!”謝老夫人的掌心一拍桌麵,傳來震耳的響聲。
大夫人眼淚婆娑,她怕啊!她悔啊!
“撲通——”一聲,她連滾帶爬地跪在了謝老夫人的腿邊,啞著聲音道:“那,那釵子裏頭,藏著能定長嵐罪證的書信!”
“你說什麽?”謝老夫人震驚不已,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你說清楚,什麽是定罪的書信!”
大夫人再無依靠,她唯恐此事被人捅出去,哭著說道:“長嵐是不聰慧,可他一向最是孝順。他一心想早日科舉中第,我做母親的,自然要幫他。這才,這才讓人換了他科試的卷子,得了個二甲的名頭,也好讓書院給他一個鄉試的名額。”
這話,越說越小聲……
“我……我怕辦事的人以此要挾,就留了書信做證,也算是留條後路……”
“蠢貨!你既做了這事,如何能留下證據?你這腦子,是豬腦嗎?”謝老夫人不敢相信她親耳聽到的話,隻覺得自己這兒媳是蠢到了極點!
怕是被人作筏子,都不知道!
“是誰?是誰幫了你?”謝老夫人厲聲問道。
大夫人支支吾吾:“是…是已經被抄家的……陸遠山。”
此話一出,謝老夫人一口氣湧上了心口,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