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齊淵總覺得今日疲乏不堪,醒著不過兩三個時辰就又想睡去了。

可惜圍獵大會還未結束,他便一直拖著疲憊的身子在獵場上,偶爾還能騎馬射箭。

這一日,他在營帳中看書,外邊突然傳來一陣兵器的碰撞聲和馬爾的嘶鳴聲。

好像打起來的樣子。

“阿肆,外邊什麽動靜?”齊淵皺著眉頭,他探頭向外看去,手裏放下了書,“好生吵鬧。”

阿斯頷首應道,“我去看看。”他使了個眼色給小五,示意他保護好殿下。

小五點了點頭,呈保護的姿勢站在了齊淵跟前。

阿肆剛剛掀開營帳,一隻冷箭便射在了他的腳下,差點進屋裏。

他腳下一移,心中驚住了。四五個北狄模樣的騎兵和南衡玄羽騎的人打起來了,顯然的是,對方的人占下風。

且不說玄羽騎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猛士,但看這陣仗,玄羽騎幾乎出了一百多人,還有蘭溪竹座下參領雷順在前衝鋒陷陣,對方想擁有反擊的機會都難。

說是廝殺,其實是單方麵的毆打。

阿肆看驚了,不過也放下了心,這樣的場麵傷害不到自家殿下就成。

此刻齊淵也在小五的跟隨下站在了門前,他定睛一看,立馬認出了北狄陣營中的領頭人。

是蘇木旗首領九慧。

他怎麽會出現在自己和子書玨的帳前?

齊淵立刻想起了自己和這人之前的過節,於是立馬叫小五放下帳簾,在簾子落下來的那一刻,他看見了子書玨。

子書玨身著南衡戰鎧,騎著一匹白馬,左手持韁,右手持槍,就這麽飛奔著朝九慧來,長槍直指他的咽喉。

——一槍見血。

溫熱的血如柱般噴射在子書玨的臉上,他額前散落著幾縷碎發,白淨的臉上混著北狄人的血,頗有幾分沙場將軍的味道。

子書玨陰鬱著臉,衝後邊擺了擺手,示意生擒後邊的幾個殘兵敗將。

玄羽騎的人一窩蜂地湧上去,將那幾個人從馬上打了下來,然後將他們捆了。

“右相大人。”雷順頷首與他打招呼。

“去給你家將軍複命吧。”子書玨下了馬,將自己的頭盔解下,然後不屑地看著九慧的屍首,喚了一個士兵前來處理,“這髒東西還不抬走,等會兒夫人看見了別髒了他的眼。”

“是。”

他在營帳前徘徊了一會兒,又走開了。

齊淵能感覺到帳外的氣息,本來還在門口,不一會兒就離開了。

這是在做什麽?

過了一刻鍾,子書玨掀開了營帳,帶進來一股雪椿的氣息。

他拿信香蓋住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子書玨已經換上了素日穿的白衫,臉上的血也被洗幹淨了,除了頭發被水打濕了以外,看不到任何方才滿身煞氣的痕跡。

他方才原是去淨麵更衣了,是怕方才那副模樣嚇到自己嗎?

齊淵心尖一顫。

“方才外邊好大動靜,殿下可聽見了?”

子書玨問道。

“嗯。”齊淵點了點頭,也沒說別的什麽。

“殿下出去看了嗎?”

子書玨有些慌亂。

“沒有。”齊淵搖了搖頭。

他確實沒出去看,不過是在帳內望了一眼,但是把整個過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下次聽到動靜別好奇,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子書玨歎了口氣,“方才那人是九慧,前幾日北狄王已經說了,任由南衡皇帝處置九慧,於是陛下擒了他。但是九慧寧死不從,竟然逃出去了。陛下本來想要留他一條狗命,這下也不用了,於是命我去擊殺他。”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冷光,“我沒想到,他臨走前還要來我們這兒一趟,怕是想將你擄走,他對你是賊心不死。”

齊淵的眼睫顫了顫,並沒有答話。

“還好你沒事。”子書玨摟過了齊淵的腰,“要不然我不會叫他死得那樣輕鬆。”

聽到他話語中如釋重負的語氣,齊淵竟然有一些茫然。

這人的所作所為讓自己覺得,子書玨喜歡自己。

而且是……視若珍寶的那種喜歡。

“你的右手。”齊淵指了指,“你方才殺了九慧,沒扯到傷口嗎?”

子書玨一愣,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殿下,我的傷差不多都好了。”

“怎麽會?”齊淵詫異道。前幾日那一刀傷得不輕,若是傷在自己身上,沒有一個月是不敢舉槍的。

“因為你夫君是個乾君,傷口愈合得快。”子書玨摸了摸他的頭,“宮中的教養嬤嬤沒有告訴過你乾君坤君和儀的區別嗎?”

齊淵誠實地搖了搖頭。

宮中光彩奪目的皇子多了,誰會注意到他一個小小的坤君呢?嬤嬤們一般會被派去到齊珩那邊,自己這兒有口飯吃就差不多了。

能活著長大就不錯了,還肖想著有人養,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不是少爺千金的搖籃。

“等會兒陛下該要找你了。”齊淵抿唇道,“你晚膳回來吃嗎?”

“你想讓我回來嗎?”

不知什麽緣由,齊淵脫口而出就是:“想。”

子書玨笑了一下,狹長的鳳眸閃過調侃的意味:“那我就回來。”

他站起身來,在齊淵額前印下了一個吻。

“午後慣例,我叫下人煨了羊奶,喝完睡一會兒,身子會暖和些。晚上想出去散步的話等我回來,我帶著你去,省得你再被登徒子惦記上。”

“……好。”齊淵的喉嚨有些幹啞。

如此這般,倒是像極了一對新婚燕爾的夫妻。

齊淵望著子書玨離去的背影,不知不覺中發了好一會兒呆。

還是身邊的阿肆提醒,他才回過神來。

自從二人來到圍獵場,似乎就沒這麽行過**。

在意識到自己正在想些什麽的時候,齊淵的臉色驟然燒紅了!

什麽時候他也開始想這種事了!

他吩咐小五:“去拿大人說的羊奶。”

“是。”

不一會兒,在寒風下,熱騰騰冒著水氣的羊奶被端了上來,子書玨特地吩咐過下人事先將其盛出來,現在正好是能入口的。

齊淵端過了羊奶,鼻尖竄入奶香味,胃裏卻突然翻滾了不適的味道。

他捂住自己的嘴,匆匆跑開,開始嘔吐起來。

兩個小廝大驚失色,“殿下這是怎麽了!”

阿肆推了小五一把,“去,去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