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大會,廣袤的草原翻滾著風浪,南衡驍勇的戰士們舉著戰旗騎著馬兒為皇家遊隊開路。

北狄十三旗皆有使臣前來赴會,兩國的關係本來就如履薄冰,這一遭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齊淵在外無時無刻不在扮演者虛弱的藥罐子王爺,尤其是朔風淩冽的塞北,他更得裝作弱不禁風的模樣。

“塞北風沙大,殿下別在外邊吹風了。”子書玨給佇立在帳外的齊淵披上了一件灰褐色大氅,嘴裏叮囑道。

“子書玨,你不去皇兄那邊嗎?”

齊淵虛虛地咳了兩聲。

“陛下那邊正熱鬧呢,北狄十三旗使臣圍坐一堂,陛下怕是忙的不可開交。”

“那你豈不是更要過去當他的擋箭牌了?”

齊淵斜斜睨了他一眼,不敢苟同他的說法。

“殿下不希望我陪您嗎?”子書玨握住了齊淵的一雙素手,“下午有圍獵,晚上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射來。”

“右相大人從文當真是可惜了。”齊淵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你該領了蘭將軍的差。”

“蘭將軍自然有他的分內之事要做。”子書玨咬重了最後幾個字,一臉似笑非笑,“殿下不是心知肚明嗎?”

齊淵臉色一變,拂開了子書玨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

“嘴上饒人些吧。”

“我可什麽都沒說,殿下想什麽呢?”子書玨再次將胳膊搭了上去,“我哪裏招惹殿下了,殿下今日對我好不客氣。”

齊淵一時語塞,愣了半天沒答上來,幹脆直接走進了賬中。

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在跟子書玨刻意保持距離。

這世上對他好的人太少了,他怕自己以後離不開這個人。

“子書玨,我當初跟你約定過,我跟你上床,你給我自由。”齊淵怔怔地望著跟進來的人,高大的人影在他身上落下了一片陰影,氣氛有些悶。“你別逾矩了。”

“殿下,”子書玨坐在了他旁邊,“我怎麽算逾矩了呢?”

對他異於尋常地好不算逾矩嗎……

還是說子書玨看似深情,實則薄情,對每個人都這樣。

齊淵的心間無由來地竄上一股火,“你離我那麽近做什麽,你的信感期剛過……”

“我也沒說要和殿下如何啊。”子書玨有些無奈地摟住了齊淵的腰,“我想和殿下親近親近,塞北那麽冷,兩個人抱著也舒服些。”

就是這樣,這副無賴樣,讓人推不開也拒絕不了。

齊淵喘了兩口氣,然後別開了頭去。“野兔。”

“嗯?”子書玨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晚膳,我要吃烤兔子。”齊淵爬上了軟榻,拉上了被子,“我先睡一覺。”

子書玨看著龜縮成一團的齊淵,先是愣了愣,然後笑了一聲,摸了摸他的頭。

“那殿下就等著吧。”

他想要多少都有。

傍晚,子書玨踏著風霜掀開了帳簾。

他很少穿戰鎧,原來騎兵的盔甲套在一個充滿書生氣的人身上也是很好看的。

“殿下吃辣嗎?”

齊淵還呆呆地望著子書玨掛著淩亂發絲的臉,“啊……一點點。”

“好。”

子書玨仿佛專門去淨了手,但是身上還有有一股血腥味。

他大步走上來,按著齊淵的頭,吻在他的額頭上。

“等我一會兒,我去剝皮。”

“這種事情讓下人們做就行了。”齊淵拉住了他,大抵也是沒想到這人竟然真的去獵了一下午野兔子。

“不好。”子書玨拒絕道,“殿下的事情我都要親力親為才好。”

他又親了親齊淵白皙的臉蛋,“等等我。”

齊淵望著子書玨忙碌的身影,又悄悄爬回了被窩。

不知道為什麽,塞北的朔風這樣冰寒刺骨,他此時卻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些熱。

帳外聲音嘈雜,齊淵就算是想安睡一會兒也麻煩。

他淺眠了一會兒,做了一個並不安穩的夢。

他夢見南梁複國,與南衡交戰,血流成河。戰場上哀嚎遍野,屍積如山。

又過了一會兒,畫麵轉變了,他看見子書玨毫無節製地羞辱自己,將他鎖在了府上。他帶著鎖鏈,猶如一條沒有感情不會說話的狗,行動緩慢,眼神麻木。

齊淵猛然睜開眼睛,抬手擦了擦額頭,發現已經冷汗密布。

他喘了兩口氣,這下也覺得有些餓了。

烤肉的香味已經飄了進來,他這一覺睡了至少有半個時辰。

忽然賬中竄進了一股涼風,帳簾被人掀了起來,子書玨已經換回了便服,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齊淵的身邊。

子書玨見齊淵發絲上粘在臉上,一副夢魘的神情,忙將人摟在了懷中。

“殿下,發噩夢了?”

聲音溫潤關切,完全不是夢中那副魔鬼的模樣。

齊淵定神看了他兩眼,然後順從地伏在了子書玨的懷中。

他悶聲道:“我餓了。”

“嗯。”子書玨淺淺地笑了一下,修長的手指穿過他柔軟的頭發,順便將他臉上粘住的頭發別到了耳後。“我讓侍衛端進來可好?你就不用移地方了。”

“嗯。”

齊淵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他這幾日一直發噩夢,但是隻要見到子書玨就會好很多。

大抵是信香的緣故吧。

子書玨的動作十分輕柔,將烤好的肉一片一片撕下來,然後放到齊淵的麵前。

“晚上有歌舞宴,殿下有興趣去看看嗎?”

齊淵擦了擦嘴邊的油,愣神了片刻後答道:“塞北的歌舞?”

他搖了搖頭,北方的歌舞太歡騰了,他看著頭疼。

子書玨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又換了個話頭。“下午蘭將軍過來,還問了殿下的身子如何,怕你舟車勞頓吃不消。”

子書玨的語氣似是無意,但是齊淵偏偏聽得警戒了起來。

“殿下何時和蘭將軍有了交情?”

果然要問。

齊淵麵色如常,“那日宮宴,蘭將軍幫我解圍。後來又和蘭將軍聊了幾句,算得上是認識了。”

“嗯——”子書玨拖了個長音,“殿下心中有數就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殿下一聲,殿下也看見了,蘭將軍是陛下的人,所以殿下還是莫要動什麽不該動的心思了。”

齊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於是故意曲解:“我不喜歡男人,子書玨,你不要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我是小人。”子書玨輕笑了一聲,“可是這世上喜歡男人的男人多了,殿下可要多加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