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瘸子家有女人,我一點都不意外。

如果哪天他家隻有她自己,我才覺得奇怪呢。

這老東西五十來歲的人了,瘦的燈籠火把,像個成了經的大頭火柴。

臉上的褶子,一層又一層的,你說快七十歲了,都有人相信。

而且這人極其摳門。

其實這些年他倒賣江湖消息,又銷贓,錢沒少賺。

可他卻始終住在那個破房子裏,屋子裏邋裏邋遢。

那張破木床的四條腿,被他晃悠斷了三條,就拿鐵絲勉強的纏繞著。

**的被子至少用了10年,棉花都露出來了,可他還是不舍得換。

可就是這樣邋裏邋遢又老又醜的家夥,居然女人不斷,隔三差五換個新的,夜夜做新郎。

這世上的人真是多種多樣,總讓人琢磨不透,看不明白。

“我找唐瘸子。”

我聽著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但卻沒多想,索性直接說道。

“死了!”

女人沒好氣兒的說。

我無奈的搖頭,看來唐瘸子這老小子,又欠了情債。

“你把電話給唐瘸子,我找他有正事兒!”

“我都說了死了!”

啪的一聲,對麵把電話掛了。

我不由得一怔,這女人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唐瘸子人呢?

這部電話是江湖上幾乎所有跟他有過往來的人都知道的,也是他唐瘸子唯一的聯係方式。

所以他向來不讓別人碰,尤其是那些跟他一夜露水的女人。

可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我的右眼皮忽然莫名的跳了起來。

左眼跳喜,右眼跳災,難道糖瘸子那邊出了什麽事兒?

我心中不安,便又撥打了過去。

電話嘟嘟的響了兩聲,又是那女人接了起來:

“你他媽到底誰呀?有完沒完?不是告訴你糖瘸子死了嗎?”

這女人不分青紅皂白衝著我就弄好了一頓。

我越聽這聲音越耳熟,總覺得在哪聽過。

“你讓唐瘸子接電話,告訴他我是白三千!”

我沒辦法了,隻能報出自己的名號。

“白三千?”

對麵的女人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憤怒的味道。

“你他媽真是個掃把星,害死了唐瘸子!”

我害死了唐瘸子?

我怎麽可能會害死他?

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而且我在天豐,他在合陽縣,相距那麽遠,我怎麽就害死他了?

等等,我怎麽越聽這女人的聲音越熟?

“紅桃九?你是紅桃九?”

想起來了,沒錯,他就是趙九妹,飛牌紅桃九!

她怎麽在老唐的家裏?難道她是去做老唐的生意?

不可能,我跟紅桃九接觸過。

憑我對她的了解,她就算窮死,也不會去做皮肉生意。

更何況兩個城市相隔幾百裏呢。

她到底跟老唐是什麽關係?

我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回合陽一趟,去看看老唐到底怎麽了。

天豐到合陽,火車兩天一個往返。

客車倒是每天都有一趟,但要很晚才出發。

我等不及了,得開車回去。

可我到哪去找一輛車?

偷?這是我的專業,當然不難。

但萬不得已不會這麽幹。

去找王春城借,肯定能借到,但我現在還沒完全看清他的真麵目。

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也半信半疑。所以暫時看不清他是敵是友。

唐瘸子的事,不能讓我不信任的人知道。

那麽,隻有老黃了。

打定主意,我立刻掏出大哥大,給老黃打電話。

“清河灣小廣場,見一麵,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說完我就掛了,我這人不會撒謊,說句謊話就臉紅。

我到了清河灣小廣場,離我住的地方不遠。

掛了電話,我急匆匆的跑到了約黃立軍的地方。

幾分鍾之後,我先是到了清河灣。

幾分鍾之後,對麵馬路上一陣煙塵,黃立軍開著他們派出所那輛婆破舊的捷達趕到。

下車就問我:“到底啥重要的事啊,這風風火火的?”

我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說:“有個事,我不知道該跟你咋說。”

“想咋說咋說唄,磨磨唧唧,咋整個跟個娘們兒似的呢。”

沒等他話說完,我轉身上了車。

就剛才拽他胳膊的時候,我已經把車鑰匙拿下了。

插上鑰匙,發動車子,踩離合,直接二檔起步。

頭也不回的衝身後一臉茫然的黃立軍喊了一嗓子:

“借我用用,有急事,回趟合陽。”

我這蹬了一腳油門,車子發出嗡嗡的一聲響,緊接著,冒出了兩團黑煙。

不過好在還是開走。

“白三千,你這是明搶,你犯法了你知道不?”

我哪有心思聽他嘮叨?他的這兩嗓子能傳出去二裏地。

……

我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回到合陽縣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味道。

我的車子東拐西拐,最終停在了一個胡同口。

我下了車,三步並作兩步,就往胡同裏跑。

越是此時,我心裏那股莫名的恐懼再次升起。

到了胡同盡頭,看到唐瘸子家的院門四敞大開。

屋子裏也很安靜,就是偶然會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我本想張口喊他,但轉念一想,屋子裏有人?我得打探打探。

輕手輕腳的來到屋門前,側身靠著門口,悄悄的歪著一隻腦袋,通過屋門的縫隙往裏麵張望。

果然看到一個女人,她正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屋子裏破破爛爛的衣服扔的到處都是。

這背影,果然就是紅桃九。

除了她之外,屋子裏就沒有別人了。

沒看到老唐。

確認沒什麽風險,我直接閃身進去。

直接來到紅桃九的身後。

她正聚精會神的找什麽東西,根本沒注意到我。

我探出一隻手,從後麵一下掐住了洪濤後的脖子。

往後一拽,紅桃九的身體失去平衡,往後踉蹌了幾步,仰麵摔倒在地。

我順勢抬腿,踩在了他的胸口上,直接問道:

“白三千!你他媽……”

她看到了我的臉,自然知道是我回來了。

她開口想要罵人,沒等她罵出來,我直接問道:

"唐瘸子人呢?他怎麽了?”

紅桃九冷笑了幾聲,說:

“人在北山呢,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