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光庭覺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怎麽總會被一些妖魔鬼怪撞上?

吃個飯被一個幺蛾子書靈看中,連出門散步溜達時撿一條狗都不是真正的狗。如果這撞鬼的運氣拿去買彩票,他估計都能中個五百萬。

路易深以為然,他甚至懷疑路光庭最近身上發生了什麽,才會這麽招這些東西的青睞。

他自認手無縛雞之力,能幹的就是把狼人丟出去,有能力處理狼人的貓先生還在被窩裏呼呼大睡。貓先生總有睡不完的覺,路易也難得去打擾他。

拎著狼崽,路易頭疼欲裂,狼人的味道讓他心情不悅到了極點。

難怪不得Louis告訴他,隻要碰見了,就算他沒見過,也一定知道那就是狼人。這種鐫刻進靈魂裏的厭惡感是獨一份。倒不是說他們吸血鬼和狼人之間有什麽血海深仇,單純就是氣場不和,就像貓熱愛薄荷草,還不許他們吸血鬼討厭狼人

“把這狼崽子丟出去。”路易隨手一扔,把這隻假·二哈、真·狼人丟回路光庭懷裏。

路光庭手忙腳亂地接住,欲哭無淚:“我看他受傷才把他帶城裏的。”

路易懶洋洋地縮進沙發:“那你把他丟到動物防疫中心去,就說它是基因變異的狼。”

路光庭默默地想:“誰也不會覺得哈士奇是變異的狼吧。”但他不敢忤逆路易,隻好乖乖地說,“我這就去。”

路光庭剛要轉身離開時,路易忽然出聲叫住他:“等等,我看看你的書靈長成什麽樣子了?”

路光庭腳步一頓,然後跑得更快了,他打開門,頭也不回飛快道:“祖爺爺等我回來再說!”書靈坐在他肩膀上低聲抱怨著什麽,隔著十多米遠,路易也聽不清楚,他微微蹙眉,察覺路光庭有什麽東西瞞著他。

把書靈弄成地中海文藝男中年校長,路光庭當然要藏著掖著,要是被路易看到了,還不得修理他一頓。

砰地一聲,門被關上,房間裏沒有咋咋呼呼的路光庭,登時又恢複寧靜。路易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落地窗外流淌的大江。

晨光落到恬然的江麵上,水波緩緩而動,雪白的雲從地平線蔓延而來,被晨光鍍上一層金邊,溫暖又明亮。路易有一瞬間的恍神,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他和家人在江邊放風箏,那時的江水也這般平靜。

繼某貓咪神君,九章算術書靈後,他又遇見一個基因變異、長得跟哈士奇一樣的狼人,其他不說,就這個狼人,他都想打電話問問Louis見過長成哈士奇的狼人嗎?

真是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正想著,他就感覺到肩膀一沉,脖頸一陣瘙癢。他轉頭一看,貓先生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臥室出來了。

“剛剛我聞到一股妖的味道,”陸吾說,他眼睛半睜半閉,大約是還沒睡醒,“現在怎麽聞不到了?”

路易把他從肩膀上抓下來,放在膝蓋上。陸吾變幻成的貓沉甸甸的,他時常懷疑要是陸吾在他肩膀上蹲久了,自己會不會變成高低肩。陸吾好脾氣地任由路易折騰,趴在他的膝蓋上,一動也不動,像一隻軟綿綿、胖乎乎的毛絨玩具。

“是狼人,”路易一邊撫摸陸吾的後背,一邊說,“不過我總覺得蹊蹺。”

陸吾耳朵轉了轉,舒服地直呼嚕:“什麽蹊蹺?”

“狼人會基因變異嗎?就算基因變異,會變成哈士奇嗎?所有外貌特征都和哈士奇一模一樣。”路易低聲說。

陸吾聽不懂,也不吭聲。

路易也不指望陸吾回答他,一人一貓都沒不說話,過了半晌,路易才又開口:“貓先生,你想起來卷軸怎麽辦沒?”

陸吾揚起腦袋,路易低頭與他對視。

“你會知道怎麽在卷軸上書寫的,”陸吾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現在不用著急。”

周日無事一身輕,路易在家躺了一上午,到中午也沒見路光庭回來,打電話給他才知道這家夥把狼人崽子送到防疫站後,不敢麵對路易的冷臉,幹脆悄悄溜回家了。路易一時間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素來不喜歡教訓孩子,便隻在電話裏叮囑路光庭,以後千萬要記得給他發消息。

陸吾又在沙發上睡著了,雪白的爪子蓋住臉,彎成一個圓,睡得正香。

路易中午也懶得開火做飯,他吃飯隻是為了讓自己更貼近正常人一些,既然路光庭中午不來,中午幹脆把喝了一半的羊羔血解決掉,剩下一瓶丟冰箱裏,等著晚上喝。

喝完血,路易忽然覺得很空虛。前些日子他一有空就要去圖書館整理古籍,現在古籍也整理完了,教案也寫完了,他發覺自己竟然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在沙發上躺了半個小時,路易起身大掃除,期間陸吾一直沒有醒。

大掃除結束後,路易衝了個澡。他覺得很累,晚飯也不想吃,索性抱著陸吾回到臥室,把落地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倒頭就睡。

光被隔絕在厚實的窗簾外,房間裏一片昏暗。

路易睡得很不踏實,他夢見自己坐在一棵樹下,大約是正午,太陽耀眼極了,暴曬在陽光之下熱得慌。他出去走了幾步,便又回到樹蔭下乘涼。

盛夏吹來的風都帶著熱氣,路易畏寒,他天生體溫就低,這種天氣對他來說還不算太難捱。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路易抬頭就能看到祖宅。

先前他沒有細看,如今一看,祖宅庭院竟然是百年前的模樣,亭台樓閣,流觴曲水,一派古韻。

路易呆了,他掐了一把自己臉,沒有醒過來。

他記得他分明是在家裏睡覺,怎麽一覺醒來就回到百年前的路家,難不成這不是夢?他果真穿越了?

他正發呆,頭頂傳來一聲沙啞的貓叫。

路易仰頭看去,一隻灰色的胖貓站在枝椏上,正望著他,嘴裏銜著一個卷軸,一雙獸瞳像鎏金般燦爛。

“貓先生?”路易驚訝地叫道。

陸吾沒回答他,卷軸從樹上掉了下來,路易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個記錄非人類的卷軸。上有暗紋,外麵紅線滾邊,路易握緊卷軸,緊接著肩膀一沉,陸吾竟直接從樹上跳到他的肩膀上。

“貓先生。”路易遲疑了一瞬,又呼喚一次。

他忽然不敢確定這隻貓是不是貓先生,他與陸吾接觸時間不長,但也看出一些門道,他雖然疑似神君,來曆不明,脾氣卻還不錯,平時眼睛裏也是一片平和,不說帶著笑意,至少也不會像麵前的貓一樣帶著攻擊性。

眼前的灰貓眼睛裏像是燃燒著火焰,路易幾乎不敢與他對視,匆匆別開眼。

他忍不住再次喊道:“貓先生。”

陸吾並沒有回答他,反而輕盈地從他肩頭跳下,穩穩地落到地上。

從灰貓的腳下忽然刮起風來,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狂風吹得路易幾乎沒法睜開眼睛。他用胳膊擋住眼睛,颶風切割著空氣,在上空徘徊不去。路易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圖書館的那一刻,風呼嘯而來,讓他四肢疼得厲害。

忽然,虎嘯驚天徹地,摧枯拉朽般襲來,灌入路易的耳朵。

路易耳鳴陣陣,幾乎要聽不清聲音,他蜷縮起來,身子靠在樹上,渾身都被刀割一般疼痛,他難受地直嗚咽。

風停了,路易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直到一雙手搭上他的胳膊,溫柔而有力地將他胳膊拉下來。路易神智已不大清醒,他腦仁陣陣抽疼,隻在明亮的白光中看見一個男人俊挺的輪廓。

他聽見陸吾的聲音響了起來,還是那麽低沉清冷,像山巔亙古不化的雪。就連他的語氣也因為聲線帶上天然的冷意。

“我教你。”

“教我什麽?”路易混混沌沌地問。

男人手裏抓著卷軸:“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怎麽在卷軸裏留下痕跡嗎?”

路易點頭。

男人上前一步,身形一轉,將他擁在懷裏,男人比他高一些,說話時的吐息吹拂他的耳朵,路易臉頰一下燒紅起來。隔著數層布料,男人的體溫還是源源不斷地傳來,跟貓先生一樣,跟個暖爐似的,舒服得緊。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男人穿著寬袍大袖,衣衫雪白,隻有袖口有一層玄色滾邊。他這時才察覺到他們二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靜心。”男人又說。

突然白光大盛,路易一個激靈,感覺到男人堅實的手臂把他緊緊地按住,卷軸騰空而起,緩慢展開。

“閉上眼睛,感受卷軸的存在,告訴我,你遇到了哪些靈與妖。”

“九章算術的千年書靈,還有狼人。”路易下意識道。

他話音剛落,原本空白的卷軸便浮現出兩行字來,鐵畫銀鉤,如遊龍飛鳳,灑脫而大氣。

“還有我……吸血鬼。”

他聽見身後人一聲輕笑,他感覺到耳邊溫熱的吐息:“我乃昆侖君陸吾,記清楚了。”

路易迷迷糊糊地應下,又聽見男人說:“回去吧。”

眼前的景色登時扭曲,路易回頭一望,隻能看見男人線條漂亮的下巴,他猛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