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著衝鋒衣, 衣服拉鏈拉到最頂端,顯得沒有脖子,周清皖被他頂在身前, 無法看清對方的相貌, 然而正當周清皖試圖回過身去,看清男人,卻終有一條黑布, 適時將他的眼睛蒙了起來。

下一刻,連帶雙手也被繩子縛住, 打了個死結,捆得很緊——毫無疑問,如果這種捆法綁久了,手是會廢的。

手眼被縛, 周清皖被男人拖著走, 他猜想自己應該是被男人拖到了更隱蔽的區域, 但憑著比較薄弱的方向感, 周清皖有點無法判斷,此時自己所站的方位。

或許應該是在小區的監控死角, 極大可能少有人來——平時上班的點兒, 一個小時都不見得會經過一個人, 何況是周六早晨的六點鍾……

對於一個普通男人來說, 泄一次, 最多五六分鍾。

如果這人要鋌而走險,在外麵做……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狀況,周清皖想, 最糟糕的是, 這人在此潛伏良久, 理應有屬於自己的居所或基地,如果對方將自己蒙著眼睛,帶到一個完全未知的地方,那麽他便再無半點逃脫的可能。

周清皖需要確定的是,這人對他的色心有多大——足不足以支撐對方,跟著他回到他租住的的家中。

周清皖的聲音清泠泠的,仿佛自己才是那個掌權者:“你確定?”

男人沒想到他會是這副無所畏懼的姿態,有些惱怒,“像你這種婊-子,老子見得多了,不過你的確是男婊-子裏最漂亮的。”

“漂亮的蘑菇都會有毒,”周清皖被蒙住了雙眼,但依稀看得出麵部表情十分冷漠,氣定神閑:“你,不怕我有病麽?”

“笑死,”男人將周清皖搡著走,“你有病?你有病溫敬會上你?”

周清皖勾了勾唇角,淡淡道:“那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們分了。”

男人的手一頓,腰帶當啷響的片刻停頓,使周清皖聽辨了他的猶豫,然而男人繼續說:“你特麽這種哄小孩的話,能騙到誰呢。”

就聽周清皖卻道:“你知道像溫敬這種人,和人上床,有什麽樣的規矩麽?”

男人的腳步一頓,把刀子抵在周清皖的腰上。

周清皖沒反應,溫良的聲音繼續說:“艾滋病的窗口期是兩周到三個月,六月初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他,就做了hiv初篩的檢查,是陰性,七月又做一次,結果一樣,但就算最迷戀我的那陣子,他都沒同我發生過關係,這就是高貴的上層階級。”

“你特麽到底什麽意思?”男人有些不耐煩了,把刀子用力向裏又頂了頂,顯得相當惱怒。

“意思就是,我八月又做了一次檢測,所以,溫敬才突然跟我斷了,”周清皖抿唇,緩緩道,“檢測報告還在我家裏。”

“你媽的,你框我呢?傻逼——”

高大健碩的男人伸腳就踹,一腳踢在周清皖的膝窩處,周清皖借著慣性,向前一倒,發出倒地的痛苦悶聲,然而他在男人暴力的推搡下,卻保持著原有的鎮定:

“在我的包裏,有一個藥劑小盒,裝了今天中午的藥量。”,周清皖淡淡道。

話音一落,男人果然將周清皖的書包打開,把包中的東西倒了一地。

文具、書籍、筆記本……

男人正要發笑,他將周清皖的空包扔到一邊,就見側袋裏,果真掉了幾樣東西出來:安全-套,水果刀,防狼噴霧,和一個……裝了幾枚藥片的小藥盒?

男人在歪門邪道上混了多年,自然是聽說過艾滋病藥,是要每天都定時定點吃的,但這人多少有點腦子,不可能因為一個小藥盒,就相信周清皖說的鬼話,因為他也知道,有那種謹慎到有神經質的人,為了防身,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於是,他罵咧咧地又問:

“你剛剛說,你家有什麽?什麽傻逼玩意兒報告?”

周清皖蒙在黑布下的眼皮眨了眨,描述地非常具體:“嗯,在我的床頭桌,第二個抽屜底下。”

男人笑得**邪,一邊推搡著周清皖轉了個方向走,一邊對著人的腳後跟罵,“怎麽染上的?嗯?你不是潔身自好麽?操你媽的,搞了半天,就他媽臉長得漂亮,結果是個髒貨?——我他媽笑死,吳理那個傻逼,還跟我說,你隻被那個演戲的搞過。”

周清皖艱難地活動了一下手腕,不說話。

明媚的冬陽從東方升起,拂照著周清皖俊秀完美的側顏,就聽男人罵道:“少給我玩些花花腸子,別管老子搞不搞得成你——反正,那什麽破爛考試,你是別想去了。”

“你圖什麽?”周清皖的語氣沒有起伏,“吳理,能給你什麽好處?”

男人笑:“這你就別管了——他在你這兒消失了五六個月,半個屁都沒有,你也不想想,他能在哪?”

周清皖自然早就想過此事,他的心裏早有幾個猜測,但他潛意識裏,總覺得吳理膽子小,做不出什麽天翻地覆的事情,然而此時聽男人一說,心中卻是一緊。隻聽男人又道:

“有的時候,人是沒被逼到一個份上。”

“——鑰匙呢?”男人伸手,到周清皖的身上去摸。

周清皖為了避免被男人碰觸,反射性地一倒,肩膀重重砸在門框上,發出驚心動魄的悶聲,而那男人伸手猛力掐住他的脖子,“別特麽搞這些小動作,開門!”

周清皖被男人掐得吃痛,喘不上氣,從唇縫中擠出幾個字:“鑰匙……在我口袋裏……”

門終於被順利打開,陳舊又偏僻的小區住戶不多,根本無人在意一聲平平無奇的撞門,周清皖被男人搡進了家門。

男人環視著周清皖的家居環境,像提拿貨物一樣,將周清皖一推一搡、一拖一拉,帶到臥室,就見兩隻白色的小奶貓,警惕地站在臥室門口,毛都炸了起來。

而男人伸腳將兩隻貓蠻力踹開,向臥室裏看了一圈,並沒見到什麽床頭桌,一時憤懣又懷疑,向周清皖問道:“你說的那床頭桌呢?別不是框我呢吧?”

周清皖漂亮的額頭上,已是細汗密布,微微粗喘著,極力穩下心神,“在那裏邊。”

男人走到去找,在周清皖的身前進到臥室,周清皖聽他腳步聲進去,試圖抓住房間門,將臥室門從外麵關上,然而他畢竟被捆住了手,蒙住了眼,動作還是慢了一些。

臥室門尚未關緊,就被高壯的男人猛力拽開!

“媽的!騙我,婊-子!”男人憤怒地提起周清皖的領子,像擲一個破布麻袋,把身型頎長的青年,往**蠻力一扔,周清皖那張秀美端肅的臉,被眼睛上的黑布襯得格外蒼白,一雙薔薇色的唇瓣,被抿成淡粉的顏色,看上去極其適合蹂lin。而這人又穿了一件米白的短款羽絨服,被寬大的衣料包裹在芯兒裏,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芙蓉花。

周清皖太漂亮了。

惡徒似乎更加興奮,也不去計較周清皖將他騙到了家裏,反正這人再怎麽掙動,也翻不過山去,仍舊是他的掌中之物。於是一雙大手將周清皖的衣料剝開,露出裏麵的白襯衣,兩條長腿既然掙動不止,便所幸把兩個腳腕一左一右地綁在兩個床頭柱上。

青年人瘦削但漂亮的鎖骨露出來,一對白皙平直的肩膀,微乎其微地顫抖著,男人笑得放肆,發出一聲愉悅的長嘯,隻聽這人的罵聲肮髒,說著便伸手下去摸——周清皖的腰沒什麽摸勁,很瘦,腰上沒有一點肉,胯骨清晰,骨頭包著皮。

周清皖終於像一條脫了水的美人魚,被人扔到一張巨大的粘板上——極致的美麗,也極端的脆弱。

鹹濕卻無用的淚水,無聲地落下。

周清皖卻莫名覺得平靜——他的心底一片死寂,竟然忘記了掙紮。

然而,想象中被撕裂的痛楚,卻遲遲沒有襲來,伏在身上的男人,悶哼一聲,重重地向著自己栽倒下去,惡臭的嘴唇即將貼上周清皖的脖頸,周清皖卻覺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

“砰!”重物落地聲,伴隨著男人痛苦的吸氣,接著便是拳拳到肉的毆打,和痛苦的悶哼,但除此以外,再無其他的聲響。

周清皖本能將自己的身體瑟縮起來,禁不住抖,也禁不住流淚,他竭力將自己的每一寸肌肉繃緊,然而似乎無濟於事,他的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根本無法靠這種鯉魚打挺似的掙動,便將那**在空氣中的肌膚,重新覆蓋起來。

可那毆打聲持續了半分鍾,也沒停下的跡象。

來不及了。

真的要來不及。

“……溫、溫敬?”周清皖試探著叫了一聲,下一秒,一個熟悉卻溫暖的懷抱,將他用力擁進懷裏。

溫敬的雙手很熱,好像有血,有腥氣味的,發著抖來扶周清皖打著擺子的身子,又去解周清皖的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周清皖的手已然麻了,手指都動不了,而當他的雙手恢複自由後的下一刻,便已下意識地拽住了溫敬的衣角,連蒙在眼睛上的帶子,都忘記自己扯下來。

周清皖平複著呼吸,縮在那個熟悉的懷抱裏,就被一隻大手握住了手,十指交纏,另一手解開周清皖眼睛上的遮蔽物。

周清皖那張極漂亮、極清秀的臉,淚流滿麵。

細密的吻小心翼翼地落下來,銜住他的淚,將那淚痕一一吻去。

周清皖的額頭微微發著燙,目光迷離得厲害,有點懵,薄唇微張著,巴掌大的臉痛苦得皺著,任溫敬去親,他的目光不可遏製地看向地上,那個倒在血泊裏的男人,腰腹處插著一把刀——應該就是最開始抵住自己的那一把——發出瀕死痛苦的shen吟。

周清皖猛然回過神來,將溫敬推開,這才看清溫敬那雙被憤怒燒紅了的眼——那眸光已經不像是屬於人類,而像一頭被逼上絕路的困獸。

溫敬拖著他的腰,用一股溫柔的蠻力,將他從**打撈起來,他的力氣很大,卡在周清皖皮光水滑的白皙肌膚上,不可避免地留下紅色的印子。

周清皖被他公主抱起,陡然失重,有氣無力地閉上疲憊的眼瞼,深吸一口氣任溫敬把他抱去衛生間,放好了一臉盆的熱水,用熱毛巾細細擦拭周清皖的臉頰,周清皖終於抓住溫敬的手腕,定定道:

“他……不能死。”

“你不要管。”溫敬的後槽牙咬緊,毫不費力將周清皖的手撫開,固執地擦拭著周清皖的臉和身體,“我送你去考試。”

周清皖猛然抬頭,他親眼所見的,溫敬那張斧鑿刀刻的側臉,流暢英朗的線條,繃出一個死神似的弧度,仿如夢魘之中跳出來的反派角色,陌生到讓人任何一個旁觀者,都會心生可怖的懼意。

周清皖踮起腳尖,傾身吻在溫敬向上卷曲的睫毛上,雙手將溫敬的衣襟抓得死緊:“聽話。”周清皖的聲音,隱藏著顫抖,藏匿著悲哀,匿寫著驚慌和失措。

溫敬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低得沒人能夠聽清,好像是說了句:“不要。”

是了,以溫敬的家世,或許有一萬種手段,能讓一個無名的惡徒,死於“正當防衛”之中,更何況,他們還有萬足的證據,去證明。

“溫敬,快一些,”周清皖的聲音很輕,像一片落在人心尖兒上的白羽,將溫敬的心撓得發癢,可心裏越癢,淚腺便越發達,就越想流淚:

“溫敬,你快一些,——聽話,溫敬。”

溫敬還是把禁錮著周清皖的手給放開了,脫力一般地,鬆開了周清皖,他有些怔忪地愣了,看周清皖在他麵前脫得赤[條條,用著祈求的語氣,非常溫柔地對他說:“溫敬,你幫我去衣櫃裏拿衣服好不好?溫敬?”

溫敬像是……腦袋都被套在太空艙裏,依稀分辨出周清皖的句意,像一條行屍走肉一般,莽撞地撞出去,去臥室的衣櫃裏去取,周清皖疊得整齊的新衣。

房間裏的兩處攝像頭,毫無意外地都開著,想來,這也是周清皖堅持將這人帶回家的原因。

溫敬的手握成拳,一拳砸在衣櫃上。

這與……

十年前的視頻被拍下來,究竟有什麽區別?

周清皖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將這人帶回家,

又是在一種怎樣的絕望中,強行要求自己保持理智,去試圖記錄這次可能發生的侵犯?

“溫敬,你好了麽,”周清皖催促著溫敬,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隨便拿兩件就行。”

溫敬這才極力遏止住,將那人再插兩刀的衝動,取了一件薄羊毛衫,和一件簡單的運動褲出來,襪子,**,新棉服,所有的,都要新的。

溫敬不由分說地脫掉了周清皖的襪子,讓周清皖將赤/裸的兩腳踩在他的腳上,始終不發一言地,將他赤條條的漂亮小貓,重新包裹得嚴嚴實實、幹幹淨淨、漂漂亮亮。

周清皖摟著溫敬的手,緩緩地放開,那一雙清亮亮的杏眼,定定地看向溫敬,可溫敬卻始終沒跟他對視。

他怕。

他怕一看周清皖,就忍不住要哭出來——那太遜了,但是溫敬知道自己會忍不住;更忍不住會想將那躺在血泊裏的畜生,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溫敬想不明白,為什麽像周清皖這樣的好人,誰也沒招,誰也沒惹,卻從出生就有這樣多的劫要度,千山阻攔,關關難過——這太不公平,偏偏那份與生俱來的“善良”,還要將他捆綁住,再讓他用程序正義,去束縛自己的手腳。

這時就聽周清皖冷潤的聲音說:“我叫了救護車,也叫了警車——你在這裏等著,我去考試。”周清皖在溫敬去拿衣服時,就編排好一切,此時也像是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麽”,這樣簡單又輕易的事。

“我送你去。”溫敬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這樣幾個字,他的目光如炬,“我來晚了,我不能再錯過了。”

周清皖麵無表情地伸出手,抱住溫敬,將自己白皙纖長的頸子,貼上溫敬青筋暴露的脖頸,但見秀美幹淨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不晚,”周清皖淡淡說,“一點也不晚。”

“你不要安慰我。”溫敬將那把纖腰箍得很緊,像是要將人勒到自己的身體裏,讓血溶於血,肉嵌著肉。

“沒有安慰你,”周清皖的聲音輕到飄渺,“溫敬……我不害怕了。”

“嗯?”溫敬眨眨眼,就聽周清皖的聲音終於不再抖:

“我不害怕了。”

衛生間裏沒有窗,一盞暖黃色的老燈,由上而下地從頭頂上照下來,拉扯出兩個極短的人影,黏在一起,也是一個曖昧的弧度。

溫敬知道自己愛周清皖——他早愛上了周清皖,但哪怕是與周清皖做[愛的那天,他的心跳,好像也沒有此刻這樣快。

不一樣。

溫敬想,就算是把自己插到周清皖身體裏,嵌合得嚴絲合縫,好像也沒有此刻的感覺強烈——那種完全擁有周清皖的感覺,如夢似幻,似真似夢,是他在這一分、這一秒,從時間縫隙裏偷來的甜——即便這甜蜜,是夾藏著血腥味兒的。

果然,這溫存停留了三五秒,便被那個更清醒的人,輕輕地,也毅然地推開,“我該走了。”周清皖說。

於是,溫敬看著周清皖的背影,推開洗手間的門,挺直了脊梁走出去。

周清皖看了眼掛在客廳裏的表盤,極輕地歎了口氣,但還是蹲下身來,安撫了兩隻被血腥味嚇到的小貓。

溫敬蹙著眉頭,有些暴躁地想——這兩隻廢物東西,不如趁早扔了,養兩條有用的狗,便見周清皖將它們放下,去貓窩旁邊的打印機裏,慢條斯理地取來提前多打印的一份準考證,並將另一個筆盒,裝進一個備用包中。

然後……

鑰匙、安全[套、小刀、防狼噴霧、小藥盒,也有配套。

周清皖沒能在溫柔的繈褓中長大,便在遍體鱗傷中,學會了如何將自己裹上一層堅不可摧的硬殼。

溫敬將自己的大拇指,攥出“咯咯”的響聲,雙目赤紅著周清皖在一分鍾內準備好了所有東西,捏著水杯喝了口水,用平靜又淡漠的眼神掃過臥室,看向血泊裏暈死過去的那個男人,靜默了幾秒,起身上前去,從男人的口袋裏,翻出自己的手機。

“我走了,”周清皖說,“考完給你消息。”

溫敬晦暗深沉的目光,將周清皖的輪廓描摹了一次又一次,“嗯。”

而溫敬話音一落,周清皖便不再逗留,開門離去。

溫敬在那老房子裏站了很久,直到警察和救護車來。

“你不是那個電影明星?”火速趕到的警員和協警,將“案發現場”封鎖起來,不可置信地向著溫敬道:“明星犯法和老百姓同罪的哈,我先說好哈。”

溫敬陰沉著一張臉,抱著臂踱步到周清皖平時坐的那張小凳旁,坐下,麵色鐵青,目光森冷,邪笑,暴言:

“要不是我老婆攔著,這個逼已經死了。”

“那你跟我們走一趟吧,”辦案的同誌說,“我們去了解一下情況。”

溫敬今天原本是有盛典活動的,年底了,某大平台給他頒了個“最佳流量獎”,按理說這獎很少頒給像溫敬這樣成名已久的老臘肉的,但沒辦法,溫敬這一年雖然一直在拍戲,卻沒有播出的作品,年中那陣轟轟烈烈的“愛情宣言”,也是將圈裏攪得天翻地覆,一個人一個月的流量,就能擠占三個“小粉紅”加起來的半年流量,因而也算是實至名歸。

溫敬本來是打算去的,盛典在晚上,也在北京,他可以中午見了周清皖,再去也來得及。

於是溫敬原本打算得很好,連夜從新電影片場——東北的深山老林裏,坐了轎車、再轉了火車、最後轉了飛機,才千裏迢迢地過來,原本尋思著給周清皖一個驚喜,卻萬萬沒想到,等來了一條奇怪的消息:

【2022年12月24日6:38

“zhou”的緊急聯係人溫先生:

紅色預警:您位於xxx路yy號12號樓2單元303室的家用住宅,疑似遭遇非法闖入!請您立刻報警!——來自紅米門鈴的緊急預警……】

溫敬把手機上的信息,遞給警察看,抱著手臂,耷拉著眼皮說:“所以我就馬上過去了。”

“現在的技術真是越來越先進啊,”民警說,“我剛剛去查看了,用力撞擊或拍打,都可以發出提前設置好的消息。”

另一人問:“那你是怎麽進的門呢?你有鑰匙?”

“本來沒有,”溫敬道,“我去的時候,在隔壁302的地毯底下找到一把鑰匙。”

“怎麽會在302呢?”民警不解。

“我讓302的租客放的,”溫敬懨懨道,“302的房租是我付的,租客和我老婆認識。”

溫敬逼著自己耐下性子,配合警察的調查詢問,直到他的律師來接手,溫敬在大中午才終於從派出所脫身,於是近乎急切地一邊將電話打給周清皖,一邊往遠在二十多公裏外的考場去趕。

8:30-11:30考政治,如今已經是中午十二點,第一科點考試應該結束了。

可周清皖臨走時明明提前說了,“考完會給你消息”的,怎麽又沒發來呢?

考試遲到是肯定的,但遲到多久又是個問題——如果時間控製在15-30分鍾以內,仍然可以入場,但若遲到時間超過了30分鍾,是絕對不能入場的,這種考試紀律,就算是溫敬這種脫離考試已久的人都依稀記得……

難道是,沒能進考場麽?

溫敬心亂如麻,從派出所裏出來,便趕忙將電話撥過去,可等待他的是一連串的忙音,和機械的女聲提醒他:“您撥叫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

正午的陽光烤得人心焦,冬日的北風又吹得人心涼,一旦想到周清皖不能參加考試的可能,溫敬急得幾乎要瘋掉。

隻見他那張冷峻的臉,青得如塗了層顏料,溫敬等不了,溫敬氣得幾乎要發瘋,大步流星地坐上自己的保姆車,不由分說地令司機往周清皖的考場開,一刻不停地給周清皖打電話。

開車的司機既是溫敬的司機,又兼任溫敬的助理,在後視鏡裏觀察著老板的麵色,遲遲沒有敢開口,然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工作的事提了出來:“溫老師,彭經紀讓我問您一下,晚上那個盛典,您還打算去嗎?”

溫敬冷哼一聲:“去個屁。”

“好的,”司機膽子小,連忙應聲道,“那我一會兒給人家那邊,回個話去。”

“嗯。”溫敬隨口應聲。

然而這時,溫敬撥打的第69通電話,在忙音了十幾秒後,終於被周清皖接通了:

“喂,”周清皖的聲音正常,聽上去仍和平時一樣,清清潤潤的,沒什麽明顯的情緒,“抱歉,剛剛路在銘和趙普新打了過來……沒能先給你電話了。”

眨眼間,溫敬便在心裏將那兩個傻逼罵了一遍,但還是第一時間挑了最關心的問:“怎麽樣?你遲到了麽?”

溫敬壓低了聲音,但語調很急。

“沒關係的,”周清皖的聲音淡淡的,聽上去像微涼的泉水,有種沉靜的力量:“我運氣比較好,一路綠燈,隻遲到了28分鍾。”

這特麽還叫運氣好……

溫敬無奈地彎了彎眉毛,放緩了語氣和語調,小心翼翼地又問:“那你答得怎麽樣?比別人少了半小時,時間夠麽?”

那麵的聲音一頓,才說:“夠的,你別擔心了。”

溫敬敏銳地捕捉到周清皖的猶豫,立刻又變得疾言厲色起來,“你別騙我,你猶豫了!”

溫敬執著的樣子,像一個識破大人謊言的小孩,也不知周清皖若是再狡辯,會不會哭出來。

隻聽電話那頭的清潤男聲,極輕極淡地歎了口氣,這才把實話詳細地說了:“有幾道題沒寫太完整。”

“啊?那要緊麽?”溫敬急切問。

“不要緊的。”周清皖說,“大不了,後麵幾科答得再好一些了。”

溫敬聽得心中一緊——周清皖要考的是清華,又不是普通的985,但想來現在說這個也無濟於事,無非隻能傳達焦慮,因而沉下聲,安慰周清皖:

“沒事的,你是最好的,我永遠相信你的。”

這次,周清皖沉默了許久,才應了一聲:“嗯。”

溫敬剛想問他,“吃飯了麽”,“下午的考試什麽時候開始來著”,就聽周清皖的聲音有些猶豫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溫敬。”

“嗯?”溫敬心裏莫名一緊。

也是這時才想起,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自己已與周清皖許久都沒有這般親密。

然而下一秒,溫敬便聽周清皖的聲音穿過話筒,像涼涼的冰雨拍打在他的臉上,明明用了商量的口氣,實則卻沒給溫敬任何商量的餘地:

“……你先別過來了,好不好?”周清皖說。

“為什麽?”溫敬的聲音變得明顯不悅,音量也點些大,“給我一個理由,你別想再躲著我了。”

——麵對周清皖,溫敬本不想這樣咄咄逼人,但現在的溫敬,有點過於患得患失了。

周清皖沉吟一會兒,緊著聲說:“抱歉,我沒想躲著你,是因為……本來就遲到了,已經有很多同學注意到我了,我不想你再來,轉移他們考試的注意力。”

“操,”溫敬罵出聲,周清皖總是這樣替別人著想,這在溫敬的眼裏簡直無法理解,甚至有點不可理喻,於是道,“老子管他們呢,他們愛看看唄。”

然而周清皖的態度卻很堅決:“不要,你別來。”

“我就來,怎樣!”溫敬再也不想低頭了,莫名像隻鬥氣的小學雞,然而下一秒,他就主動地敗下陣來,因為周清皖說:“……我會生氣。”

溫敬於是終於沒能去周清皖的考場。

因為他怕周清皖生氣。

溫敬焦躁得像隻熱鍋上的熱狗——平時閑下來,沒事;此刻閑下來,蛋疼,於是溫敬去了那個什麽什麽的——破盛典,憋了一整天,總得找個地方,去一去身上的火氣。

“媽的,煩得要死。”

溫敬站在天台上,懶得按照造型師的設計,去凹什麽造型,他也不換衣服,就讓拍照的老師隨便拍。

左拍拍,右拍拍,溫敬終於抽完了一盒煙,溫敬的臉色依然臭得像條鬆獅犬。

攝影師走上前來,顫巍巍地跟溫敬說:“溫老師,我們現在,嗯,一般是不讓拍‘抽煙照’的,這不符合引領青少年的價值導向,可能會招來非議,嗯……雖然您抽煙很帥,但能不能拍幾張不抽煙的呢?”

“老子真是操了,”溫敬將煙頭撚滅,很沒素質地耍大牌,“早八百年就跟青少年說了,別特麽看我——不拍。”

溫敬氣得拔腿就走。

一邊走,還一邊帶上了一隻素圈戒指,在左手的無名指。

攝影師一臉為難,猶豫地挑了幾張,能夠模糊處理溫敬手中的香煙的照片,交給主管這次頒獎的宣傳辦了。

然而,很快的,攝影師同誌所擔心的部分,就徹底地,沒有擔心的必要了。

頒獎盛典開始前,一小時,平台突然接到通知,說接到了“上麵”的命令,要取消溫敬的“最佳流量獎”,給出的理由,大體意思是:溫敬這種利用自身流量,翻炒個人戀情,把微博當自己家的“後花園”玩,公然宣傳txl的行為,給青少年的群體,起到了極為負麵的影響。

——也就是說,臨開獎一小時,溫敬的獎項,被“平台方”突然擼掉。

好笑。

精彩。

大新聞。

有得聊了!

幾乎是第一時間,溫敬來到頒獎典禮現場,黑著臉拍的抽煙照片,便被發到了網上。

沒過多久,網絡陣地上的風聲,就又莫名其妙地吹了起來。

溫敬這個天選挨罵人,毫無意外地,又一次挨罵了:

[我勒個打去,溫敬是不是大勢已去啊!溫家要倒了嗎?]

[新劇要撲,獎項沒了,(很可能)老婆也沒了]

[我笑死,這就是猖狂的後果,所以說,兄弟們!做人還是要低調啊~]

[沒人覺得是陰謀嗎???這家頒獎的大平台,好像本來就和椰子傳媒關係很好吧?]

[少來哈,全世界都要害你家哥哥]

溫敬揉了揉酸痛的眉頭,氣笑了,下意識轉去敬清期待的超話去看,就見原本祥和快樂的超話裏,也變得亂糟糟,揪著“都這麽久了,溫敬為什麽不澄清分手傳聞”的話題,翻過來覆過去,吵得不可開交,八條有六條都在唱衰,“別想了,真分了”。

溫敬好像就是在這一瞬,突然明白周清皖的所有顧慮和想法,了解周清皖為什麽反感他的“公開”和“高調”——即便周清皖也曾向他婉轉地表示過:“你是個演員,沒必要把私生活展示給公眾”,但當時的溫敬,很顯然是鑽進了牛角尖裏,固執地想要給周清皖一切應有的“安全感”,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周清皖,卻沒想過……周清皖是真的不想要。

周清皖的壓力太大了,他不想像自己一樣,高調地活在聚光燈下,那會讓周清皖惶恐。

周清皖也不是沒求過他,卻被他一意孤行地無視,如此隻能逃走。

人有時就是這樣自以為是的,捧著一顆心去送給對方,然而定睛一看,送出的禮物再貴重,再華美,每一樣、每一件,卻著實隻是討自己歡喜的,這也便是俗話說的,感動了自己,為難了別人了。

溫敬深吸一口氣,在暮色四合冬夜裏,將一身的戾氣與燥氣晾得通透,才灰溜溜地鑽進暖呼呼的車裏,一言不發地,把腦門撐在車窗上。

怎麽辦呢?

司機也不敢說話,隻能將暖氣打得更足,沉默地等待著老板的指令。

話說老板今天也真夠倒黴的,司機大哥想。

然而就聽老板沉涼的聲線,點著他的名字,問他道:“張洋,你說我慘嗎?”

張洋哪裏敢說話。

溫敬道:“你大膽說。”

張洋憋了一會兒,憋出兩個字:“啊這……”

就聽溫敬換了種問法:“那我這樣問吧,你說我現在過去,他會不會心疼我啊?”

——你媽的。

張洋明白了。

張洋:“心疼啊,肯定心疼,周老師肯定疼得……那是心都要死了!”

溫敬眉毛一蹙,囁喏嘟囔著:“哎,那這也不好吧。”

於是乎,張洋還是載著溫敬,往周老師的考場開了。

下雪了。

溫敬這才想起12月24日,似乎是平安夜。

溫敬看著窗外的世界,漸漸被靜默的白雪抹去了原有的色彩,於是花花世界也變得無趣,不允許出聲,不允許個性,隻有一片整齊劃一的規訓,將快樂的大笑和痛苦哭聲,都縮略成一個語焉不詳的省略號,留給忙碌通勤著的世界,一半真實,一半模糊的感覺。

媽的,溫敬覺得很操蛋——這世界很操蛋,這雪下得也很操蛋——因為在今天早上,溫敬確實忘了給周清皖穿秋褲了。

“找一個商場停一停,”溫敬說,“我想買點東西。”

張洋長舒一口氣:“好嘞,老板!”

張洋為了甩開狗仔的跟車,著實是用了一點點時間的,因而溫敬來到周清皖的考場附近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周清皖下午的考試,是17點結束的,於是在頒獎會場的一片兵荒馬亂裏,溫敬和周清皖通了一次簡短的電話,溫敬給周清皖在考場附近租了個地方住,並告訴他,出了門就有人等著他,帶他回來。

周清皖這次沒強,因為知道出租屋已經住不了,現租酒店也容易被人發現,不方便,便遂了溫敬的意。

天氣很冷,即使在開了空調的房間裏,周清皖仍將棉衣裹得死緊。

他點了兩份外賣,便關掉了流量網,靜靜地坐在落地窗前,通過一扇霧氣朦朧的窗戶,看雪,也看自己;

等外賣,也等溫敬。

路在銘和趙普新,不知從哪得知了他早上遭遇的險境,喋喋不休地將電話打來,小心翼翼地慰問他,卻不敢問他考得怎麽樣。

手機的推送也接連不斷,之前添加的社群,無一例外的吵鬧著,在說溫敬獎項被擼掉的事,又在猜“溫敬和周清皖究竟咋了”,聒噪個沒完。

周清皖的心卻很靜。

玻璃吊燈的柔光,將他清俊的麵貌,描畫得漂亮又莊肅。

周清皖靜靜看著窗外的簌簌的落雪,白日裏發生的種種變故,像被編寫好的幻燈片,在腦海中循環往複地輪播著,間雜著幼時灰褐色的記憶。

它們一起隨著那落雪,從高空中墜下,無聲地,沉重地,也輕飄飄的。

好像也不是很痛了。

好像也沒什麽感覺。

周清皖竟在恍惚間覺得,好像就這樣,不掙紮,也能將自己的餘生走完。

六點半,外賣來了,周清皖沒吃,沒什麽胃口,他等的人也沒來。

八點半,溫敬來了,帶著一嘟嚕蘋果,一盒秋褲,一隻戒指,和一把熱烈的紅玫瑰,和一口很大的鍋。

周清皖將溫敬迎進屋裏,伸出雙手,將溫敬手裏的東西接過。

周清皖愣愣地抱著玫瑰,漂亮的小臉被玫瑰映得更漂亮,看向溫敬的秋褲和溫敬的鍋,麵無表情問:“幹嘛?”

溫敬笑得燦爛,像一個滿心滿眼隻有“女朋友”的小學生,也一條滿心滿眼隻有主人的小狗說:

“吃火鍋呀,”溫敬說,“太趕啦,我就沒買到鴛鴦鍋!”

溫敬自說自話地,架好他的鍋,生好他的火,卻驀然發現沒買火鍋底料,廚房裏也隻有一堆冷凍丸子和生菜。

周清皖看著他忙前忙後的樣子,禁不住柔和了目光和表情,他的目光很深,看溫敬時,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來吧。”周清皖說。

於是,溫敬眼睜睜地,看著周清皖做了一個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動作。

周清皖優先架好了手機,居然打開了“學習對照組”的直播……

鏡頭將溫敬的鍋,生番茄與小口蘑錄進取景框,便見一雙白淨卻消瘦的手,將食材洗淨……

一隻戴著戒指的左手,附上那雙瘦淨的手:

“還是我來吧,”是低沉溫柔的聲線,“你去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一天,寫這麽多字,真是(他媽的)寫到癡呆……

暴躁的溫敬,暴躁的我……

許願有人看……

為了趕寒假檔期, 12月4日,0:00開新坑了!(沒錯就是今天晚上開!)

新坑更新不固定,因為存稿不多,老文要固定,新文要攢收:

《笨蛋美人在養崽係統當男媽媽》等收嗚嗚嗚哭出聲來

文案:

阮藍從小就是個可愛漂亮的小團子,但阮藍的家人們卻並不喜歡他。

輕鬆考滿分的哥姐總說他笨,事業有成的爸媽也嫌他什麽事都做不好。

阮藍明明生活在一個基因優秀、條件優渥的大家族裏,卻活得像一隻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廢物。

漸漸地,阮藍越發內向,根本不敢與人講話,隻有麵對可愛的小動物們時,才會敞開心扉地說上一兩句。

然而有一天,阮藍在救助流浪貓狗時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擁有了和小動物們交流的能力!

-小咪,不要把你的白毛毛滾髒啦,髒髒的就不漂亮啦!

-不要,老子就要阮阮抱老子回家洗澡!

-呀,不是說貓咪都害怕洗澡的嘛?

-呲,那是它們,老子超愛洗!阮阮快來摸老子的肚皮!

-噗,哈哈哈……欸?為什麽我聽得懂小咪講話了……

阮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家門附近的熟悉街道上,他身處一個蘑菇似的可愛小屋之中,懷裏雖然抱著小咪,但其他的貓貓狗狗在眨眼間都不見了!

小咪倒像沒事貓一樣,縱身一躍,從阮藍的懷裏跳出,一拱身,便鑽進一個豪華版大貓窩裏,放聲大叫:“敲!這就是老子的新家嗎?阮阮!你可真是我親媽!”

阮藍:……

阮藍看著嶄新的蘑菇屋與豪華版貓窩,一時陷入了對未知的巨大惶恐,就聽一個係統音說:

係統:歡迎玩家“阮藍”進入養崽係統,這是一個絕對安全的“養崽係統”,可以隨時退出、登入、存檔,請您放心養崽……

家園中所有的物品,都要通過考試分數兌換,而阮藍的六科總分也才270分,根本養不起幾個崽崽……

委屈的淚水就要落下。

這時,不苟言笑的學霸同桌,黎鳴,穿著別扭的水手服出現在自己麵前,耳根發紅,麵色冷漠:

“要什麽,給你買。”

*

阮藍有種特別的天賦,那就是照顧幼崽~在養崽係統中,阮藍做出的任何行為,都會形成加buff的屬性狀態。

例如:

給小崽崽築巢60min:專注度+2

教小崽崽學習30min:自信心+10

陪小崽崽玩遊戲20min:記憶力+5

“媽!給俺洗個澡!”

阮藍發現,每次給小咪洗澡後,自己的母親就不會再罵他。

”媽咪,嗚嗚,我想聽你唱歌~“

阮藍發現,每次教啾啾唱歌,討厭數學老師就不會再為難他回答問題。

”阮阮!我想你親親我耶……“

阮藍發現,每次去親耶耶,撫摸它的軟毛,自己暗戀的……黎鳴……便會用情意綿綿的目光看他。

……

直到有一天,黎鳴去參加高數競賽離開3天,養崽係統,也突然消失了……

*

雙向暗戀,究極甜!搞學習+養寵文!

【善良笨蛋美人受*深情冰山學霸攻】

作者專欄等收!!我看是誰那麽可愛收藏了我哎哎哎哎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