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 兩個人的不眠夜

艾默撫過自己的臉龐,那裏的溫度有些燙手,微微腫了起來。剛才嚴雨那一巴掌打得實在是用力,震得耳朵輕微的耳鳴。他從來沒有打過她,從來沒有。艾默心中倒不會怨他,設身處地去想,如果她是嚴雨,也會很生氣。試問哪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染指。況且嚴雨最忌諱的事就是別人動他的東西。他的占有欲已經強烈到匪夷所思的境界。連艾默的父親因為喜歡嚴雨的鞋子,穿在腳上試了試,嚴雨就再也沒碰過那雙鞋,幹脆送給了自己的老丈人。也許有些人覺得那是種表達孝順的方式,隻要老人喜歡,就欣然出讓。但是艾默知道,如果試鞋子的是外人,嚴雨應該會第一時間就把鞋從窗口扔下去。管它是迪奧還是阿瑪尼。

嚴雨的父親,三十七歲才得此一子,崇愛得像護心肉。其他的三個叔叔家都是女兒,也對這個從小就長的極為漂亮可愛的男孩很是上心。嚴雨的爺爺一輩子對自己的兒子們不聞不問,卻獨寵他這個孫子。嚴婷對這個弟弟更是百般疼愛。從小被人寵壞了的公子哥,霸道的不是一分半分。走在路上有男性過來向艾默問路,嚴雨都能為此吃醋。上個QQ,MSN聊天,嚴雨也會在艾默身後看似不經意的搖晃。在他的強勢壓迫下,艾默在大學和他一起生活之後,就漸漸淡出了社團的活動。如果不是偶爾陪嚴雨和他的朋友同事,艾默很少出去吃飯唱歌。在實驗室裏,艾默也是最沉默寡言的一個,除了有關研究必須開口發表意見的話題之外,她決不主動聊天。朋友都說艾默見色忘友,有了老公把整個世界都丟了,艾默也隻是笑笑。嚴雨已經以他所能做到的照顧艾默,她想這些都是她心甘情願舍棄的,為了報答嚴雨對她的好。

艾默太在意身邊的人,所以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對經年,她狠心的在兩人最熱烈的時候掐斷了愛情的藤。對嚴雨,她竭盡全力卻依然無法徹底磨滅心底那一道身影。艾默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這樣子,心裏藏著某個人的影子,在另一個人的身邊一起過日子。有多少人,在曾經美麗的焰火,繁華的盛事留下的陰影中生活著。她覺得這樣對另一半是件很不公平的事。曾經的過去無論多美好,多純真,也都隻是假象。在沒有等到彼此怨恨的時候分開,於是便以為那美好真的可以一直持續。而真正的美好,也隻能在記憶之中永恒。焰火開到燦爛後終是頹敗,留下布滿煙霧的夜空,陪伴耳畔的回音和眼底的殘像。

艾默站起身踱到窗邊,將臉貼上微涼的玻璃。夜空黑暗如水,看不到星星。不遠處是城市依然熱絡璀璨如星的燈海,黃色的路燈一串串標示著道路的方向。嚴雨,他現在徘徊在哪條街,想著什麽。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溫暖和懷抱,這樣萬籟俱寂的夜,她帶著一身傷痕,不知該如何是好。

嚴雨打開車窗,夜風吹滅了心頭的火焰,漸漸冷靜下來。他把車停在路邊,買了一包煙,靠在車門上一根接一根的抽。很久沒有抽煙了,自己曾經那樣依賴著這一吐一吸間的氣味,讓自己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他為她戒了煙,為她硬著頭皮念完了他根本沒有興趣的專業,為她放下大少爺的身段,去雜貨店打過工,在catering端過盤子。在極品的顧客麵前笑臉相迎,在變態的老板手下逆來順受。奮鬥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讓她過上舒適優越的生活。

嚴雨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什麽,才能對她再多好一分,心中感覺非常的委屈。這麽多年,這個女人在自己身邊忽近忽遠,仿佛永遠抓不到她的心。他當年花了那麽多的心思將她留在身邊,威逼利誘的讓她和自己結了婚。明明應該已經握在手中,卻總會在他信心滿滿的享受幸福的時候,有片刻的不確定。他總在問自己,真的擁有過她麽?

他總是需要那些激情去安慰自己,去真切地感受他們骨血相連的親密。而這一刻,仿佛過去的一切都隻是夢境,清晰的隻有她身上那青紫色的指痕。他不能停止自己去把電腦熒屏上的那個人和她身上的痕跡湊在一起。雖然他什麽也證明不了,卻依然一遍一遍自虐一樣的刺激自己的神經和承受力。

昨夜她究竟在哪裏。這個城市的夜,燈火通明,她曾經在哪一盞燈的背後,背棄了他的信任和疼愛,和另一個男人翻雲覆雨共赴極樂。她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竟可以這樣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的爬上他的床,理直氣壯的躺在他的身邊。

他覺得買的這包煙似乎是假的,卡在氣管裏,刀子一樣,疼得天翻地覆。他用手捏皺了手裏殘留的半隻煙,紅色的星火在他的掌心“呲啦”一聲熄滅,留下一個沾染著深白色灰燼,腐爛的印記。

兩個人,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