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紹鑰中
尹蓁莞正在午睡，就覺一隻手膩上來爬在背上‘摸’索個不停，她心裏惱火，回手捉住用力一甩。紹鑰莫名其妙，隻道礙著她睡覺了，但聞著那體味兒又丟不開手，遂涎著臉低喚：“蓁蓁，蓁蓁，咱們再生個姑娘好不好？”聽她不出聲，他越發來勁：“豆寶快2歲了，你要是現在懷上了，姑娘出生，豆寶就3歲了，正好能帶著妹妹玩。多好！”見她還未動靜，以為她是默許，遂收緊手臂扣住她腰，一邊去‘吻’她的後頸。
他一直不喜歡豆寶，尹蓁莞很是委屈，一肚子火氣忍著沒處發，今見他動手動腳的沒完沒了，惡心向膽邊生，遂屈起‘腿’，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一腳跩過去。紹鑰怎麽也想不到她突然翻臉，踢個正著，禁不住慘叫出聲。
尹蓁莞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大喊：“生孩子！生孩子！你又不生，你又不用‘挺’個大肚子，你又不用疼得死去活來，你當然要生！我有豆寶就夠了，我就喜歡兒子，我就不喜歡丫頭片子。你喜歡丫頭片子，你出去找人給你生！我是決不會再生孩子的！”說完開‘門’衝出去，還把‘門’重重一甩。
紹鑰蜷在‘床’角目瞪口呆，後又仔細算算日子，並不是她的生理期，納悶得不得了。好半天，他從‘床’上爬起來，仍覺得肋下隱隱作痛，進衛生間對著鏡子一照，竟青了一塊，當下又委屈又憤慨，直要叫囂一下才好，於是出‘門’來尋尹蓁莞，卻聽保姆說太太抱著孩子出去了，說不回來吃晚飯。紹鑰氣得一口氣上不來，肋下更疼了。他知道她會去哪兒，自從那個朝華也搬到南京，她就跟有了娘家一樣，動不動就甩他一人在家。
欺人太甚。
悶坐到5點，紹鑰決定去大伯那兒蹭頓飯。
進了‘門’，見鄴琯一臉喜氣的坐著，跟一個麵熟的‘婦’人說話。他上前打個招呼，聽鄴琯笑著說：“紹宏也在，你們先聊，還是6點開飯。”
紹鑰上樓找找，沒看見紹韓，於是又下來，想去看看‘花’，經過廚房，卻見紹韓筆直的站在灶前，不知幹什麽。他忙邁步進去：“你在這兒呀，幹什麽呢？”
紹韓並不回頭，隻說：“看看。”
紹鑰奇怪，便也站著看，看了一會兒，他發現，他原來還真是看。
因為有客人，保叔本來就忙，如今又多了兩個人柱立在麵前，進進出出都不方便，他不好叫紹韓出去，隻看著紹鑰笑：“四先生，您別處坐坐去，這兒煙大，熏人！”
紹鑰也想走了，順勢笑笑：“好啊，辛苦你了。”看紹韓沒有跟出來的意思，他也不勉強，徑自去‘花’房。
次日紹鑰一早就起來了，這天林曦要過來，他得早做準備。尹蓁莞昨晚雖然回來得不晚，但並未跟他說話，也並未進臥房。他憋氣，也不去理她。
下了樓，卻見尹蓁莞已經在客廳裏擺‘花’瓶了，他本想繼續對抗，但經過她身邊時還是道了聲：“早”，而她卻沒回應。
唉！‘女’人一生孩子就變得不可理喻！
紹韓林曦10點就到了。紹鑰仔細看那兩人神情，跟以前沒啥兩樣，他回想那晚林曦過來時的情形，好笑。碰上紹韓這種一根筋的人，真不知是她的幸還是她的不幸。
近中飯時，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保叔。他一向不會在中飯時離開紹家，紹鑰奇怪，還未等開口，就看紹韓起身住廚房去。保叔拎了一個竹子編的盒子，也跟著直奔廚房。
點火、下油、爆香、下菜、翻炒、加料、起鍋。
紹鑰吃驚的看著紹韓居然做得有模有樣，除了動作生硬以外，其他的如連貫‘性’、準確‘性’都無可厚非，他挾了一口嚐嚐，味道居然也很適中，於是他又吃了一口。尹蓁莞、林曦更吃驚，看外星人似的看著紹韓。而最吃驚的當屬保叔，紹韓做的正是他昨晚做的那道魚香‘肉’絲，不算難做的菜，但加料的次數比較多，在先後次序上絲毫不‘亂’、時間控製上基本到位，尤其是份量‘精’度上不出差錯，作為一個從未碰過鍋和鏟的新手，當真是天才。
“那兒不對？”紹韓轉身看著保叔。
“額……”保叔仔細回想，最後指著他的襯衫說：“沒穿圍裙。”
紹韓端著自己炒的菜上桌，神態一如往常，他不叫人吃，他自己也不刻意吃，仿佛這菜隻是他端來的而已。但那三人還是不約而同的伸筷去夾，結果最先吃完就是這道菜。
飯後，紹鑰攛掇著要去紹韓那裏，於是連大人帶孩子，眾人又過到隔壁。紹鑰建議紹韓帶林曦去後院參觀新蓋的陽光‘花’房，而其他人則被留在前院陪紹棧捉‘迷’藏。
“不難吃吧？”
林曦愣一下，後想起他指的是什麽，遂點頭：“‘挺’好吃的。”
“今後不麻煩你。”
這句話從任何人嘴裏說出，不是賭氣就是邀功，但從他嘴裏出來，林曦知道這隻是陳述事實而已。
“我不是怕麻煩！我不是這個意思！”
紹韓沉默。
林曦努力的拚湊那極為常見的語句，幻想用一種與人無傷無害的方式說出。
“林曦，你想我怎麽對你？”
林曦覺得心跳起來，他給了她設想的一個語境，她非常需要的一個語境。她平複一下心情，盡量慢慢的說：“我想做你的小妹妹。你救過……，你救過……，救過蘇哲，從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恩人，隻要我能做的，我都想為你做。我不怕麻煩。我當你是親哥哥，我盼望你過得幸福。”
紹韓不著痕的點點頭：“那我就是你的哥哥。”
林曦看著他低垂的眼睛，壓住狂跳的心，聲音有點顫：“我喜歡蘇哲……將來我要嫁給他……”
紹韓的目光始終在地上。他的側麵線條很硬，尤其是下巴到頜骨，宛如刀削。林曦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宛如石雕的麵容，一會兒心跳如擂，一會兒心顫如綿。午後的陽光太熱了，她隻覺一層層的細汗冒出來，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喉嚨幹澀得令人作嘔，如果再坐下去，她覺得她會暈倒在這兒。
“你隻想嫁給蘇哲是嗎？”
林曦恍惚著，以為自己聽錯了，接著她看見紹韓轉過臉來，他琥珀‘色’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她，她分辨不出那裏麵是什麽，她隻能迎著那‘逼’人的眸光，決絕的點點頭：“是的！”
看不見的熱氣氤氳蒸騰，她看不清他的臉，也無法堅持著看他的眼，她的視線慢慢的滑下來，落在他的鼻下‘唇’間。這是他臉上唯一略顯柔和的地方，而她等待的答案也將從這裏出來。
“那我就是你的哥哥！”
林曦不能描述這一刻的心情，因為噴薄而出的東西太多太多，她猛然一抬頭，眼睛望進他的眼睛裏，“謝謝你，紹韓！”一刹沉澱後，她心裏隻剩下滿滿的感動和感‘激’，以至於她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他的手，“紹韓，我真高興！”
紹鑰正背著紹棧滿院跑，紹棧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就聽外麵有停車的聲音，他一偏頭，正見鄴琯出來。紹鑰猜想定是中午的燒菜餘‘波’所至，當下就要放開紹棧，紹棧樹袋熊似的扒著他脖子不肯下，他正準備武力解決，就聽鄴琯笑：“你們父子倆玩去，我和你媳‘婦’說說話。”
鄴琯拉尹蓁莞坐進走廊，後笑看紹鑰紹棧鬧成一團，許久也沒一句話。
尹蓁莞先有點奇怪，後想到她的要事肯定是在紹韓林曦身上，所以也不搭話。不想，鄴琯轉臉過來，“昨天紹鑰在我們那兒吃的晚飯。”
尹蓁莞知道自己大意了，一時倉促，隻得“哦”了一聲。
鄴琯便看著她的臉，沒再繼續。尹蓁莞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再想她既然已經問了，自己要裝不明白就是‘欲’蓋弭彰，遂也抬眼碰一下她的目光，“紹鑰還想再要個孩子，我沒這打算。”
鄴琯便笑：“要說我們家也真是奇怪，自老紹那代起，再到紹楠這輩，四代人了，一個姓紹的閨‘女’也沒有。也難怪他心裏不服氣。”
尹蓁莞無話可接，惦著那邊紹棧，頻頻去看。正好紹棧摔了，紹鑰不肯扶，叫他自個起來。
鄴琯看她眉頭有點皺，遂自顧自的說：“我們家的男孩子不金貴，本來嘛，小子也不比閨‘女’，野生野長的反而好。現在這些小輩還好些了，從前紹鑰他爹管他動不動都是甩巴掌的，就說紹宏小時候，我也不慣他……”
那邊紹棧不肯起來，保姆要去扶，紹鑰不給，又訓了兩句。2歲的小人已經知道眉眼高低了，又疼又委屈，遂又撇嘴哭起來。紹鑰又生氣又好笑，揚聲衝這邊叫：“你看看你看看，他又哭了，他怎麽這麽好哭！天！瞧這嘴，又撇成三角形了。我真受不了了！這小子是好哭鬼投胎來的吧！”說著他一跺腳，進屋去了。
保姆看他走了，趕緊把紹棧抱起來。要在平時，尹蓁莞早起身迎過去了，如今礙著鄴琯的那番話，隻得壓著不動。紹棧不見媽媽過來，越發傷心，掙紮著從保姆懷裏下來，搖搖晃晃的往尹蓁莞這邊跑，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鄴琯坐的是西首，正在他過來的途上，老遠她就伸出手，嘴裏叫著：“豆寶豆寶，來‘奶’‘奶’這兒，‘奶’‘奶’抱抱。”紹棧隻看看她，繞過她的手，一頭撲進尹蓁莞懷裏。尹蓁莞半蹲著，抱他個滿懷，輕言細語：“寶貝，來，媽媽安慰一下。”又輕輕親‘吻’他的耳朵，“豆寶，男生哭好丟人的，咱們不哭了好不好？”
鄴琯慢慢收回懸空的手，她有點頭暈，眼前仿佛還有個小男孩這樣無視的穿過她，走向另一個懷抱，在那個懷抱中止了哭泣，回過臉，用一雙不親近的眼睛看著她。她的心一下子揪起來，不著邊的疼痛從虛空中來，卻落在了真實的地方。
紹鑰正坐在藤椅上喝茶，看鄴琯進來，忙起身來迎。
鄴琯擺擺手，示意他坐著，問：“紹宏呢？”
紹鑰朝著落地窗一努嘴，笑的有點賊：“後麵，兩個人都在。”
鄴琯稍稍探了一下頭，見林曦坐在秋千架上，手裏拿著一個表，紹韓坐在秋千架下，手指翻飛的旋轉一個魔方。片刻，他遞給她，她看表，笑了。他也跟著笑。隔得不近，還是側麵，但鄴琯仍是看清了她兒子的笑容，她從沒這樣舒暢過，歪起頭，她試圖用平行於兒子側臉的角度再看看兒子的微笑，“紹鑰，紹宏該結婚了。”
“嗐……”紹鑰痛心疾首的直搖頭，“這是你們老人家的想法。對男人來說，談戀愛是最幸福的。一結婚，再生個孩子，誰還當你是人呀！就說我們家，最重要的是豆寶，他媽排第二，保姆排老三，幸好沒養條狗，要是養了，我就得排老五。”
鄴琯瞅他一眼，好笑，一時還找不出駁他的話。
紹鑰眼角看著她，作出要走的樣子，“我叫弟弟過來。”
“別！”鄴琯忙伸手拽他：“我一會兒就走，就讓他待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