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桉麵容平靜，拿出一支中性筆，緩緩地，在這一頁打上了個叉叉。

她繼續往下翻，看見自己出獄後寫的一段話：“努力工作，在年底租一個大很多的房子，帶著萌萌一起住。”

於是，她提起筆，將這行字，也打上了個叉叉。

她又繼續往下翻。

翻到後邊，她眼眶又開始通紅，淚水掉落下來。

因為，她在幾個月前，做著一場極為荒誕的美夢。

“蕭戟說喜歡孩子，可我喜歡蕭戟，所以我想給他生個孩子。”

“蕭戟今天說喜歡我，我問他是不是真的，他說嗯。”

“蕭戟說他會護著我，他給我出頭，我很開心，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待我，我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的，像他對我這樣的好。”

“蕭戟喊我寶寶，他的懷抱好溫暖，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擁抱過我了，他真好。”

“蕭戟是個很好的人，雖然他總是氣我，但是我想和他在一起，他比任何人都要好，我好喜歡他。”

淩桉的眼淚一顆一顆掉落在這些字上，墨跡瞬間就暈染開了，濕成一片。

她抬起手，立即將這些淚水擦掉，然後顫抖著手，將這些字，一條一條的，畫上叉叉。

每動一下，淩桉都能在腦海裏想起，那天蕭戟在客廳裏，說的那句“沒有男人你會死是不是”。

淩桉吸了吸鼻子，然後慢慢地，在筆記本後邊一頁，寫上新的打算：“懷孕了，我想生下這個孩子，雖然蕭戟從前都是騙我的，但我還是想要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會帶著孩子，和萌萌，一起生活。”

淩桉泣不成聲，合上筆記本，將東西重新放進小布包包裏，藏好。

因為她太瘦了，所以她顯懷的要比別的孕婦要早，肚子都微微隆起了。

又過了幾天，到了她孕檢的時間，醫生知會了蕭戟，蕭戟說：“知道了。”

然後，蕭戟在當天下午的時候，開車來到小洋樓外邊。

淩桉的精神狀態實在太差了，她恍恍惚惚，在看見蕭戟的這張臉時，心口還是控製不住的跳動加速。

她握緊手，在心底裏輕聲對自己說：“淩桉，你真沒出息。”

蕭戟朝著她的方向而來，視線掃過她的肚子，淡聲說：“走吧。”

淩桉點點頭，垂下眼。

她走得慢，一點一點移動，朝著車輛的方向而去。

蕭戟卻忽然彎身，伸手，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朝著副駕駛的方向走。

“我自己可以……走。”淩桉掙紮著要下來。

蕭戟蹙眉：“別動了，你太慢了。”

一句話，淩桉甚至能夠聽出來他對自己的嫌棄，好像從之前開始，蕭戟就一直在這樣的方麵上，保持對她的嫌棄。

於是，淩桉便不再動作，任由他去了。

上車後。

蕭戟伸手，替她係好安全帶。

動作溫柔且貼心，就和從前一模一樣，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淩桉低垂下腦袋，藏在身後的指尖細細顫抖。

“我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好？”蕭戟開車，“你可以出去買買東西，逛逛街。”

淩桉咬唇，隨口說：“我沒錢。”

蕭戟道：“我給你。”

“我不需要你的錢。”淩桉的指尖抖地更為明顯。

蕭戟仿佛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開口說：“拿著吧，你應得的。”

“我說了，”淩桉的音量大了一些，“我不要！”

蕭戟側過頭，掃了她一眼。

淩桉被這樣的眼神刺激地再次渾身發涼，她似乎在其中，再一次領悟出來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你怎麽又這麽不識好歹？”。

“不要就不要吧，”蕭戟說，“你凶什麽？”

淩桉轉移視線，看向車窗外，眼淚再次落下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蕭戟可以如此雲淡風輕，說著這樣的無關緊要的話，好像一切，都隻是她一個人的臆想，他根本都無法感同身受到她的情緒，甚至覺得她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淩桉垂下眼，輕聲說：“我沒有凶。”

蕭戟說：“補品都按時吃了麽？”

“吃了。”

“有沒有自己喜歡吃的？告訴傭人就行。”

“沒有。”

“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你可以恢複自由，你想做什麽，蕭家不會幹預，另外，我會給你一筆可觀的報酬，足夠你生活一輩子。”

淩桉閉上眼，不想聽他說話。

蕭戟掃她一眼，見她似乎要睡覺了，便順手將車上的毛毯蓋在她身上：“別感冒了。”

一瞬間，淩桉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心髒的顫抖。

“怎麽了？是不是冷？為什麽發顫？”

蕭戟的聲音再次傳來，他甚至將車停下來，準備去查看淩桉的情況。

他的手即將碰上淩桉時，被淩桉觸電般甩開了。

蕭戟蹙眉，一隻手尷尬地停頓在空中。

這或許是他和淩桉相處以來，第一次遭遇淩桉這樣的抵抗行為，畢竟一直以來，淩桉都是乖巧聽話的，像是一隻家養的小兔子。

但如果蕭戟去詢問溫子墨的話，就會知道，淩桉其實對所有的異性都是如此戒備，除卻蕭戟；但是蕭戟本人卻以為她的溫順討好，是她缺愛，是她沒有男人就會死。

“怎麽了？”蕭戟不悅的意味明顯。

淩桉卡在喉間的話語，在這時忽然不想說出來了。

她歪著頭靠在車窗上，低聲說：“沒事。”

蕭戟掃她一眼。

但見她沒什麽反應，所以隻好繼續啟動車輛，上路。

抵達醫院後，蕭戟陪著淩桉去檢查，醫生是提前就約好了的，所以並未有其他的病人，辦公室裏，安靜地不像話。

蕭戟說：“要查多久？”

在這過程中，蕭戟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機屏幕，似乎在算時間。

醫生回答：“快的話三個小時吧。”

淩桉垂下眼，輕聲說：“你可以先走，我自己可以的。”

蕭戟掃她一眼，蹙眉道：“本來就是陪你來的，走什麽走？”

於是，淩桉便不說話了。

醫生開口說：“淩小姐，這邊來，要抽血。”

“好。”

淩桉跟著醫生走了，蕭戟則是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扒拉著什麽，時不時回複一下信息。

等到淩桉抽完血出來，做了彩超，看見蕭戟還坐在那裏，麵無表情，給人發消息。

她過去，正好看見蕭戟的微信頁麵上，備注的“鹿靈兒”三個字。

“出來了？”蕭戟順手將手機收了，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