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霧裏看花費疑猜(一) 朱門錦繡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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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霧裏看花費疑猜(一)
王淑靈的婚事就這樣草草定下了,雨霏心中又是氣憤又是唏噓,但當事人都已經答應了,她這個外人又能說什麽做什麽呢?這世間終究又多了一個可憐的女子。
雨霏心情異常低落,繁花似錦的熱鬧場麵在她眼裏卻是這般刺眼,懶得和眾人寒暄,自顧自怏怏地回了暗香閣。卻不料念遠隨後而至,虎著一張臉,厲聲吩咐道:“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和郡主殿下商量很要緊的事。翠微你去外邊守著,我沒開口,任何人都不許放進來。”
眾人聞言都感覺到屋子裏的氣氛不對,陰沉沉的教人喘不過氣來,江嬤嬤和碧紗隻管拿眼偷瞄麵前神色各異的二人。
念遠見狀冷笑道:“怎麽?我使喚不動你們嗎?還是你們眼裏隻有郡主卻沒有我這個主子。”
雨霏苦笑著對江嬤嬤低聲吩咐道:“媽媽先帶她們下去吧。碧紗你去小廚房瞧瞧有什麽新鮮吃食讓她們快點做好端上來,鬧騰了一天郡馬想必也還沒用膳呢。”
念遠冷冷地拒絕道:“不必了,我不會呆很久的。隻說幾句說完就走。郡主不必費心。”
眾人瞧這情形便知道是小兩口在鬧別扭呢,忙噤聲垂頭魚貫而出。屋內彌漫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雨霏轉臉看向窗外,長歎了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奈與疲倦,低聲道:“郡馬想說什麽就快說吧。本宮今天真的很累,原本是什麽也不想聽什麽也不想提的。”
念遠微皺濃眉,眼神變幻不定,良久方才沉聲嗔怒道:“郡主似乎欠子陵一個解釋。”
雨霏冷笑道:“郡馬爺不是都看到了嗎?還要本宮解釋什麽?你們侯府的每一個人都要本宮交代,本宮又不是孫猴子有三頭六臂,神童廣大可以讓所有人都能滿意。”
念遠搖頭略帶嘲弄說:“郡主何必自謙。子陵看郡主長袖善舞,遊刃有餘。就連一個素日不常來往的妹妹都照應到了。這份心胸真是教人望塵莫及。”
雨霏見念遠一臉挫敗與不甘,就像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童,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戲謔道:“郡馬還跟自個兒的妹子吃醋?真像個孩子一樣。往日倒沒覺得子陵你原來也有如此童真有趣的一麵呢。”
念遠微微牽動唇角,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半晌方低歎道:“我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欣慰。郡主善良仁厚,心懷慈悲,不忍看九妹葬送終生。這一點子陵能明白。隻是這麽大的事為何不先與我商議。在你的心裏到底當不當我是夫君?還是說子陵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外人?”
雨霏聞言,沉默良久,直到窗外的墨色一點一點透過紗簾滲了進來,隨涼風輕輕搖曳的枝葉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上留下一道道群魔亂舞的碎影,苦笑道:“郡馬是本宮的夫君,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子陵又為何要多此一問呢。至於今日之事,是本宮考慮不周。還請郡馬海涵……”
話還沒說完,就被念遠激動地打斷道:“求你別再將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兒掛在嘴邊了。論法理你我自然是君臣,可私底下我們是夫妻哪。我隻想聽霏兒一句真話,你真想讓我娶側室納妾收房嗎?”。
雨霏淡淡一笑聲音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嗎?我不明白郡馬在激動什麽?就像老太君說的,本宮一向多病,又礙於禮法,實在是委屈了郡馬。”
念遠怒火中燒,忍不住一拍桌案,怒道:“我已經表明千次萬次,我看夠了妻妾相爭,勾心鬥角,家無寧日的戲碼。我這一生隻想和你一夫一妻恩恩愛愛過些和美靜好的日子。無論朝堂政勢如何起伏變幻,關起門來,至少你我能相互扶持,真心以對。為什麽你就是不相信子陵,非要一次一次地將我往外推。你對素無往來的九妹妹都能那般疼惜憐憫,為何獨獨對我這般殘忍。”
雨霏獨自點亮掐絲琺琅花卉紋菊瓣式蠟台上的紅燭,消瘦娉婷的身影在隱隱綽綽昏黃的光暈中更顯煢煢。低啞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彼岸傳來,透著一絲莫名的傷感,不甘與無奈,因歎道:“怪隻怪我們生在這樣的世道。男子三妻四妾份數平常,若是隻守著一個女人天長地久那便是離經叛道,不可理喻。郡馬說自個兒不想納妾收房,不過一句話多麽輕鬆容易。可本宮呢,就要替你擔負罵名。一個妒字足以令本宮受盡長輩刁難,被眾人異樣的眼光和嘲諷的惡言壓得抬不起頭來。子陵怪我狠心絕情,可你又何曾設身處地為我想過?本宮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能擋得過一次兩次,能擋住十次百次嗎?你是侯府世子,將來前途無量,就算可以不理會老太君咄咄逼人的壓力和世人別樣的目光,難道就不顧今上和太後的臉麵嗎?秀女大挑在即,若是宮裏送人過來,你又該如何自處?”
念遠聞言,冷峻桀驁的麵容在明滅不定的光線下越發模糊難辯,許久,才聽到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聲音卻變得輕鬆而堅定,因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郡主說的對,如今無論說什麽都是空談,子陵自然會用自己的辦法讓你明白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究竟能不能實現承諾保護好自個兒的妻兒。”
說罷,僵直著脊背頭也不回地邁步而出,堅毅的背影漸漸被無邊的暮色吞沒……
又過了兩日,鼎鼐伯府的花轎準時上門,王孟兩家一娶一嫁,一時傳為美談。事情總算塵埃落定,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日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有西南角的國色苑除外。鳳鸞自打知道自個兒婚事泡湯,就在房間裏狂摔亂砸,尋死覓活。孔姑太太和底下的丫鬟婆子又是哭又是拉又是求,卻怎麽也勸不住。鳳鸞隻覺得心裏有一團火,熱得人五內俱焚。若是不借什麽發泄出來,就會被燒得幹幹淨淨。
孔姑太太看著往日嬌豔明媚,儀態萬方的女兒這會子卻披頭散發,形似瘋癲,臉上的淚痕竟是不幹,心下頓時痛楚難當,一把上前緊緊抱住猶自哭鬧摔打,雙手亂揮的鳳鸞,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兒啊,事情已成定局,你,你就認命吧。娘明個就去求老太太,一定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絕不讓你受委屈。”
鳳鸞雙眼血紅,嘴唇幹裂滲出點點殷紅,印在慘白的臉上更顯詭異,一邊拚命掙紮一邊高喊道:“除了二表哥,我誰也不嫁。娘若是逼我,女兒現在就咬舌自盡。”
孔姑太太聞言被嚇得魂不附體,情急之下竟把手指直接塞進鳳鸞口中,一陣鑽心的痛讓她嚶哼出聲,全身冷汗淋漓。
鳳鸞聽到孔姑太太吃痛的呻吟,身子一僵,竟慢慢平靜下來,不哭不鬧臉上隻剩一片麻木,孔姑太太忙命丫鬟扶鳳鸞上床躺著,又釅釅地熬了一碗壓驚湯硬給她灌下,伸手輕輕捏了捏被角,又吩咐了丫頭幾句,這才揉著酸痛的額角向春暉堂找老太太拿主意去了。
榻上昏昏欲睡的鳳鸞此刻卻猛地睜開雙眼,直挺挺坐了起來,臉上閃爍著置之死地的決絕,幽深淒戾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一旁斜眼頭如搗蒜的畫眉,冷冷道:“去妝台最下邊的屜子裏找一找,上次從大舅母那裏要來的逍遙散還剩多少?”
畫眉睡得迷迷糊糊,聽了這話猛地一驚,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嚇得結結巴巴說:“小,小姐,你要那玩意做什麽?上回寧兒犯了事,奴婢怕查到咱們頭上,都扔進池塘裏了。”
鳳鸞一聽,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渾身亂顫,想也不想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畫眉臉上,猶自不解恨,從枕下取了一丈青,向她手上亂戳,口內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蹄子,誰讓你多管閑事的。現在怎麽辦?大舅母已經死了,你讓我再從那裏討去。”
見畫眉梨花帶露的模樣更顯得楚楚可憐惹人憐愛,心中嫉妒不已,怒喝道:“哭哭哭,我還錯怪了你不成?整日裏一副妖妖調調的狐媚子模樣,是不是成心壞了我的好事,偷藏著預備自個兒勾引二表哥?”
畫眉一邊躲一邊嗚咽道:“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上回不是說那藥粉是下三濫的玩意兒就隻能配下作的娼婦,聽著都惡心嗎?奴婢是不想您看著鬧心……”
話還沒說完,就被鳳鸞厲聲喝住:“一個小小的丫頭竟敢諷刺我。不要命了嗎?還是你以為自個兒是準姨娘就張狂地不知道是誰了。我要怎麽做輪得到你這個低三下四的賤婢指手畫腳?信不信我這就把你賣到那種不能見人的髒地方去。”
畫眉聽了這話,忙不迭在地上連連磕頭,不一會便額頭青紫,鮮血直流,苦苦哀求道:“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願意給您當牛做馬,隻求您看在奴婢自小伺候您的份上,可千萬別趕我走啊。”頓了頓,跪行上前,低聲道:“奴婢這可全是為了小姐啊,您忘了當日那邊大太太的話兒了?”……
208:霧裏看花費疑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