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福無雙至禍單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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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福無雙至禍單行(十)
鼎鼐伯府使人來下定,孟媽媽借機又是嘲諷又是威脅,冷眼旁觀許久的雨霏聽到這兒忍不住想上前出言相勸,希望孟家能息事寧人放王淑靈一條生路,誰知卻被一旁的念遠緊緊拽住皓腕,動彈不得。雨霏不滿地橫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沉卻堅定的歎息:“別為難老太太了,我願意嫁進孟家。”
眾人聞言循聲望去,隻見王淑靈白著一張異常透明的臉,滿麵病態虛弱不堪地靠在丫鬟身上,往日清澈明亮的眼眸褪去稚嫩變得麻木黯淡,脖頸下的青痕已經用一條圓潤的珍珠鏈巧妙掩藏起來,淡淡的光暈和著日光投映在她臉上,更顯得肌膚瑩澤吹彈得破。整個人如同夜深人靜綻放的曇花,美姿秀色,孤芳自賞還透著一絲絲的絕望與無奈。教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好牢牢記住著一刹那間的美麗和永恒……
安老太君見狀忙低聲喝斥道:“你這孩子這會子跑出來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屋去躺著。這裏的事兒自然有我和你母親做主。”
王淑靈苦笑著,眼中的淒然和悲戚愈加濃重,貝齒咬了咬下唇,心一橫慢慢地俯下身,跪在安老太君麵前,聲音柔弱卻堅定,字字句句都像從齒間擠出來一樣:“爹娘養我一場,老祖宗疼愛有加,靈兒實在無以為報,如今哥哥纏綿病榻,危在旦夕。靈兒不願意見老祖宗和爹娘左右為難。既然孟家這麽有誠意,靈兒也沒有什麽可求的了。就請老祖宗成全孫女的一片孝心吧。”
原來王淑靈方才在一旁靜靜聽安老太君和雨霏念遠之間唇槍舌戰,雖然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心裏卻明白:一向對自個兒如珠如寶的老祖母也不過和親娘一樣,將自己當作交換的棋子。原來在老太太的心中,自己這個血脈相連的嫡親孫女還不如一個隔輩的外孫女。甚至可以說比不上安老太君心裏熊熊燃燒著對權力的渴望。那麽無論是送進東宮,還是孟家又有什麽區別?自己終究是一個被人忽視任人利用的傀儡。相比較宮廷的波譎雲詭,朝不保夕,孟家或許還能算是個理想的去處。至少能幫一幫郡主嫂嫂。隻為她是在這冷酷淡漠的家裏唯一能從嘴角的微笑看出真正關懷和憐惜的人。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痛快答應,或許還能得到老太太的歉疚和憐惜,有了娘家的依靠,諒鼎鼐伯府也不敢慢待自己。想不到一直拒絕長大,這一回卻不得不學著用心機來爭取對自己最好的籌碼。可悲可憐卻又無能為力……
那邊安老太君聞言,心中一酸,看著王淑靈那淒然欲泣的模樣,總歸是養在身邊疼了多年的孫女,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忙拉了她起來,抹去眼角的淚花,低低長歎道:“傻孩子,真是傻孩子。你放心,有老祖母在誰也委屈不了你。”
一旁的孟媽媽見眾人都為這祖孫情深的一幕唏噓感歎,心裏嗤笑連連,悄悄兒移步到冷夫人身邊,附耳過去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冷冷道:“夫人,別忘了你的寶貝兒子。我們少爺要的物什從來也沒有得不到的。若是不讓他出了這口氣,隻怕你一雙兒女的下場隻會更慘。東宮那邊可隨時等著貴府六爺呢,嘖嘖嘖,那樣白嫩的肉皮兒,再有我們少爺的提攜,今後真是前途無量呢。”說罷,斜睨了冷夫人一眼,舌尖微翹發出如夜貓子一般教人不寒而栗的奸笑。
冷夫人心頭一顫,猛地轉臉,用不可置信地眼光死盯著孟媽媽又猛然想起孟淩雲當日威脅她的話語,太子喜好孌童這已經是京城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從去歲聖上身體微恙沉迷煉丹起,太子殿下行事便越來越肆無忌憚。外頭都傳進了東宮的孌童幾乎沒有幾個能活著出來的,便是僥幸留下性命也是傷痕累累,百病纏身如同活死人一般。特別是近日,太子不再滿足於唯唯諾諾,目不識丁的賤民而將眼光轉向了攀龍附鳳,心比天高卻屢屢受挫的寒門布衣,以舉辦詩會切磋學問為由花天酒地,任意狎昵。聽說鼎鼐伯就是太子最忠實最得力的助手,進入東宮的落弟寒士或酸腐秀才之流全都是經他一手舉薦的。若是孟淩雲真向太子進言,小小的侯府哪裏敢跟未來天子叫板,就算智兒得上天庇佑從天花絕症中逃出命來,隻怕也逃不過命喪東宮的下場。
冷夫人身子哆嗦得如同秋風枝頭殘存的最後一片落葉,強撐著僅存的意誌和希望,用哀懇的聲音結結巴巴道:“不,不會的,智兒患得可是痘疹,即便好了,臉上也會留有疤痕,那位貴人怎麽看得上眼呢。爵爺隻怕要白費心機了。”
孟媽媽不屑地掃了冷夫人一眼,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與幼稚,鄙夷地笑道:“隻要是我們少爺想做的還有什麽不可能。別說隻是幾粒麻子,就算是臉全毀了,要進東宮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兒。再說貴府六爺一肚子詩書難道還怕入不了貴人的眼嗎?”。
冷夫人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以孟淩雲對自己的深惡痛絕和滔天憎恨,再殘忍再無情的事兒他也必定做得出來。他就是要讓自己最重視最疼惜的智兒做個低賤的孌童任人狎玩,受盡欺淩,才能讓自己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想到這裏,冷夫人隻得硬著頭皮,強壓下心中的洶湧,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有勞這位媽媽回去稟告鼎鼐伯和夫人,這門親事照舊。後日就是個好日子,我們自會收拾妥當恭候貴府的花轎上門。”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安老太君狠狠頓了頓手邊的拐杖,當著眾人的麵怒聲斥責道:“我還沒死呢。你就等不及當家作主了是不是?是誰許你在這裏發號施令的。告訴你,這件事由我說了算,你若再敢多言,信不信我立刻叫崇業寫休書。”
冷夫人心中一陣惡寒:休妻?哼,這些年日日夜夜企盼的就是那個人麵獸心的畜生能痛痛快快放自己自由。高門侯府的富貴榮華以為什麽人都稀罕嗎?真真可笑,要不是為了智兒那可憐的孩子,這種肮髒汙穢的地方多呆一刻鍾都是一種折磨與煎熬……
冷夫人這樣想,麵上卻不得不壓下滿心的不屑與怨憤,一本正經地分辨道:“老太太明鑒,媳婦這樣做完全是為了靈兒好。細想想,這位媽媽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不管怎樣,聘禮已經這般大張聲勢地送來了,又鬧得人盡皆知。若是此刻反悔,外人會怎麽想我們侯府又會怎麽看靈兒。”垂下頭用隻有她和安老太君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緩緩說:“媳婦知道老太太滿心為靈丫頭打算,想把她送去更好的地方。但這次的事兒要是鬧大了,不光咱們和鼎鼐伯府交惡,間接得罪了太子殿下。也讓靈兒的閨譽受損,無論是哪一種,往後咱們再想往宮裏送人也是千難萬難了呢。”
安老太君一聽這話果然不錯,方才一時氣憤隻想著送女巴結太子卻忘了這鼎鼐伯與東宮交情匪淺,若是強行退婚,得罪了伯爵府事小,將來被讒言所傷不容於未來的國君事大。真真可惜,好好兒的一個棋子就這樣浪費了。偏生這一輩裏的女孩兒死的死,嫁的嫁,除了靈丫頭再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了。真是教人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冷夫人見安老太君還在猶豫,便趁熱打鐵勸道:“靈丫頭雖然不成,但老太太的娘家不是還有適齡的女孩子嗎?想必會比單純稚嫩不解人事的靈兒更合適呢。老太太想想若沒了雞,哪來的蛋呢。”
安老太君聽了這話,心一橫,的確,殺雞取卵這種事兒可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因轉換了臉色,泰然自若地從媒人手中接過禮單,又吩咐人預備鵝酒茶餅,生果、蓮藕、芋頭、石榴、扁柏、薑、茶煎堆、鬆糕,檳椰等物做回禮。
因對孟媽媽笑道:“看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靈丫頭方才還病得下不來床,這會子氣色可好多了。想必就是這孩子和你們侄少爺有緣呢。既然兩府的長輩都樂意,事不宜遲,就按方才媳婦說的,讓這兩對金童yu女早早兒完婚,也好圓了我這老婆子的一樁心事。”
孟媽媽跟著笑道:“老太太倒真是個明白人。既如此,老奴就先回去報喜了。三日後花轎準時上門。願老太君和二夫人福澤綿長,稱心如意。”說著眼光似有若無地瞥向冷夫人,令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身子也不受控製地微微戰抖。
雨霏見狀甚為不忍,掙脫了念遠的束縛,上前握住王淑靈冰冷微顫的小手,沉聲低語道:“妹妹,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你現在後悔還來的及。嫂嫂一定會盡力幫你的。”
王淑靈緩緩轉過臉,直視著雨霏那滿含悲憫和不忍的眼眸,嘴角艱難地牽動,苦笑道:“已經來不及了。嫂嫂,這就是我的命,我認了。”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如同一片凋零的花瓣,一聲長長的歎息消散在滿院繁花似錦的最後荼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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