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福無雙至禍單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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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福無雙至禍單行(九)
安老太君軟話硬話說盡,念遠就是一副冰冰冷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安老太君見他不識好歹,登時氣得七竅生煙,握著拐杖的指節都發白了,“你……你……你……”卻怎麽也說不出句完整的話兒來。
正在這時,就見冷夫人身邊的丫鬟孤影匆匆忙忙跑了進來,焦急地回稟說:“老太太,太太,門上說鼎鼐伯府來下定了”。
安老太君聞言臉上勃然變色,猛地直起身來,滿眼不可置信說道:“什麽?怎麽會這麽快?”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邊鞭炮轟鳴,鼓樂喧天,冷夫人的臉色越發慘白,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嘴唇青紫,不住地哆嗦著,過了好半晌方緩過神來,忙不迭地跟上了安老太君,就見院中此刻已經滿滿疊疊地擺著幾十抬紅漆描金楠木大箱,穿紅掛綠的挑夫七手八腳地打開箱蓋,金銀珠寶,古董瓷器,衣飾綢緞舉不勝舉,外加以花茶、果物、團圓餅、羊酒等物,又送官會銀鋌等下財禮,更有活大雁一對,酒一埕、鵝二隻、各布二匹、細茶一盒。色色全是遵照嶺南舊俗。
一個官媒打扮的冰人越眾而出,恭恭敬敬向安老太君呈上禮單,冷夫人探身過來,隻見上麵赫然寫著:聘餅:一擔;海味:八式,每樣兩包:發菜、鮑魚、蠔豉、元貝、冬菇、蝦米、海參、魚翅各兩盒;三牲:雞兩對,兩雄兩雌﹔豬肉三至五斤一起飛;鯪魚:兩擔;椰子:兩對;酒:一埕;四京果:龍眼幹、荔枝幹、合桃幹和連殼花生各一盒;生果兩盒;四色糖:冰糖、桔餅、冬瓜糖和金茦各一盒;油麻茶禮:茶葉、芝麻各一盒;帖盒(禮金盒):蓮子、百合、青縷、扁柏、檳椰各兩對;另有芝麻、紅豆、綠豆、紅棗、合桃幹、龍眼幹若幹、紅豆繩、利是、聘金、飾金、龍鳳燭與對聯一副。香炮鐲金:無骨透腳青,大鞭炮和大火炮,龍鳳成對喜鐲各一對。鬥二米:十二斤糯米、三斤二兩砂糖……
安老太君轉眼怒視冷夫人,壓低聲音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去回絕伯爵夫人嗎?怎麽這會子那邊府裏又巴巴兒送了聘禮來,難不成你竟然對我說的話陽奉陰違,私底下定了靈丫頭的親事?”
冷夫人也被唬了一跳,低下頭滿腹委屈道:“老太太真是冤枉我了,靈兒這麽一鬧媳婦三魂都去了七魄了,哪裏還顧得上別的。本想著明日再使人帶信向鼎鼐伯府致歉,沒成想孟家的手腳竟然這樣快。前個隻不過遞了庚貼過去,今兒就這般大張旗鼓地來過禮了,偏偏色色還準備的這樣齊全,竟然連一丁點差錯都挑不出來。這下可真是難辦了,既然勢成騎虎,不如……”
安老太君不滿地瞥了冷夫人一眼,冷冷道:“這事兒你想都不要想,靈丫頭已經死過一回,幸好菩薩保佑安然無恙。難不成你還想讓她死第二次,真不知道你這個做娘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冷夫人原本就有心病,隻要聽到鼎鼐伯三個字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孟淩雲那張冷酷無情的臉和疾言厲色的威脅,早已慌了手腳,再加上王淑靈尋死覓活迫使安老太君改了主意,便更加不知所措,眼下隻想著如何能讓事情就此揭過,從此跟孟淩雲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此刻聽了安老太君這話,竟無從辯駁,隻能垂頭怏怏道:“如今這禮都送來了,媳婦也是怕老太太為難。郡馬爺執意不肯納妾,靈丫頭的婚事也就沒辦法牽製郡主了,倒不如回歸原途的好,老太君原本不是也很中意孟家那孩子的嗎?況且要另尋衝喜娘子還要費時,智兒如今的身子再拖下去,就怕……”
一提起王念智,冷夫人冰涼的心就化做了一汪柔柔的清水,哽噎地說不出話來。
安老太君白了她一眼,不屑道:“這件事兒我自然有數,用不著你瞎操心。還是趕緊想想怎麽回了又不傷兩家的臉麵才好。”
因轉過臉來,和緩了顏色對媒人笑道:“伯爵夫人還真是個急性子,才隔了一日就忙著過禮,色色又這麽齊備,連南邊才有的雁兒都預備下了,可見是真心疼我們靈丫頭了。隻是這孩子沒福,昨個就發起了高熱,也不知是不是過了她哥哥的病氣。若是耽誤了貴府侄少爺反倒不好了。還是先把這些聘禮抬回去吧。”
那媒人聽了這話,滿臉驚詫張大了嘴半日說不出話來,良久方訕訕地笑了兩聲,皺著眉頭跺腳嗐聲道:“這是怎麽說的?姑娘不坐回頭轎,親家不退過門禮。這物什抬都抬來了,哪還有退還的道理。伯爵府那邊我也不好交代啊。老太太可別為難咱們了。”
安老太君不動聲色,麵色陳懇沉聲道:“老身也知道這樣做於禮不和,隻是事出突然,我們也實在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明個老身必定親自登門向孟家夫人致歉,不會教你們難做的。”又使了個眼色,吩咐一旁的丫頭道:“還不快去裏麵拿一錠金裸子和兩匹上等的尺頭。”
那媒人素日見多識廣,卻也從沒瞧過這一出,麵對丫頭端過來紅木雕纏枝紋托盤上的彩頭連連擺手,直著嗓子喊道:“哎呦,這我可做不了主。孟姐姐,你快來瞧瞧,這該怎麽是好啊?”
聽了這話別人倒還罷了,冷夫人卻倏地白了臉,攢在袖子裏的一雙素手毫無意識地絞著帕子,指節都發青了。忙不迭地向後退了幾步,將半個身子藏在安老太君身後,垂下頭偷偷抬眼掃視著周遭。果然和孟媽媽那冷到冰點的寒光對了個正著。
孟媽媽那一貫平靜無波的聲音炸響在耳邊,如細小的螞蟻無孔不入地滲透自己每一寸肌膚,身上不由自主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老太太和二夫人這事兒實在辦的忒不厚道了。我們太太昨個特意請白雲觀的俞道長來合了八字,得知貴府的九小姐是幫夫宜家,多子多孫的命格,歡喜地跟什麽似的,連夜命底下人準備各色物件,自個兒也跟著熬了一宿,眼圈都摳紅了,今個一早就犯了咳疾,躺在床上下不來。饒是這樣還不忘囑咐老奴要好生將定禮送過來,也好早日將貴府小姐迎進門,了了她和老爺的一樁心事。老太太和二夫人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想當眾反口。你們謹明侯府也是書香世家,詩禮大族,怎麽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就算你們不顧臉麵,我們伯爵府斷斷丟不起這個人。”
安老太君被孟媽媽數落地臉上頓時掛不住,青一陣白一陣,尖細的指甲深深紮進紫檀拐杖的木隙裏,暗暗吸了口氣,強壓下滿腹的怒火,強笑道:“這位媽媽方才也聽見了不是我們不守信用,自食其言,實在是靈丫頭這場風熱來的突然,況且她的身子也實在不牢靠,素日裏又是病病歪歪風一吹就倒,這回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痊愈。這孩子不像是個有福的,實在配不上貴府侄少爺……”
話還沒說完,就聽孟媽媽冷笑著打斷道:“看來老太太是瞧不起我們鼎鼐伯府了。這些話兒糊弄旁人還成,在老奴聽來就句句是托詞。前幾日老奴代我們太太過來相看,貴府的九小姐還活蹦亂跳,神清氣爽的呢,怎麽說病就病了,哪有這麽巧的事兒。老太太和二夫人當別人都是傻子由著你們戲弄嗎?”。
安老太君向冷夫人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她出來解釋。冷夫人無法,隻得硬著頭皮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為難道:“是真的,靈丫頭素日和他兄弟感情就好,常常玩鬧在一處,身子又弱,前幾日就有些懶懶地吃不下飯,隻怕那時就染上痘疹了。隻怪我這些日子忙著他哥哥的事兒忽略她了,這才小病拖成大病。還望媽媽回去好好兒替我們分辨分辨,莫要傷了兩家的和氣。”
孟媽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麵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死死盯著冷夫人,淡淡道:“既然二夫人這樣說,那不如先下定,等貴府小姐養好身子再完婚也不遲。”又滿含嘲諷地抿嘴笑道:“隻怕貴府六少爺等不了了。我們爵爺說了要讓貴府九姑娘拜了堂,我們大小姐和六少爺的婚事才作數呢。”
安老太君聞言心裏一沉,隨即怒道:“開玩笑也要有個分寸。讓你們主子滿京城打聽打聽哪有長兄沒成婚,妹妹就趕著出門子的。要真這樣做了,還不被人笑話咱們這樣的人家連最起碼的禮儀規矩都不懂。”
孟媽媽毫不示弱,反唇相譏說:“這怕什麽?老太太也太迂腐了。同一天嫁娶不過是差一兩個時辰罷了,誰還會在這點小事兒上斤斤計較。倒是老太太和二夫人該好好想想,這聘禮抬回去容易,可旁人會說什麽呢?知道的是老太太瞧不上我們,不知道的還以為九姑娘有什麽不妥,這才讓定禮去而複返呢。隻怕日後誰家想要和貴府議親都要在心裏掂十個過子呢。”
冷眼旁觀許久的雨霏聽到這兒忍不住想上前出言相勸,希望孟家息事寧人放王淑靈一條生路,誰知卻被一旁的念遠緊緊拽住皓腕,在她耳邊低聲嗔怪道:“你覺得自個兒管的閑事還不夠多嗎?這是二房惹出的禍事,就該由他們自個兒收拾。鬧大了兩家臉上都無光,他們不會將事情做絕的。”
雨霏不滿地橫了念遠一眼,正要說話,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沉卻堅定的歎息:“別為難老太太了,我願意嫁進孟家。”……
206:福無雙至禍單行(九)
206:福無雙至禍單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