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戰前夕

這年十一月中旬蕭段大軍開始圍困大周皇城燕京,至月末,尚不及半月,燕京城中已是亂象四起了。方墨站在山頂上居高臨下往遠處看去,傍晚時,遠處的渝水河如死水般靜怡,昔日畫舫如織歌舞繚繞景象再不複見了,燕京城中街道縱橫。城中幾股濃煙滾滾向上,這完全有別的炊煙的煙塵在城市上空盤旋升了老高,幾乎遮住了半邊城市。模模糊糊中看見細線一樣人流在街道中穿梭往來,行速快極,雖是看得不甚清楚,但這行速,除了趕赴各處的士兵,這時節應是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裴元貞大軍至延川大敗後,龜縮燕京城中不出,其餘地方軍隊見勢不妙,有的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戰前夕趁機割據,有的搖擺觀望,前來勤王者寥寥無幾,且多是在路途上中就遭到各路起義軍的殲滅,有僥幸靠近燕京的,又遭到了蕭段大軍留守在外圍人馬的伏擊。

等不到救援的孤城,不過半月,城中就已有燒殺搶掠了。這令方墨想起了當年的肅北城,一樣的孤城,一樣絕望的等待,那樣艱難的日子,他們苦苦支撐數月之久。流光偷換,這景象又再現了,隻是事似人非,他們如今在圍城外冷眼觀望,城裏苦苦支撐了換了當年促成這一切的人。裴元貞絕想不到自己也會這麽一日吧?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話用在這次第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而方墨卻覺得自己心裏並沒有大仇的報的痛快之感,這麽些年過去了,當年那恨太深。以至於時時記得,刻進骨子裏了,心願即將得成時,卻原來心裏並不痛快。反是滿滿迷茫和失落。

這感覺比當年那恨竟是好過不了多少。

風吹過來,燕京城上空的濃煙渺渺散去,街道又顯。卻荒涼冷寂,車馬如流水景象再不複見了。暮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戰前夕色漸上,渝水河畔的燈火隻有稀稀拉拉幾盞,夜裏寒氣上來,冷清城郭漸漸掩在黑蒙蒙夜色中。方墨卻不想回到營帳裏去。

一鼓作氣走到今日,卻陡然明白自己匆匆忙忙的原來是一無收獲。這境地何止是迷茫和失落,便是連自己都品味出幾分淒涼來。冷月寒霜。山下營地的熱鬧傳了上來,便越發反襯這裏冷清。這一趟走來,人人都有所得,就是她沒有。心中越發冷清孤寂,隻覺得自己與這繁榮熱鬧隔著十萬八千裏。

身後有人上山來。她回頭看一眼,又轉過了頭去。小孟笑嗬嗬過來,清了一塊大石頭,將手中食盒放上麵,打開蓋子,一股熱騰騰食物香氣飄散開來。方墨不禁轉過了頭。小孟招手笑著說道:“來,來,趁熱吃,這是我專門開小灶做的幾樣菜。”

方墨一人胡思亂想良久。當時不覺得餓,這會聞了食物香氣,肚子便開始咕咕直叫了,於是走過去,尋了一塊石頭坐下來。那食盒外麵罩了一層厚棉布,裏麵分三格。二菜一湯,湯是小罐裝成。小孟揭了菜碗上蓋子遞給方墨一個,又從懷中摸出一小壺酒來,笑著說道:“這是花酒,是炊事營老趙用桂花釀的。”

方墨聞得那濃鬱酒香氣,早伸了碗過去。小孟徐徐倒,一邊笑嗬嗬問道:“怎麽樣?是不是很香?”方墨輕抿一口,點頭說道:“還行。”又似笑非笑問小孟:“是你偷的還是老趙給的?”

小孟瞪眼說:“你說什麽話?我幾時做過這事?”方墨笑而不語,軍中是不許飲酒的,雖是果子酒但終歸也是酒,炊事營有人嘴饞不過,偷釀一兩壺花酒酒,自然當心肝寶貝藏著掖著,哪裏會這麽輕易就拿出來送人?

小孟見方墨這樣子,嗬嗬一笑,說:“真是老趙給的,他偷喝的時候,被我看到,好事哪能一個人獨享?他就給我倒了半壺,說實在,這酒我還實在看不上啊,不過終歸是人家一番心意,我難卻啊。”

方墨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抹了抹嘴巴,說:“得了便宜還賣乖。”

小孟揭了另一蓋子給自己做碗,邊倒酒邊說道:“你還不信?我釀的可比這個好喝多了,過些日子,我釀一些你喝,你自然就知道我說得是真是假了。”方墨笑著說:“這話等你釀好了再說吧。”酒菜下了肚子,身子漸漸暖和起來,又有小孟這話澇子插渾說話,方墨心情也好了不少,再轉眼看山下燈火,心境又大不一樣了。

得失和對錯之間原本就難說,有誰能在一開始就預知的後來的?漠北民眾能趕走外族侵略,蕭家能再站起來,她不負蕭榮,這便足夠了。

小孟順方墨目光看過去,說道:“哎,那邊就是渝水河吧?怎地這麽冷清?”方墨轉頭看他。小孟詫異說:“你看我做什麽?難道那邊不是渝水河?”方墨一把將小孟揪過來,看著他眼睛,問道:“孟非凡,你到過的地方可真是不少啊。”

小孟嘻嘻笑,反問道:“墨丫頭,你怎麽知道去過不少地方的?”方墨冷哼一聲,說:“你到底是哪裏人?你今日要再給我胡說一通,仔細我就把你一腳踹下山去。”大周皇城的渝水河可是數一數二的銷金地,能體會到這裏奢華會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少年?這家夥還真當她是三歲小兒了?

小孟氣得眼睛都瞪圓了,重重放了酒碗,說道:“墨丫頭,你怎麽能這樣?吃我的,喝我的,還要把我一腳踹下山去!”方墨被他說得一愣,小孟抓心說:“我對你這麽好,你竟要這麽待我?真是太傷心了。”

方墨雖是知道他在胡亂打岔,可這小子所說也確實是實話,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到底底氣也沒那麽足了,鬆了手,哼一聲。沒好氣說:“你少岔開話了,你既是來到燕京的渝水河畔,想必先前所說定又是假話了。”

小孟眨了眨眼,說:“我不過是在燕京渝水河畔走過那麽一遭。你卻想了這麽多。墨丫頭,你真能想,我何止到過這裏?我去過的地方多得去了。我**歲就開始在外麵跑了,我還打算跟船去海外看看,你是不是又要懷疑我是外藩來的?墨丫頭,你真覺得我是誰?來自哪裏?這很重要嗎?我待你好與不好,你難道不知道?”

這話也不假,這小子若是心懷叵測,早害她無數回了。方墨心中生了歉意。麵上仍是一時改不了,哼一聲,低頭說:“沒事跑那麽多地方做什麽。”小孟笑著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大江南北,人物風情真是各有各的趣。老呆在一處,眼裏就隻有那一丁點事情,人都拘窄了。”

這是一個玩人,方墨以前也見過不少了。她又問道:“你真打算跟船去外藩?”小孟點了點頭,道:“那當然。”笑嘻嘻問方墨:“要不,咱們一起去?你不是想帶伯母看眼睛嗎?一起出海吧?外藩那些郎中跟咱們中原的真不一樣。”

方墨不答,她原就打算這邊事一完結,就帶母親尋醫看眼睛的,去海外看看。被小孟這麽一說,她心裏也期盼起來。她又問起那些外藩客的事情。兩人邊喝邊說,不知不覺酒便見了底。小孟才將東西收撿好,方墨就聽得後麵有人上山腳步聲,她轉過頭去。吳大鵬小付兩人過來,吳大鵬看見了她。笑了起來,氣喘籲籲說道:“原來你們兩人在這裏。”小孟看了方墨一眼。方墨站起身,問道:“什麽事?”吳大鵬說道:“幀少爺招了各軍將領議事。大夥都在找你呢。”

方墨低下頭,說道:“走吧。”小孟應了一聲,與吳大鵬小付兩人一道下山。小孟自去炊事營,方墨到了第二軍大營裏,李進汪賢生幾人都在裏麵,人人麵上都有按耐不住的激動之色。方墨轉頭看了看吳大鵬,這才發現他臉上也一樣滿是激動之色,她心裏明白過來,笑了笑,說道:“大夥放心,咱們第二軍這回絕對不會坐冷板凳的。”

圍困了半月,燕京城裏亂象已起,燕京大戰的時機到了,此一戰定天下勝負,個人前程,第二軍若是能在這一戰中重振雄風,再得大功,那日後榮耀自是輝煌。她便是要走,也希望能將這些夥伴往青雲之路上送上一程。

吳大鵬摸了摸自己頭,嗬嗬笑兩聲,說道:“方將軍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方墨笑著說道:“你們都樂成這樣,我還能不知道?”李進拍了拍吳大鵬肩膀,笑著說道:“我早說了,有墨丫頭在,咱們第二軍坐不了冷板凳的。”方墨對吳大鵬點了點頭,笑眯眯著說:“走吧。”吳大鵬高興應了一聲,連忙跟上。

兩人一道來到中軍議事大帳裏,大帳裏麵有六七人早到了,蕭家軍第一軍劉海平,宜城軍陸虎丁大牛,昌河軍章長生等人都站起身來。胡不歸也滿麵笑容看著方墨。方墨笑著與眾人招呼後,見劉海平坐於蕭幀右手第一位置,便在僅次他位置坐了下來。

蕭幀右手緊鄰位置空著,胡不歸看了看那位置,捋了捋自己胡須,笑了笑。蕭幀於上位坐著,貌似沒動,胡不歸挨得近,卻知道他在方墨進來時候身子明顯晃了晃,腳尖那方向準準指著方墨那處。但他終歸沒有不顧一切起身迎上去。

方墨坐下來之後,看了眾人一眼,大帳裏這些人都是蕭家人馬,多是認識的,除去第一軍劉海平,剩下的都是地方軍了,這些人多是蕭家原來留在各地的暗樁,這些年暗中招兵買馬,蕭幀過潼關之後,這些人隨後響應。蕭段大軍來到燕京附近之後,這些人馬也相繼圍攏過來,對燕京形成了合圍之勢。

段家的人還沒有到,方墨在與陸虎丁大牛兩人說話,劉海平突然打了個寒顫,丁大牛眼尖看到了,笑著說道:“劉將軍是不是穿少了?”劉海平緊了緊身上長裘,笑罵說道:“老子在玉泉山都穿這麽一身,在那地都不覺得冷了,跑這南邊了,居然還打起顫來了。這鬼天真他娘邪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