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廠長,我工齡有三十四年了,從一建廠就進來了,像我這大字不識一個,是不是過不了考試也得被開除?”工人老張站在辦公桌前,神情帶著幾分忐忑。

鋼廠建立於52年,到今年已有三十四年,像老張這樣一建廠就進來的工作的工人還不在少數,大部分都識字不多,

霍從軍早有計劃,“老張,你放心,不認識字一樣能考試!”

老張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嗎?”

霍從軍笑道:“徐廠長和小富都在這呢,再說了廠裏和你一樣的老工人有很多,我總要為大家想個辦法啊。”

這下老張完全相信了,頓時咧開了嘴,樂道:“霍廠長,我就知道你不會虧待我們!”

前腳老張剛走,後腳倉庫員小周挺著大肚子進了辦公室,還沒說話就哭上了。

“霍廠長,你可不能開除我啊!我家那口子是在國營商店上班,可他們那半年沒發工資了,家裏全靠我這點工資生活,你看我這孩子都六個月了,眼看就要出生,要是我被開除了,我們全家都沒個活路了!”

小周進廠已經有五六年,當初就是走後門進來的,鋼廠裏麵絕大部分都是男工人,像她這樣的女工人很少,都在一些工作輕鬆的部門和崗位。

霍從軍撕了截衛生紙遞過去,“你先擦擦眼淚。”

“你要是不開除我,我就不哭!”當初走後門的關係已經調走了,小周生怕霍從軍拿她開刀,開始耍賴。

霍從軍也不勉強收回衛生紙,道:“每個崗位和考試內容都和本崗位有關,隻要你熟悉本崗位的工作,都能通過考試。”

“真的嗎?”小周的哭臉馬上變成笑臉,抹了把眼淚道:“霍廠長放心,我這就去認真學習!”

霍從軍叫來辦公室主任,吩咐道:“老郭,給全廠發個通知,新考核是以本崗位的工作內容為標準,隻要幹好本職工作,都能過關。時間是十天之後。”

新的通知很快就傳達下去了,工人們都吃了顆定心丸,沒人再找霍從軍求情,都開始認真學習。

霍從軍叫來張萬和徐福貴,對二人吩咐了幾句,兩個人一起去準備考題了。

下了班,霍從軍回到家中,鄭慧她們還沒開學,早早就張羅上了晚飯。

“從軍,飯馬上就熟了,你先洗洗手。”

“我先抱抱兒子!”

霍從軍進了臥室抱起兒子霍誌偉,正逗弄著,響起了敲門聲。

“這是誰啊?”霍從軍在臥室問道。

鄭慧走出廚房去開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邊說道:“可能是樓下的王奶奶,她昨天看見我穿那件毛衣好看,說想來學學針,也給她孫女打一件。”

打開門,外麵站的卻不是王奶奶,而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

“這是霍從軍廠長的家嗎?”中年婦女滿麵笑容,手裏還提著兩瓶子酒,一盒京八件。

“您是哪位?”鄭慧疑惑地打量著對方。

“我是古盛居委會的餘主任,來看看霍廠長。”

古盛居委會就在鋼廠東邊,很多鋼廠職工的孩子都在那裏上學。

中年婦女非常自來熟,直接從鄭慧身邊擠進家裏,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左右打量著房間,稱讚道:“早就聽說霍廠長能幹,他老婆也能幹,瞧瞧這家收拾得多幹淨……”

霍從軍走出臥室,打斷那中年婦女的奉承,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霍廠長,你正好在家啊!瞧瞧這小家夥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孩子。”那中年婦女仍舊奉承了幾句,這才說道:“我聽說咱們廠要重新招工人了,我兒子二十多歲了,也沒有個好工作,你看能不能……”

沒想到消息傳的這麽快,馬上就有走後門的了。

霍從軍道:“鋼廠確實會從社會上招一批職工,不過也要通過考試才行。”

中年婦女嘿嘿笑道:“我就在古盛居委會當主任,你看我們這街坊鄰居的,還說什麽考試不考試……”

霍從軍打斷對方,道:“這次的招聘是公開招聘,不管是誰隻要符合標準我們都會招收,你也不用著急,這些東西你都拿回去吧。”

中年婦女還想再求求情,見霍從軍一臉正氣,不敢再說什麽,拎起東西走了。

關上家門,鄭慧關切道:“從軍,你說我們這樣會不會得罪人?”

霍從軍將兒子駕馬在頭上,笑道:“得罪是肯定得罪,不過你想,要是怕得罪人就隨便往進放人,那鋼廠還能運營下去嗎?”

鄭慧點點頭,“這倒也是。”

次日,霍從軍到了辦公室,還沒坐熱椅子,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霍從軍接起道:“哪位。”

“是霍從軍霍廠長嗎?”那頭傳來個威嚴的男子聲音。

“是我,您是?”

“我是區委辦公廳的金主任,聽說你們鋼廠最近要招一批新工人,正好我這裏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對方說起話來一派官腔,也不問霍從軍的意思,就像是上級對下級下達命令似的。

區裏頭也知道這事了?

霍從軍無奈地笑笑,就算是沒有網絡,有些消息也傳的特別快。

“是有這麽件事,不過廠裏有廠裏的規定,需要通過考試才能上崗。”

“理解理解,不過嘛這都是原則上的事。”金主任道:“這樣吧,你記一下我這個人的名字,他叫趙勞業。”

又道:“正好過幾天區裏要下去檢查任務,到時候我們再說吧。”

放下電話,霍從軍揉揉太陽穴。

辦公室裏很安靜,那番對話徐福貴都聽見了,過去說道:“小霍,我們鋼廠雖然不歸區裏直管,也少不了要和他們打交道,這個人我看就放進來吧?”

霍從軍搖搖頭:“不能放!”

徐福貴不解,“要是得罪了區裏,就算鋼廠的生產不受影響,你也肯定會受到影響。”

霍從軍斬釘截鐵道:“哪怕是我當不成這個廠長,也不放這些關係戶進來!”

“徐廠長,你把話傳出去,不管是誰想進廠,除了通過考試,再沒有別的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