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鋼廠也發年貨，開放以來任務一年比一年少，年貨也就越來越少，品質也越來越差，去年效益不好更是什麽都沒見著。

這次霍從軍專門撥了十來萬給工人們采購年貨，在辦公區排房外堆了個滿滿當當，豬肉，白麵，大米，西鳳酒，茉莉花茶，京八件——京城特有的糕點，杏脯梨脯桃脯海棠脯等組成的雜拌，糖果是紅蝦酥高粱怡牛軋糖，還有專門發給女同誌戴的絨花，各家做春聯的紅紙，以及鞭炮。

那個年代，大街上沒有賣春聯的，都是各家買了紅紙，回去自己裁好再找人寫春聯或是自己寫。

開放前過年過節發東西，都屬於包辦型，單位效益好的，連衛生紙都管發，開放已經好幾年，人們還是習慣按著以前的樣子發。

各個車間都清點完物資，鎖上車間大門，排著隊開始領年貨，三千號工人光是財務的小馬她們根本不夠用，霍從軍帶著科室所有人一齊上陣，兩人一組一人登記一人負責發貨。

辦公區前立即排開了十幾條長龍，工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領到年貨的更是喜笑顏開美滋滋的。

霍從軍順便宣布了一個消息：從今天起就開始放年假了，一直放到正月十五！

工人們這下更是樂翻了，都顧不上排隊，從隊伍裏跑出來，抬起霍從軍高高拋上了天。

整整忙了一天，才給所有工人發完年貨，霍從軍又將預留好的那些年貨分發給科室們，“大家都回家好好過個年！”

“霍廠長您也好好過個年！”小馬等人也是喜氣洋洋的回應。

除了幾個值班人員，整個廠子都走空了，霍從軍從自己的那份年貨裏拿出那兩瓶子西鳳酒，進了技術科。

張萬已經被提拔為技術廠長，但還是和以前一樣，住在技術科的裏間。

“老霍，咋還沒回家？”張萬正靠在椅子上聽戲，看到霍從軍進去，起身問候。

霍從軍將兩瓶酒放到桌上，笑道：“你這二三年了也沒回過家，今年不回去看看？”

張萬道：“車票訂上了，是明天的。”

霍從軍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等明年效益好了，我們廠再給大家蓋幾棟家屬樓，把你的家屬也接過來，省得兩頭跑了。”

在開放以前，所有的單位都一樣，隻要有錢都會蓋樓給工人們分發，這個規定直到開放後市場經濟全麵湧入了以後才停止的。

張萬的老婆是農村的，他直言道：“有房子先給大家發吧，我那口子在家裏還能種種地，上這來啥也做不了，還不如在家。”

霍從軍道：“可以讓她進廠子工作嘛。”

張萬登時怔住，問道：“你要招工人？”

那個年代和現在一樣，國營企業招工都是有指標的，還有條件，凡是不符合條件的想進也進不去，有很多人都是想方施法的走後門。

但是自霍從軍承包鋼廠以後，這種走後門就斷絕了。

霍從軍道：“我是有這個想法。我們鋼廠生產半年了，有些人覺得自己有關係，整天工作吊兒啷當的，我打算清理一下這些人。”

“那也不能讓我家的進廠，她就是個農民，啥也不會，來了不也是個關係戶。”

霍從軍笑了，張萬是個實在人，雖然說話有些衝，卻是從來不占公家的便宜，正因為這樣才更加的讓人放心。

直接拍板道：“誰不是農民過來的？隻要踏實肯幹，培訓培訓都能掌握技能。就這麽說定了！”

整個春節，鋼廠家屬區到處都是熱鬧非凡，初一到初五各個車間組織起來秧歌隊相互拜年表演，到了十五這天，霍從軍還專門讓人在各個家屬區都堆起了大旺火，人們轉旺火討好運。

年三十有春晚，從初一開始，電視台就播放起了西遊記，也就是今天為人樂道的86版。

雖然叫86版，其實在86年的時候，一共才拍出來十一集，限於技術資金等問題有很多都拍不出來，即便是這樣，也阻止不了人們的熱情怎麽看都不夠，電視台也非常照顧大家的心情，一遍播完了再重播。

到了十六這天，一切恢複正常，工人們都返回工廠，暫時還沒有任務，大家和之前一樣，都是打掃衛生學習技術。

霍從軍則叫來徐福貴等人召開會議，“我們廠要重新招聘！”

“重新招聘？”

聽到這個消息，徐福貴們都疑惑不解，“小霍，我們廠運營的挺好，為什麽要重新招聘？”

張萬直人快語，先說了答案：“我們廠有很多關係戶，另外還有一些對待工作不積極的工人，都是影響生產的因素。”

人們都看向霍從軍，霍從軍點點頭：“張萬說的很對，我們鋼廠要想往前發展，必須得每個人都有幹勁，不管是什麽時候，都不能要懶人。”

徐福貴沉吟道：“可是這樣的話，會得罪他們背後的人，萬一……”

對於徐福貴的擔憂，眾人都同意，紛紛向霍從軍進言，“霍廠長，還是別重新招聘了。”

“霍廠長，重新招聘會給我們廠帶來很大的阻力。”

“霍廠長，有的關係戶都進來好幾年了，清不清退也不影響全局。”

霍從軍並不急於作聲，等到人們的議論聲下去了，這才說道：“重新招聘是一定的，如果有什麽後果，也都由我來承擔！”

鋼鐵廠要重新招聘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鋼廠，工人們議論紛紛，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危機。

從午飯過後開始，霍從軍的辦公室裏就不斷有工人來求情，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霍廠長，我進廠有十年了，一直都是老老實實，你可千萬別開除我啊！”

“霍廠長，我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就我一個國營工，一家人都等著我養活呢！”

不管是誰來，霍從軍都是一樣的回複，“招聘要考試，隻要通過考試都能正常上崗。”

這下年輕的工人們都不再慌張，那些上了歲數的工人又來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