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得了霍垣的吩咐,在他昨晚走後,便一直在門口守著。

上次江心把自己關在屋裏絕食,所以門鎖也全都處理過,不能從裏麵反鎖。

天一亮,張姨就推開門進去,在床邊輕聲喊道,“江小姐,早上想吃什麽?”

江心抬手擋住眼睛,聲音細不可聞,“我不吃。”

“那不行,霍先生說了,你得吃,我給你煮點粥吧。”

張姨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去準備熬粥。

霍垣昨晚哪裏也沒去,就在車裏坐了一晚上,車門外的地上堆了許多的煙頭。

他摸出手機,給那邊的人打電話,問人找到了沒有。

手底下人回道:“還沒,霍總,都這麽長時間了,人隻怕……”

後麵的話他沒敢說,人在海裏泡了那麽長時間,就算不被魚吃掉,也早就衝走了。

大海撈針,要撈到何年何月。

“人不在海裏,去岸上找。”

“啊?”

“人沒死。”

他這陳述加肯定的語氣,讓那邊的人摸不著頭腦,隔了幾千公裏,他怎麽知道人沒死?

這話他也不敢說,隻能訕訕的應下。

霍垣再次警告,“找不到就提頭來見!”

“是是!”

他為什麽那麽篤定人沒死,正是因為昨天魏庭那通電話。

消息透露給魏庭好幾天,昨晚才打電話來,語氣雖然惡劣,但氣憤有餘,悲傷不足。

若在沒確定魏火是否活著的情況下,魏庭應該忙著找人,而不是一通電話打過來又是威脅又是放狠話。

魏火真出了事,以魏庭那麽在意寶貝兒子的性子,又豈會一通電話了事?

對於魏庭的行為,霍垣給了六個字評價:表演痕跡太重。

抽完一支煙,霍垣又重新上樓。

江心走出臥室,她環顧一圈,發現屋裏尖銳的東西基本都不見了,連水果盤都換成了塑膠。

霍垣這是怕她自殺嗎?

這個男人真好笑,想盡辦法折磨她,恨不得將她往死裏逼,卻又怕她想不開。

折磨一個人,難道還會上癮麽?

她抬頭望了望窗外,赤足朝著陽台走去,她伸出手,輕而易舉的將窗戶推開,寒風瞬間從窗外灌了進來,將她周圍的溫度驅散,隻剩一片寒涼。

江心走到陽台上,站在透明的護欄前往下望,繁華的城市盡收眼底。

在那看不到的盡頭,有一道無形的牆,這座無數人向往的城市,其實也不過是一座囚籠。

江心閉上眼,任由風吹來,高高的天穹下,她如芸芸眾生中的螻蟻一般渺小。

都結束吧,這不堪的人生。

這糟糕的人生,千絲萬縷的風掠過她的臉,她如一隻展翅欲飛的雛鳥,迎著風,向那遙遠的而廣闊的天空翩翩墜落。

下一秒,她手腕一緊。

江心睜開眼,抬頭看去,看到一張近乎猙獰的麵孔。

“江心你瘋了!?”霍垣衝著她大喝,雙手死死抓著她,企圖將她拽上來。

江心懸浮在半空,她仰望著這個男人,朝著他緩緩綻放一個笑,如夏日盛開的荷花,如冬日紛揚的雪,亦虛如幻。

她從來沒對他這樣笑過。

“我早就瘋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不說話,隻是死死盯著她,怕一眨眼這個女人就徹底消失了。

“霍垣,到此為止吧,我累了,你放過我,就這一次,一次就好……”

她聲音在風中飄渺不定,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就像他們之間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隔開了千山萬水。

“你休想!”霍垣咬牙啟齒,那雙睥睨蒼生的眼,終於多了一絲普通人的煙火,蒼涼下的兵荒馬亂。

他手背青筋暴起,指節泛白。

江心抬起手,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指一寸寸掰開,而他也拚盡了全力拉著她。

而江心下定決心,他如何拚盡全力,也無法動搖。

她圓潤的指甲掐著他的手背,死死的劃下,在他手背劃出一條條鮮紅刺目的抓痕。

可即便是這樣,他依然不肯鬆手,鮮血順著他的手背滑落進指縫,染紅他的手指,也染紅了她的手腕。

滑/膩的鮮血緩緩分離著兩人,江心的手,一點點從他手心滑落。

“你弟弟沒有死!你上來,我帶他來見你!”

江心望著他憤然的雙眼,淒苦地一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我沒有騙你,你為什麽不信我?”他目光死死盯著她的手,他已經快要抓不住她了。

“無所謂了,我不陪你玩了,他活著也好,死了也罷,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江心閉上眼,不願再與他說話。

這時候,張姨跑出來,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

“霍先生!這怎麽回事?”

霍垣猛地回頭,他額頭青筋暴跳,一雙眼猩紅刺目,宛如一頭發狂的凶獸。

“把她給我拉上來!她死了你給我下去陪葬!”

張姨嚇得一哆嗦,不敢多想,她飛快的跑過來,趴在護欄前,抓住江心的手腕。

“江小姐,你這是幹什麽呀!怎麽這麽想不開!”

江心看到張姨的加入,心裏咯噔一下,她哀求地看著張姨,“阿姨,你放手!我求求你放手,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啊!”

張姨雙手都拉住了江心,“別說胡話了江小姐,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這樣尋死膩活的。”

霍垣怒喝道:“別廢話了!”

張姨深吸一口氣,不敢再多嘴,她拉著江心的胳膊,與霍垣一同用力,把江心往上拉。

江心瞳孔放大,她用力掙紮著,風吹著眼睛生疼,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為什麽,她連死的權力都沒有!

等她再上來一點的時候,霍垣立即摟住她的腰,將她往上一帶。

她輕飄飄的,如落葉般越過了護欄,又重重落在地上。

霍垣猛地將她摁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她,“江心,誰給你的膽子尋死?”

江心注視著他,神色平靜的可怕,“你給的啊……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能夠威脅我的?”

霍垣死死盯著她,一時間無言以對。

良久,霍垣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威脅不了你,但我有的是辦法!”

江心微微一怔。

下一秒,霍垣扭頭對發呆的張姨說,“給我拿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