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魏庭還在逼逼賴賴,霍垣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江心,他手指不著痕跡地掛了電話,電話那端魏庭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江心的肩膀在微微抖動,是害怕,也是憤恨,她目光如炬地盯著霍垣,眼睛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明明剛才還像戀人般糾纏,下一刻卻築起了寒冰高牆,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卻隔著萬裏之遙。
江心猛然起身,霍垣立即拽住她纖細的手臂,“江頤沒死。”
江心側過頭看他,眼底淚光沉浮,還有那強烈到難以忽視的——
恨。
又是這種該死的眼神。
她壓下緊縮的心髒,啞著嗓子道:“你說他沒死,好,那你讓我見他。”
霍垣也坐了起來,他反手抓起睡袍披在身上,又拿出支煙點燃,沉默著吸了兩口,嫋嫋煙霧將他的麵容隔絕。
“見不了。”
江心捏著拳頭,死死盯著男人的側臉,“那他在哪?”
“不知道。”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湧上心頭,她深吸一口氣,仍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這些天,你一直不接我電話,不肯讓我見小頤,你用他威脅我,你怎麽會不知道?”
霍垣掐斷煙,看向江心,神色平靜的如局外人。
“我說他沒死,你信不信我?”
江心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說什麽,難道因為不相信他,就詛咒江頤去死?
還是相信他這又一個巧妙的謊言?
“如果他真的活著,我們又怎麽可能安靜的坐在這裏?你早就帶著我去親手打斷他兩條腿了,不是嗎?”
“你說他活著,你告訴我他在哪裏,你告訴我啊!”江心抓著他的胳膊,用力的搖晃。
“你不是讓我好好表現嗎?我都這麽聽話了,你讓我見他呀!我相信你,他一定沒有死,讓我見一麵,就一麵……”
“就算以後我再也不見他都可以。”她近乎哀求地望著他,“好不好?”
霍垣一把掐住她的手,低聲喝道:“他的車掉進海裏,死了!滿意了嗎?”
江心愣在原地,她呆呆的凝視著霍垣,眼淚順著臉頰蜿蜒留下。
“我不信,你騙我,你一定在騙我!”江心往後縮了縮,她要遠離這個大騙子,他嘴裏,沒有一句真話。
男人好像聽見了笑話般,眼中浮現一層諷刺,“你有什麽值得我騙的?”
“可你說他活著。”
“我說他活著,他可以活著,我說他死了,他也可以死,你說呢?”
棱模兩可的話,好像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他像是把她的心綁在過山車上,起起落落,絕望中夾帶著希望。
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啊。
“那他們……”江心頓了頓,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不激怒他的情況下,詢問最真實的答案,“真的活著嗎?”
霍垣還是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反問,“若是他死了,你會怎樣做?”
他多高傲的一個人,從來說一不二,這麽反複的試探,就是他最真實的答案了。
一股難言的錐心之痛,將她的心髒攪得支離破碎,她眸子那最後一點光亮也沉寂下去,變成了灰暗的死寂。
“我會殺了你!”
她說出了此刻最真實的想法,若是旁邊有趁手的東西,隻怕就直接動手了。
霍垣盯著她看了幾秒,他捏住江心的下巴,細細的端詳,眼中一貫的薄涼,與她眼中的憤恨對比鮮明。
“我等著。”
說罷,他下了床,往浴室裏走了進去。
江心呆呆的盯著浴室方向,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不明白,委曲求全這麽長時間,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多可笑啊。
她自以為對霍垣言聽計從,就能護住想保護之人,可到頭來,她誰也沒護住。
反而還因她連累了那麽多無辜的人。
早知道活著這麽辛苦,不如當初帶著年幼的江頤,一起去與父母團聚。
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了。
她捂著臉,嗚咽著哭出聲。
片刻後,她擦掉臉上的眼淚,深深地望了眼浴室。
隨即江心穿好衣服,下了床。她目光呆滯、如行屍走肉般走了出去。
再回到臥室時,手裏多了把水果刀。
她站在浴室門口,聽著裏麵的水聲,臉上沒有多餘的悲傷,有的隻是視死如歸的決然。
有一種悲傷,叫哀莫大於心死。
在痛到極致的時候,就感覺不到疼了。
霍垣出來時,已經穿戴整齊,銀灰色的襯衣,是修身的款式,將他完美的身材包裹其中,若隱若現的胸肌輪廓令人浮想聯翩。
兩人打了個照麵,一道雪亮刀光晃過霍垣的眼,他抬手擒住江心的手腕,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抓住了。
刀尖距離他心髒隻有兩厘米。
他頭發尚未幹透,低頭時,額前碎發散落,遮住了他的眉眼。
霍垣捉住江心的手腕,不用絲毫力氣,便將那把水果刀偏離,像是在嘲諷她不自量力。
江心也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手裏的刀被奪走,他反手一扔,水果刀紮在身後的門框上,錚錚作響。
霍垣手腕一個用力,把江心拉進懷裏,挑起她的下顎,“有這麽恨?”
江心用眼神回答了他的問題,並且還掙紮了一下,雖然效果微乎其微。
“與其用刀,不如像上次用牙機會更大一下。”他鼓勵她。
說完,他放開江心,轉身走出去,臨走前收走了那把水果刀。
江心站在原地,手指緊緊攥著,指節都泛白了。
此刻她也分不清是心痛多一些,還是對霍垣的恨多一些。
不像前幾次,她沒有親眼見到江頤的死,隻是從霍垣嘴裏說出來,對她沒有那麽大衝擊力。
也有可能是潛意識裏不相信江頤真的死了。
但隻要她去細想霍垣的話,想象江頤掉進海裏的情形,想到江頤徹底離開了她,想到這世上,她再也沒有親人了,胸腔裏便會生出細密的疼痛與空寂,連帶著呼吸都泛著疼。
而這種感覺,和突如其來的疼不一樣,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加深,直到將她整個人吞噬,卷入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
她會在第二天清晨醒來,睜開眼,這些情緒便一湧而上。
這世上,再也沒有能讓她留戀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