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重重的撞向了牆壁,就連白色的門漆都大塊的掉在了地上。
終於,我還是等到了這一刻。
我們再也沒有退路,我和高副團長退到了窗邊,驚恐的看著麵前的季鵬成。
他還是那樣一個不怒自威的人,隻不過在方九的附體下,眉眼之間流露著絲絲的黑煙。
似是一個魔鬼,也似是一個化了妝的小醜。
高副團長緩緩的走到我的身邊,握著我的手,說道:“王烯,這下你小子虧了,才活了這麽大,還是不是處男?”
我著實沒有想到在生死一線的時候,他會這麽問我。
還沒來等我扭頭看他一眼,這時方九竟笑出了聲。
“林烯,你應該還是處男吧,最多和洛楠是不是有一次?”
一席話說完,方九笑的聲音更加的狂放,而我竟覺得刺耳難聞。
我沒有接話,隻是目中帶了深深的恨意。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我被他和蘭馨扔到了花好月圓404的房間的情景。
也不知道洛楠坐著擺渡船走了沒有,我就這麽想著,也就隨口問了出去。
方九微微點了點頭,眯縫著眼,說道:“林烯,她早就走了,當天晚上就走了,你是不是想她了?不要著急,我現在就送你過去見她。”
一邊說著,方九一邊抬起了槍口。
我似是覺得他一切的動作都慢的讓人煎熬,我本想催他快點兒。
可是這一次,我也確實害怕,心好似跳在了嗓子眼,並不能說出一句話來。
我看見他的食指已經放在了扳機上,微微向後收緊的關節,似是馬上要擊發這一槍。
正在這時,高副團長挪了一步站在了我的麵前,他的身影完全遮住了我的視線。
他背對著我,我隻感覺他的身軀宛如一座大山一般魁梧。
我清楚的記得這個背影,下午他走的時候就是這般。
堅~挺,固執。
無論如何,槍,還是響了。
窗外的風雨雷電交加,也將這一聲槍響迅速掩蓋了下去。
高副團長在我的眼前緩緩的倒下,看得出來,他死得毫無痛苦,臉頰上還掛著一絲微笑。
我猜想,也許是死在自己最好的戰友手下,他覺得滿足、無憾。
也許是保護了我這個新兵,他覺得自己稱職,也可以告慰自己的良心。
可是,我的心底卻油然而生一股酸楚,眼角的淚水不自覺的流淌了出來,無聲無息。
當時,我是猶豫了,我應該把高副團長推開。
我承認,我怕了。
怕死,怕一個送葬師的詛咒。
看著高副團長微睜的雙眸,我蹲下~身子替他安眠。
也許是職業習慣,也許是我衷心的祝願。
我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一路好走。”
此時,方九猙獰的怒喝道:“林烯,你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別在這兒演戲了,你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看出來了,那一閃念之間,我是有時間將高副團長推開的。
我無言以對,並且,現在我隻想一死了之。
太痛苦了,看著一個願意為了保護我的人,在我麵前倒下,那種心靈的折磨,就算是再得道的高僧也無法將我救贖。
“方九,開槍吧!”
我緩緩的站起身,輕闔著雙眸,雙臂橫張,將我的胸膛完全**在了他的視線。
“你現在想死了?”方九調侃著笑了笑,聲音中似是又開始了貓玩老鼠的把戲。
我現在隻求一死,無心再和他廢話一句。
我知道,他又開始了他自以為是的伎倆。
他的目的無非就是折磨一個人的內心,將一個人折磨到崩潰、發瘋,他就達到了目的。
當然,我現在的樣子,不用他再繼續折磨下去。
心底和眼角懺悔的淚水已經縱橫交錯在我的臉上血液裏,似是永遠也不會幹涸一般。
後來,他又說了些什麽,我再也沒有聽見,一個人隻是沉寂在自己內心的痛苦中掙紮。
良久,我突然隻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
若不是他的痛苦更強過我千倍百倍,我相信這一生我都不願意再醒來。
“老高……老高……你……你這是怎麽了?”
我拚盡全力的睜開眼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疑惑的張望過去。
這時,季鵬成正趴在高副團長的身邊痛哭流涕,儼然就是一個淚人的模樣。
看得出來,他們是出生入死的戰友,莫不如是,那就隻有自己的親人,要不然根本無法這樣的痛苦。
我知道,方九已經走了。
他走的目的很單純,單純到我現在就想自殺來打破他的陰謀。
我暗自問:為什麽明明是你殺了他,要讓我一個人去麵對,讓我去懺悔,受折磨。
這時,季鵬成用那雙沾滿高副團長鮮血的手,推了推我,問道:“林烯,剛才是怎麽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無論哪一種說法,都難逃最後的一槍是從季鵬成的配槍裏發出的子彈。
他也會發瘋,他也會像我一樣,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我被他搖晃的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樣季鵬成一直嚎啕大哭的問我。
直到窗外的雨漸漸的停了下來,一縷清新的空氣,承載著果樹的花香悠然的進了房間。
我擦拭了下眼角的淚水,才緩緩的問道:“季團長,咱們什麽時候走?”
這個時候,再不走還不一定能不能走得了。
方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殺這些部隊官兵的並不是他。
隻能說明,還有別的陰魂在這裏。
一個方九就已經讓人很頭疼了,現在若是再遲疑一會兒,出現別的幽魂,我們將再也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殺人可以,拿命來償。
我就不相信,他們就可以這樣任意亂殺沒有任何的懲戒。
並且,還要把內心的愧疚,都全栽到我們這些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人身上。
季鵬成癱坐在地上,搖了搖頭,“林烯,你自己走吧,我哪也不去了,我要陪著老高。”
一個人的精神被徹底擊垮,莫不如是。
從小到大的送葬經曆中,這種場麵我見怪不怪。
除了時間能治愈這種心靈的創傷,一直以來,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但是,現在情勢危急,要是再這樣耽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終於,我一把揪起季鵬成的領子,衝著他刀刻斧鑿的臉頰上橫豎來了兩下。
季鵬成似是沒有任何反應一樣,還是在搖頭。
我大聲怒斥道:“季團長,你要是不想給高副團長報仇血恨,我就一個人走,你要是不管你這一千四百多名戰士們,我就一個人離開,你先考慮好,我隻給你十秒鍾的答複。”
不管怎樣,我要盡到勸解的義務。
來到部隊,是我和王三萬求他辦的,現在出了這種事情,雖然槍不是我開的,但是也和我脫不了幹係。
當然,如果季鵬成的情緒還一直不穩定,陷入悲傷之中,我是必須要走。
我絕不能讓方九就這麽在我的麵前耀武揚威,然後平平安安的離開。
有道是,打不過也要打,就算是用嘴,也要撕下來他一塊肉。
回到瑞城,回到王三萬的身邊學一身的本事,來對付這些讓我恨之入骨的陰魂,就是我現在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季鵬成果然是見過世麵的,沒用了一會兒,他的眼中似是漸漸地緩過神來,隻不過黑眸中的怒火似是要燃燒了世界一般的令人恐懼。
“林烯,是誰殺了老高?”
一聲低沉的詢問從他的齒縫中擠出,聽得出來,他現在就是要去搏命的打算。
我知道,方九已經不見了蹤影,就算他現在想拚命,也不是時候。
隨即,我沒有再隱瞞什麽,一五一十的將剛才的一切告訴了季鵬成。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平舉著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道:“是我?是我的手開的槍?”
這個結果任誰知道了,第一反應都是這樣,當然並沒有出乎我的預料。
可是看著他一遍一遍的問我,我竟有些替他感覺心酸。
但是,現在也不是糾結的時候,盡管我剛才已經講的很清楚,為了不在浪費時間,我還是又解釋了一遍。
“季團長,不是你,是方九!他附體在你的身上,你身不由己!”
看得出來,季鵬成還是無法理解,他的眼神一瞬間又暗淡了下去。
我也並不想再過多的勸慰他,便伸手和他要車鑰匙。
汽車,我自然是不會開的,不過我會開拖拉機。
在我的認知裏,所有的機械類東西,原理都差不多,無非就是一個馬達帶著四個輪子跑,掛錯幾回檔位,用不了五分鍾就應該能學得會。
男孩對於機械的敏感,總是遠遠高於女孩,並且有的時候令人難以置信神速。
季鵬成似是又沉寂在了自己的自怨自艾之中,沒有聽到我的問話,我又大聲問了一遍,他才淡淡的說了一句。
“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無論是逃生,還是報仇,隻有馬上離開部隊才有活路。
方九還不一定在哪躲著,再加上部隊裏本身的陰魂作祟,如果不馬上趕回瑞城,死在他鄉,隻是個遲早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