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萬見我想得出神,輕推了一下我的小臂,伏在耳邊,低聲說道:“林烯,這個時候千萬別出神,我們得想辦法跑了才是。剛才你那新娘子的三寸金蓮,似是與咱們在古廟裏看到的那個血腳印差不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要打起些精神來。”
聽了王三萬的警告,我才從微醺中,漸漸地醒了些酒勁。
三寸金蓮和血腳印,這麽明顯的兩件事,我剛才怎麽就沒想到呢?
那個墜井的老翁和現在站在老太太身邊的這個,也著實有點太像了。
我總覺得其中似是有點古怪,可是一時間,還說不上是哪出了問題。
在場的眾人還在推杯換盞之中,老太太時不時的讓我陪她喝幾杯。
每一次灌我的理由,總是層出不窮,我又沒有推辭的借口,為了讓她們不要心存疑慮,我又連喝了四五個海碗。
終於,還是要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菜過五味,酒過三旬,老太太打發了眾人,示意我可以入洞房了。
可是,剛才王三萬的警醒還一直在我的耳邊縈繞,我怎麽敢直接進去呢?
那一個血腳印,一條性命的詛咒,似是又從腦海的角落裏跳了出來。
“老太太,要不要再喝幾個?”我尷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羞澀,臉頰處緊繃的肌肉上,淺淺的泛起了一陣灼燙。
若沒有酒紅的遮擋,相信所有的人,都能看出來我的未經世事。
“幸好……幸好……”我暗自安慰了自己幾聲,平複了下自己內心的悸動,剛要繼續勸老太太再繼續喝一會兒。
她輕笑了幾聲,衝著兩個丫鬟擺了擺手,雙胞胎便走過來。
這兩個丫鬟和老太太眉眼間對視了一下,二話沒說就把我又架了起來,朝著洞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掙紮著向王三萬求救,可是他卻也隻是掩口笑了笑,似是一個旁觀者一般,根本沒有想要搭把手的意思。
被連推帶拽的帶到了洞房,丫鬟們退出了房間,我隻聽見門外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再拉門時,大門已經打不開了。
“關門打狗?”我詫異的叫出了聲。
沒想到這老太太居然用上了我的這招,可是我現在的我,又能怎麽辦呢?
剛剛在這裏換新郎服的時候,我已經觀察了一遍地形,四周沒有一個真窗戶,隻有大門這一個出口。
說得好聽點兒這叫洞房,難聽點就是個柴房。
新娘子似是聽到了我進屋的聲音,坐在床邊柔聲問我:“相公,你回來了?”
我支支吾吾的應了一聲,又拉了下房門,這才徹底死了心。
都說是酒壯慫人膽,眼見沒有逃命的路了,我心一橫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新娘的對麵。
“說吧,你們為什麽選中了我?”
都到了這個時候,我也就沒有必要再裝模作樣了。
明明早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現在又不可能再從這個房間裏逃出去,遲早是要被害死的,何不死個明白呢?
也不知道王三萬現在一個人在外麵怎麽樣,我心裏正琢磨著,新娘子淡笑了一聲,自己一把將紅蓋頭掀了起來。
眼前的一幕讓我差點沒從椅子上滾下去,她的頭半邊臉都沒有了,骷髏的模樣分明,夾帶著零零碎碎的幾片血肉模糊,也快要掛不住了。隻剩下的那半張好臉,眼珠子卻掉在了外麵,一彈一彈的,牽扯著一根眼眶裏的神經,真不知道會不會隨時掉下來。
“你!”我連忙向後踉蹌了幾步,手指著她,顫抖的喝道:“你想怎麽樣?”
這時我才知道老太太為什麽一直勸我喝酒,原來是喝多了就不會害怕了。
新娘子抖了下裙擺,起身站了起來,朝著我一步步的逼近,她嘴角勾起一抹蔑笑,虎牙也與此同時漸漸地拉長,也不知道是哪裏來得血,一滴滴的從牙尖掉在了地上,啪嗒啪嗒的,聽起來清楚明亮。
直到她將我逼到了牆角,我才從她的身後,分明看見一排血腳印,暗紅色的模樣和古廟裏的腳印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並且,那淡淡的血腥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和著青青的草香,充斥著整個房間,刺鼻又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我想怎麽樣?”新娘子抬手一把頂在我頭邊的牆壁上,嗤笑道:“我當然是想吃了你了,你們從古廟裏跑了,以為就算是沒事兒了?”
“那個老大爺不是跳進了深井?”
我突然想起來王三萬說的,一個血腳印一條人命的詛咒,可是現在再看她身後的那一排血腳印,本想反問的話,又生硬的憋了回去。
若是真的按腳印來算人命的話,今天這裏豈不是要死光光?
當然,這棟宅子裏也許隻有我和王三萬是活人。
新娘子不知道為什麽,背著手在我的麵前來來回回的踱步了起來,血腳印也因此愈來愈多。
我心道:她沒事就他媽的到處走,這還了得?過不了一會兒,這間屋子都得是血腳印。
當然,我現在也管不了那個什麽破詛咒了,自己都泥菩薩過江,哪還有閑功夫為別人艸心。
突然,她停在了我的麵前,淡淡的說道:“老爺子是下去叫我回來嫁給你的,這招我是不同意的,畢竟我看上的不是你,而是……”
說了半句話,她又停了下來,我好奇的追問,她一直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王三萬?”沉默了片刻,我終於還是將王三萬的名字叫了出來。
這世上有的女孩兒喜歡年輕的,有的喜歡大叔類型的,眼看新娘子的本意不是嫁給我,想來也隻有王三萬這樣的叔叔輩了。
果不其然,新娘子微微點了點頭,另一半還算完整的臉頰,淺淺的泛起了一陣紅暈。
如果是一個長得還算湊合的女生,我看來也是會覺得十有八九分的美,可是她的這個模樣,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麽醜還挑三揀四,太他媽的沒天理了。
我可是黃花大小夥子啊,除了親過兩個女鬼之外,目前為止還依舊保持著童身。
“你是喜歡王三萬,不如我把他給你叫進來吧?”我試探性的問道。
現在隻要能出了這個門,叫不叫王三萬進來還可以另當別論。
新娘子憨笑了兩聲,說道:“林烯,你是不是當老娘這幾百年白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著什麽嗎?”
她說著又朝著床邊走了回去,看來是那雙小腳走不了幾步就堅持不住。
我墊著腳尖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後,還沒有等她轉身,我順手舉起那張椅子,衝著她的頭部狠狠地砸了下去。
“咣啷”一聲,椅子是碎了,震的我虎口都有點發麻,可是新娘子似是沒有事一般。
她緩緩的轉過身子,怒目瞪著我,“你……”
她隻說了一個字,嚇得我向後倒騰了幾步,又靠回了牆角,新娘子搖搖擺擺的躺在了地上。
我本想趁著這個功夫,把脖子上的墨玉貔貅塞到她的嘴裏,一次性永絕後患。
可是王三萬給我係得是個死扣,解了半天都沒有解開。
這時,房門外麵傳來了王三萬的聲音。
“林烯,怎麽樣了?還活著嗎?”
我生怕是別的陰魂變聲忽悠我,靠近房門,從門縫中望了出去,和王三萬剛好對視了一眼。
“王叔,快點兒救我出去,這女鬼就是古廟裏的那個血腳印的女鬼。”
說話的時候,我刻意把聲音降得很低,生怕聲音大了一點,就把剛剛暈厥過去的新娘子吵醒。
王三萬淺淺的“嗯”了一聲,說道:“等一下,我給你開了鎖。”
我本來想問他有沒有鑰匙之類的問題,可還沒有開口,門鎖便被打開了。
出了房門才發現,王三萬隻拿了根細鐵絲就打開了這個破鎖。
古代的鎖真的是隻防君子不妨小人,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了。
當然,我也慶幸著她們不會現代社會上正在流行的C級鎖。
否則的話,暴力開鎖也得半個小時。
小心翼翼的穿過走廊到了大廳,外麵的眾人都已經散盡,老太太也不知道去向,隻留下一地的狼藉,還有那些桌上還沒有收拾的殘羹冷炙。
在離開這間亭子之前,王三萬順手抓了幾片醬牛肉放在嘴裏,我當真的是佩服他心大,但是也沒有說什麽,隻跟在他的身後弓著身子墊著腳尖小跑著。
到了五進的門口,王三萬靠著牆邊站穩,衝著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學著他的動作。
我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麽,一時間小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上。
過了一會兒,王三萬咽下去那幾片看起來味道還不錯的牛肉,才低聲說道:“林烯,咱們不能按大門的方向出去,否則的話一定會碰到守夜的人。”
他側身指了下東西兩側的圍牆,“你小子跑得快,我一會兒給你當一下墊腳石,你踩著我的後背翻到牆頭,然後把我拉上去,咱們從側麵跑。”
我想了想,正門還有不少的狼群,也隻有這個辦法,旋即應了一聲,說道:“你挑一個方向,先蹲過去,我從這兒助跑。”